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璃祉下意识抱住她。
下巴抵在发顶，突然嗅了嗅，问：“怎么在你身上闻到了羊肉的味道？”
“因为我做了烤叫花羊腿。”陆轻脑袋还埋在他怀里，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羊腿先用荷叶包住羊腿，再裹一层泥放火里烤，青菜只炒了小白菜。”
“我们两个吃足够了。”夜璃祉在她头顶低低笑了一声，“要不要在外面吃？”
“嗯。”
他们说的外面其实是正对后花园的走廊上，搭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铺好餐布就把理好的羊腿和其他青菜放在上面。
说是只煮了小白菜，明明还有一道清汤。
用来裹羊腿的荷叶一拆开，香气四散，羊腿被烤得金黄油滴，汁水饱满。
夜璃祉用小刀把羊腿肉切成小块，也没有取下来放在盘子里，就让留在骨头上，要吃了就夹。
旁边的小木架上还放了一篮子生菜，夜璃祉用生菜叶包住一片羊肉递给陆轻暖。
陆轻暖张嘴咬了一口。
夜璃祉把剩下那一半吃了，点了一下头“挺不错，下次可以教我。”
“好，我还煮了热红酒。试试吗？”
陆轻暖从旁边捧来一个玻璃盛酒器，又在他面前放了一个酒杯，压根没等他回答就倒了一杯。
夜大总裁瞥了她一眼，赏脸喝了一口。
夜璃祉抬了抬眼皮：“还不错。”
陆轻暖笑了笑，凑过去，侧脸向着他。
夜璃祉看她再明显不过的邀奖，不紧不慢地抽出帕子擦了一下嘴，然后捏住她的下巴转过来，微凉的温度印在唇角，带着淡淡的红酒香。
大厨很容易就满足了，仿佛白天的纠结都被抛掷脑后，笑嘻嘻的：“你要是不排斥海鲜的话我还能把我的很多手艺用上呢。”
夜璃祉知道她很喜欢海鲜，也因她的体贴感到熨帖，叉了一块羊肉喂给她：“不用这么将就我，只要是你做的我都会吃。”
“唔唔。”陆轻暖含糊着声音摇头，吃下羊肉之后才道：“那明天降温了，我想做番茄肥牛锅。”
说完又想了想，问：“再加一道干锅虾怎么样？”
夜璃祉：“好，我陪你。”
说这句的时候，陆轻暖刚好对上他的眼睛。
一双和凯利斯太太一样的幽蓝瞳眸，温度冷凉的同时含着脉脉温情，里面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
被暂时压下去的纠结和矛盾再次浮上来，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让人呼吸困难。
陆轻暖眼神都乱了。
夜璃祉：“怎么了？”
“没。”陆轻暖被夜璃祉的敏锐惊了一下，忙收敛情绪，低头叉起羊肉自顾自吃起来。
吃得有点快，噎着了又赶忙喝了半杯红酒。
夜璃祉皱眉看着她的动作，可陆轻暖很少抬头看他，跟刚才的不紧不慢相比像是饿极了。
可他知道不是。
餐桌被清理干净后，夜璃祉不再等着，主动追问。
把人牵到走廊另一端，一起坐在沙发上，挥退奉茶的女佣，把一杯热茶放她手里：“这两天有没有碰到什么事？”
“没有。”陆轻暖低着头。
“说这话的时候为什么不看我？”夜璃祉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不得不开口说话的压迫感。
晚风吹进来，比昨天的还要冷，
陆轻暖握紧了手里的杯子，温热源源不断传进掌心。
矛盾纠结了好几天，陆轻暖备受折磨，夜璃祉一问，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夜璃祉，你……喜欢孩子吗？”
说着句话的时候，她侧头紧紧盯着他，不想错过他任何的表情。
夜璃祉愣了一下，这个问题有些突然，但他不假思索：“当然喜欢，怎么？”
陆轻暖被红酒醺红的脸肉眼可见苍白下去，她觉得自己的喉咙突然变得干涩疼痛，手里的茶也跟着变得冻手：“很……很喜欢吗？”
“嗯。”夜璃祉抱住她：“嗯，喜欢我和你的。”
说完夜璃祉还想调侃她，还没有结婚就想这么远了？
但是看到她的表情才明白过来，陆轻暖的想法和自己不一样。
夜璃祉认真凝视她：“你不喜欢？”
“不是。”陆轻暖立刻否认，眼神慌乱，“是、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我不想生孩子。”
说完这一句，陆轻暖松了口气，终于可以把这个闷了很久的想法说出来了，可下一秒她的心又提了起来，她怕夜璃祉听到后的反应。
夜璃祉心一沉，喉结滚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刚刚在说什么，放低了声音问：“为什么？”
