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马首领龙媒被贬八千年后,凡间大陆主由楚昭,乌淮,陇奚三国分领,其余零散小国不计其数。楚昭国国姓乔,重农、商两业,在国君乔允桓的统治下楚昭国力位居三国榜首,并成为了最有话语权的国家。
乌淮是游牧国家,国内分布着大小一百七十一个部落,由势力最强的赫尔部统领,但是这些年乌淮统治权一直为势力亦不容小觑的耶律部所窥探。
陇奚国土地处天险,国土周围被布满瘴气的古树林包围,一直与世隔绝,从不与两国建交,除陇傒国民外的人都无法进入它的国土。因此陇奚国一直被称为神秘国度,为世人所知的只有三件事,一是陇奚国人皆非凡人之身,二是陇奚皇族国姓上官,三为人间神境昆仑山位于陇溪境内。
这日楚昭帝国的变天之数悄然来临。
国都楚江城上空的黑云如恶浪般疾速翻滚,雷光闪电尖声咆哮着穿梭其中,远处颜色晦暗的星河在山峦上暗潮涌动;忽然一记惊雷炸起,两道明亮的星光划破布满浓云的天际。
倚椒宫内,懿淑皇贵妃赫尔岚正拼力产下楚昭第一位皇子——随着一声痛呼,婴儿嘹亮的啼哭声穿透皇宫上方的天空,赫尔贵妃晕了过去,但是这本该高兴的时候,周围的太医,宫女,产婆在见了皇子之后大惊失色,原本喧闹忙碌的宫殿顿时死一般的寂静,唯有檐角上挂着的宫灯在风雨中来回碰撞作响,灯中闪晃的烛焰发出诡异的暗红色光芒。
皇城占星台上,国师紧促着眉头拨弄着星盘;他抬起头望见了远处闪过的阵阵星光,愣了半晌,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良久,才转向了楚昭国君乔允桓。
“陛下…微臣刚刚观察天象,北方天狼星以极快的速度正在追赶着东方的紫薇星,正点处的红鸾星也脱离了它的宫位。”
乔允桓微微颔首。
“陛下,大事不好!天狼星撞上了紫薇星,红鸾星也介入了他们,三座星交融了……陛下……天狼星脱离两星转世了,入主皇宫西南方。”
“皇宫西南方,不就是懿淑贵妃的倚椒宫么。”宰相柳京听罢,来着这么一句,教人看不明他的所想。果不其然,乔允桓听了他的话后,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这时,一侍卫急急奔来,“陛下!贵妃娘娘生了,是个皇子!但是…但是……”听了前半段话的乔允桓正来不及高兴,就急急道,“尽管讲来!”
“皇子出生时满头白发,并且…左眼是银绿色的。”侍卫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一下。
此时,一声暴雷响起,将被乌云覆盖的占星台照得比白昼还亮,乔允桓的脸色也被这火色的电光衬得分外骇人。
一旁,国师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
“陛下,紫薇星也转世了……据臣观测,转世地点即为镇国将军府中堂。”
彼时,楚昭镇国将军府,一众丫鬟婆子分分向镇国将军卫长世贺喜,“恭喜老爷,夫人生了一个极漂亮的女孩,像极了老爷您!”庭院廊中原本焦急踱步的男子剑目一振,连上呈现出狂喜的神色,“快,快,引我去见夫人和小姐……”
一个小丫鬟将卫长世引进了内室。待见到了女婴,卫长世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在怀里连转了几个圈。一旁的将军夫人见了,刚生产完的虚弱脸庞泛起一抹幸福的笑,“夫君,为我们的第一个孩儿取个名吧。”
卫长世应下,刚一抬头,就看见了暴雷大作的窗外显现出道一闪而过的紫光,紫光随即落进了将军府后山的枫树林中。他心中一惊,出口道,
“方是……薇星……倾落晚枫林……我们的女儿就名……卫晚枫。”
占星台上,国师神色凝重地跪在乔允桓跟前。
“陛下,臣曾通读古书,今日这种星况,从古到今所有的星象书籍和史料都未记载过,虽说紫薇星转世卫府,但是不可思议的是卫家生了个女儿并非男丁,而紫薇星之前在主姻缘的红鸾星干预下结合了转世倚椒宫的天狼星,所以臣来看,应该不是一件坏事。”
乔允桓面色凝重望向远处星光明灭的山峦,并未说一言。
宰相听了,动了动身子,使得整个人隐在一片背光的阴影里。
“陛下,您得提防镇国将军卫长世啊。”
乔允桓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石墙,好一会儿,他叹了一口气。
“朕是明君,卫长世这些年勤勤恳恳为着楚昭东征西讨,从未问朕要过一官半爵;他的忠心,朕是看在眼里的,卫长世,朕杀不得。”
柳京恨恨应声。
顷刻暴雨中传来水花飞溅的声音,一个侍卫跪倒在地,向乔允桓禀道:“陛下,礼部的人来问皇长子赐名一事。”
乔允桓沉默了半天。
“朕的皇嗣这辈应为临字辈,罢了,朕定了。就唤乔临默吧,让礼部的人无需再去拟名了。”
侍卫应声退下。
殊不知,人世间朝代千秋万变,而这两个新生婴孩,注定会生出一个史无前例且惊天动地的故事,就连九重天上的一干神仙,日后都将会为这段奇缘所惊叹万年。
数月后的楚江城恢复了昔往的安宁与繁盛,先前伴随着滚滚暴雷的狂风骤雨景象消失尽矣,取代而之的是一片风清景明的祥和世态。
这日,镇国将军府人来人往,热闹至极;大家都忙着张罗卫家嫡长女卫晚枫的满月酒宴。
“阿世,本将军是不是来晚了啊,先恭喜你喜得爱女喽。”一名挺拔的男子大步跨进卫府大门,手中还牵着一个小小的男孩。
在里屋哄女儿的卫长世听到这个声音立马出现在了门口,原来来人正是带他入营的恩师,楚昭辅国大将军林之和与他的长孙林复商。
“老师,许久不见,瞧您身子骨依旧硬朗。快快入座。”卫长世手中抱着卫晚枫,对着林之和笑道。
辅国将军白眉一挑,将身旁的小男孩推到了跟前。“阿世,这是老夫三岁不满的长孙子,林复商。小商,看,这是你的小妹妹,喜欢吗?”
