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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第七盏灯(二)

这里实在是太黑了,别说伸手不见五指,简直就像……就像籽籽根本没有眼睛。想起自己偷看了叶子三生石上的碑文后,孟婆说如果要回家就只能瞑目哑言的话,籽籽不禁打了个寒颤。原来瞑目的感觉如此糟糕。

籽籽摸摸索索地朝前走了两步,奇怪,为什么洞外的光一点都透不进来。难道一进这山洞,自己就真的变成盲人了?想到这里,扭头朝洞外看去。外边还是自己进来时那个样子,只是不知道森林里还有没有藏着什么可怕的……停!籽籽闭了闭眼睛,又重新朝山洞里看去,眼睛再次处于失明状态。站在原地,进退不得,只听着洞里仿佛有潺潺的流水声。是了,从外面可以看见山上流下来的那一小股山泉流进这洞里来了,这说明……这说明山洞肯定还有另一个出口,顺着水流就可以走出去?也不知道这些常识的判断在这里派不派得上用场。刚才在森林的遭遇固然可怕,但总归还能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现在可好,即使被吓死,也只能当个糊涂鬼了。

“就只有这一条路。梅若殊,快想想,还有什么办法。”籽籽在心里命令自己。她想起自己在冰天雪地里就快要被冻僵之时,叶子姐姐的那盏红色的灯主动飘进怀里给自己取暖;还有,当她陷在泥潭里即将被痛苦淹没之时,尤多福那盏绿色的灯把她拉了出来……想到这里,籽籽跑到洞口,对着天空,在心里喊道:“陈奇,陈大哥,你能帮帮我吗?”

籽籽歪着头等了一会儿,除了潺潺的水声外,没有任何声音。“陈大哥?”籽籽又在心里叫道。不会是陈奇听不见自己在叫他吧?或者,不想理她?

“唉……”籽籽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从半空中那盏蓝色的灯里传出来,急忙仰头朝它看去,心道:“陈大哥,你听得见我在心里对你说话,对吗?你帮帮我吧,这洞里实在是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

灯里传出了陈奇的声音:“为什么非要看见呢?有时候看不见比看见更容易过去。”

籽籽道:“那……万一碰到大石头,被砸到怎么办?碰到大水坑,掉进去怎么办?碰到大……怪物,把我当成点心,吃了怎么办?”

“哈……”陈奇冷笑道:“就算能看到,你难道就不会被砸到,不会被吃了吗?”

籽籽的犟劲儿又上来了,扬了扬下巴,心里说道:“那至少我还可以做点什么吧?就算逃跑也比死的不明不白强。”

“不明不白不好吗?至少可以不用那么痛苦。”陈奇道。

“当然不好。”籽籽的下巴扬得更高了:“活着就应该知道为什么活着,就算是死,也应该知道为什么会死。”

“那你知道了吗?”陈奇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

“知道什么?”

“你为什么活着,又该怎么死去?”陈奇语气里的嘲讽依旧。

“我……”籽籽想了想,陈奇的语气让她心生逆反,一时间心里居然又充满了斗志。复又扬起下巴,在心里道:“我现在的状态叫做不死不活。但我就是要选择活下去,努力活下去。等我活过来之后再去想为什么活着也不迟。就算我现在死了,我也是为了争取活下去而死的,我必须要死的明明白白。这不对吗?”

陈奇没再发出任何声音。籽籽站在洞口掂量着,自己是继续劝说陈奇陪自己一起进洞,还是硬着头皮往里走。

“唉……”籽籽不由的在心里叹了口气,与此同时,她听见一声叹息从那蓝色的灯里传来,便抬头朝它望去。只见那灯缓缓飘到了她的手上,籽籽急忙伸手接住,心道:“谢谢你,陈大哥。”便举着灯一转身,迫不及待地朝洞里走去。

真是奇了怪了,这洞怎么能这么黑呢?那灯也仅能勉强让籽籽看见前方两三步远的地方。洞到底有多高、有多宽,前前后后照了老半天也没照出个所以然来。“怎么会有这么黑的地方?”籽籽在心里小声叽咕了一句。

“因为我不想看见这里,也不想任何人看见这里。”陈奇的声音从灯里传出来,在这空旷的洞穴里缓缓散开,显得既空洞又冰冷。

“是啊,自己不能说话以后唯一的好处就是,无论心里说什么,好像别人都能听见似的。回家以后大概就不会是这种情况了吧,否则的话,还活个什么劲儿?”籽籽在心里自言自语道。

这时,陈奇又说话了,语气里带着些幸灾乐祸的成分:“我教你个办法,对于连自己都不想说的事情,你在心里也别提,就当它不存在。时间长了,也许就真的不存在了。”

“怎么可能不存在呢……哦——我明白了。”籽籽心道。

“你明白什么了?”陈奇问。

籽籽在心里答道:“我明白这里有所有你认为不存在的东西。”

一片寂静,片刻,陈奇开口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陈奇的声音变得很尖利,特别是第二句话,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籽籽当然不会再说第二遍,可心里却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本来就是嘛。”这句话从心里一闪而过,令籽籽后悔不迭。

陈奇的声音又冷冷地响起:“你认为你什么都明白,对吗?可你不明白,人不面对不是因为不愿面对,而是因为不敢面对。当你看清真相的时候,我不相信你还能走得出去。”

“走得出去!走得出去!!走得出去!!!走得出去……”陈奇话音未落,回声便四处响起。而且这回声不是一声比一声小,反倒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急。不一会儿,简直就像排山倒海般朝籽籽的耳膜扑来,震得她脑仁生疼。因为手里举着灯,籽籽只得蹲在地上,把手肘杵在大腿上,将头埋在竖起的两只胳膊中间。可那声音简直无处不在,不仅躲不掉,籽籽仿佛还在这回声里听见了类似超声波的声音。既是超声波,籽籽当然是听不见的,可她却能感觉到这声音在拼命挤压着她,几乎要把她的眼珠子从眼眶里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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