这种安静的反问让陆轻暖害怕，她闭了闭眼：“因为……因为我害怕。”
夜璃祉有些反应不过来，皱起眉：“害怕什么？”
陆轻暖却没回答，只是说了句对不起，就从他怀里离开了。
脚步匆急，直接躲避了他的追问。
夜璃祉怔怔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沉默了好久。
他找到银九。
银九：“先生。”
夜璃祉：“她今天去了哪里？”
陆轻暖没说不可以说，银九就交代了：“幼儿园，还有卡洛夫庄园。”
夜璃祉蹙眉：“庄园里有谁？”
银九：“凯利斯太太和她的朋友菲妮太太。”
菲妮太太？
夜璃祉：“有小孩子吗？”
银九：“有菲妮太太的孙子孙女。”
夜璃祉皱起眉，心里奇怪。
不应该，母亲不是那种会催人生孩子的人，何况他们还没有结婚。
所以……
夜璃祉又问：“这几天你们小姐有没有见过什么特别的人？”
银九迟疑。
夜璃祉冷冷的：“我只是问她见了谁。”
上楼的时候，夜璃祉脑海里一直悬着陆轻暖刚才那句“我害怕。”
其实，他知道她不想要孩子的第一感受是失落的，甚至是心急生气的，因为他对他们两个的孩子一直心怀期待，但她不想要。
可经过这样一段时间的静默，他明白那句“我害怕”里包含的太多心酸含义，最后那一点点心急生气都没有了，只剩心疼。
他现在才清楚明白过来，刚才她会说完“我害怕”就跑，是因为他的追问她无法解释。
就像幼儿园里被所有小朋友排挤嘲笑的那个……没有爸爸妈妈的小朋友，心里觉得委屈，也觉得难堪。小小的孩子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没有，就算解释了，没有父母这件事本身就让人觉得难堪。
没有谁会特别骄傲的和别人说我没有爸爸妈妈，多的是一个个炫耀父母疼爱的孩子，对于家长的操心头疼心烦又享受，甚至毫无顾忌的挑剔、嫌弃。
她没得挑剔，因为她都没有，她没有普通孩子都有的那种童年。
所以……她不敢自己造出一个生命，怕从未拥有过的自己照顾不好孩子。
所以她无法跟他解释为什么会害怕。
而他也没给够她勇气去相信、去尝试。
这个问题还很遥远，而他做的也还不够。
这个时候让她一个人静静绝对是错误的决定，所以没过多久，夜璃祉就回到房间。
在床上没有找到人，转身去浴室，发现人在浴缸里睡着了。
皱着眉走过去把人捞起来。
期间陆轻暖睁眼了，却别开目光不和他对视。
夜璃祉也不说什么，把人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把衣服换了，我去洗澡。”
陆轻暖的卧室很宽，而浴室是用从天花板直直坠下来的厚重帘子隔开的，陆轻暖听见帘子被拉上的声音，睁开眼，心里忐忑。
她做不到妥协，可她不想因为这个失去他……
水声停止，接着是吹风机响起的声音，夜璃祉从那边走过来，陆轻暖装不了睡，只能靠在床头看他。
等他坐到床边的时候才试着开口：“夜璃祉，我……”
喉咙还是像被什么给卡住了，她说不出来。
“别急。”夜璃祉掀开被子揽住她。
“可是……”陆轻暖眼神还是急切慌乱，她甚至后悔今天开口问他，可很多心事就是那样，在爱人面前藏不住的。
“放心睡吧，我没生气。”他替她理了理长发，把人抱进怀里。
陆轻暖还想说什么，夜璃祉已经伸手覆上她的眼。
“我不逼你解释，以后还有很长时间，有什么话，你想说了再告诉我。”其他的话夜璃祉也不说了，因为他自己也没有想清楚。
抱着熟睡的陆轻暖，怀里的身体柔软馨香，夜璃祉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不想要孩子……
夜璃祉不是不理解，只是，心里仍旧有些不能接受。
他很早就打算好了，等狱徒和贺家的事情一结束，他就和她结婚，等过几年，再要个孩子，他想要俩个，一男一女，在他照顾她的时候，哥哥刚好可以照顾保护妹妹。只生个女儿也好，最好能长得像她，他会保护她们母女，愿意为她们付出一切。
可是她现在说不想要……他一时间难以接受，也……不想同意。
其实夜璃祉还想到一个原因，只是他不太敢确定，就是陆轻暖对自己的占有欲，或许因为这份占有欲，她不想有人来再分走他的注意力。
当然这只是猜测。
对于她最自己的占有欲，夜璃祉无奈的同时，又觉地很满足，那种他就是她的全世界的感觉。
夜璃祉叹息一声，低头，脸颊蹭着她的额头，喃喃道“我们的孩子，你也不想要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