郑文颍心想:“故事讲完了,我的用意,想来普努尔丁也已经明白了。如果说动了他,自然会再来向我请教。否则的话,接下来我若再主动说什么,倒好像是我去恳求他似的,输了气势,对我不利。”
想到这里,郑文颍故意伸了个懒腰,轻轻打个哈欠,笑道:
“讲了这一夜闲话,我已经困倦得支撑不住啦!好歹总算是讲完了,我要先去睡觉啦,少陪,告罪!”
说罢,郑文颍作势,便要站起身来。
普努尔丁似从深思中惊醒,也急忙站起身来,说道:
“是,是!文颍姑娘,你忙碌了一天,原本应该早些歇息的。我听你讲得有趣,不觉入迷,失礼!有什么话,明日得了闲儿,我还要再向你请教的。”
郑文颍原意还想再做彻夜长谈的,神经兴奋,倒也不觉困倦。可是,刚才故意卖关子的场面话却被普努尔丁当了真,反而催促着自己赶快去睡觉,心下虽然怏怏,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站起身来,普努尔丁把她送至帐室门口,殷勤地替她挑起毡帘,郑文颍含笑点头,迈步便要向帐外走去。
这时普努尔丁突然又问了一句:“文颍,你们汉人可有什么长治久安的好办法么?”
郑文颍眼珠一转,立即应道:“办法倒是有很多,各有不同的巧妙运用,只是不知你喜欢哪一般。”
普努尔丁沉吟了一下,说道:“似吁也摩图大单于这般……扫平天下豪杰,倒也威武刚强的很呀。”
郑文颍说道:“这也容易,关于这位大单于的故事呀,我还知道很多,你若有兴趣,咱们明晚闲了,还可以继续切磋。”
普努尔丁又摇了摇头,说道:“可是,似他这般胡乱屠杀自己的族人,我可就很不赞成了。”
这时,两人已经迈步走到帐外,星空辽远,夜露寒彻,一钩残月,暗淡无光。正是黎明之前夜色最为深沉之时。大帐前十余步外的那一大堆篝火燃烧将尽,明灭闪烁。篝火前的哨兵看到主帅出帐,便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昂首站立。
郑文颍应道:“你如果要做英雄好汉,便要硬得起心肠来,施展毒辣手段。若是想要亲人们和乐熙熙,就要容忍兄弟们分割财产,自立门户。普努尔丁公子,你选一样吧!”
普努尔丁说道:“我既想要兄弟和睦,又想要把族人们凝聚在一起,就好像捆在一起的箭杆一样,这样才不会被异族人攻破。”
“哎呀,普努尔丁公子,你想要的还真不少呀!天下哪有如此两全其美之事呢?”
普努尔丁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说道:“咱们自己当然想不出这样的好办法来。我原来以为,你们汉人……村落城邑里往往数千数万人可以聚营而居,世代相传,安居乐业,想来定有良法。可是……”
情势至此,郑文颍怎肯示弱呢,虽然她也觉得心下里没底,却朗声说道:
“怎么没有好办法?只怕普努尔丁公子做不到。”
“噢?什么办法?我一定要努必做到。请文颍姑娘指教!”
郑文颍心想;“这可不是糟糕么?哪有什么万无一失的好办法?说不得了,只好一面讲些闲话,撑住场面,赶快打腹稿,做出一篇急就章来,盼望着普努尔丁公子莫要看出破绽来。”
想到这里,郑文颍伸手指着西边辽远的夜空,说道:“绵薄山周围蜿延数百里,是一处风水宝地呢!”
“是的!”普努尔丁脸上露出了骄傲、自豪的神色。
“普努尔丁公子,将来若是有一天,你做了这绵薄山诸部的大盟主,你可愿意让咱们那些汉人们继续在绵薄山下定居么?”
普努尔丁大吃了一惊,急忙辩解说道:
“文颍,你这话却是从何说起!普努尔丁何德何能,怎能做得大盟主呢?莫要开玩笑。如果有人有资格做大盟主的话,也只有朱涂铁锤了,唉……”
“叹者何来?”
“文颍,刚才听你那一翻话,于我颇有教益。朱涂铁锤固然是优秀的武士,但却暴戾凶恶,实非大盟主的最佳人选。可是,即使如此,我又怎么能够做大盟主呢?折杀我也!”
郑文颍笑道:“何必客气,你有一念向仁之心,这才是身为大盟主者最重要的品质。”
“什么叫做‘一念向仁之心’?”普努尔丁语气生硬,满面疑惑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