林复商看着襁褓中的女婴,童声朗朗认真道,“我特别喜欢小妹妹。我觉得卫家小妹妹比柳家妹妹可爱多了!”
宰相柳家的嫡长女,比卫晚枫大上几个月,前些日子宰相府举办的满月宴,林家也去了。
“噢,是吗,”辅国将军听了开怀大笑起来,“那卫家这个小妹妹日后长大了给你作媳妇怎么样?”
林复商听了,红着脸,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卫长世怀中的女婴,羞涩地点了点头,然后小声道:
“复商想知道这个妹妹唤作什么。”
辅国将军闻言,亦是转向了卫长世,“对呀,我未来的孙媳妇怎么称呼呢。”
卫长世展眉一笑,“小女名唤卫晚枫。”
“卫晚枫。”幼小的林复商在心里将这个名字记了一遍又一遍。
就在卫长世和林之和两位将军叙旧的时候,一道尖细的嗓音大声唱道:
“皇上、皇后、皇贵妃驾到——”
镇国将军府内所有人当即齐刷刷跪了下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当今皇后名柳鹭,是宰相柳京的同胞姐姐;皇贵妃名赫尔岚,在嫁作乔允桓为妃之前乃乌淮国赫尔部的大公主。
皇帝一挥手,“起吧,都平身。”然后环视低着头的众人一圈,目光落在了卫长世手中的女婴身上。
“卫将军,这可是你的女儿。”
一旁的宰相凑上来,用在场人都能听清的音量道,“卫将军爱女可不就是国师说所说的紫微星转世。”
听柳宰相随随便便就把朝中禁议的事拎出来了,在场的人都不敢作声。乔允桓深深地看了一眼宰相,柳京故作失措,向卫长世一揖手算是赔礼,抱袖退到一边去了。
卫长世当下心急,壮起胆子一步上前,跪倒在乔允桓面前。
“陛下,臣诚不知宰相所言之事,望陛下相信臣的赤胆忠心,臣生是楚昭臣,死是……”他的目光有几分决绝。
“今日着大好日子,卫将军不用说那些不吉利的了,朕明白你的真心,罢了,大家用膳吧。”
乔允桓大步流星走进了内堂,卫长世这才发觉自己浑身上下尽是冷汗。
宴桌上,气氛恢复了先前的热闹,各大世家的宾客交头接耳,杯盏胱踌交错,一派和谐欢喜。只见皇帝坐在席首,左右坐着柳后与赫尔皇贵妃,柳后的位置正对着卫长世身边的摇篮。
“这卫家的女儿好生机灵,抱过来给本宫看看。”柳后的声音于堂上俨然响起,带着一重冰冷的威严。
丫鬟小心翼翼的将女婴抱到了柳后跟前,柳后伸出镶着景泰蓝瓷金嵌甲的食指,轻轻划过卫晚枫的小脸。
卫晚枫似是不喜柳后的逗弄,突然张开嘴,狠狠的咬了一口柳后。
“卫家的女儿怎么如此不识好歹,竟敢咬本宫!来人……!”柳后大怒,气的满头的金簪步摇也叮当摇晃作响。
“皇后娘娘且息怒,卫家丫头不过是个婴孩,娘娘大人有大量,不如就饶过了吧。”赫尔皇贵妃轻声劝解道。
“呵,是啊,皇贵妃的大皇子也是如此‘不一般’呢。”柳后睨了一眼赫尔皇贵妃,冷冷说道。
皇贵妃垂下了头,皇帝似是无事人般冷漠地看了一眼。
宴席进行到一半时,已是深夜。皇贵妃借口醉酒,想独自到中堂后园走走,皇帝点头应允。
赫尔岚来到卫府后花园,却发现这里的景色竟然具有强烈的乌淮风情,不禁想到了自己少时在草原上长大的公主营,忧愁怀念的地叹了口气。
“皇贵妃娘娘别来无恙。”背后一道柔婉的女声响起,赫尔岚有些惊讶的回过头,如今除了皇帝柳后是谁能够不向她行礼问安。
因为夜深,赫尔岚看不清来人的脸。但是可以看到女子手中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孩。女子见四下无人,接着道,“当年多谢大公主的解言之劳,我与公主缘分未尽在此相会,幼时草原上见惯了您真容,如今见了这面具,还真有些不太习惯呢。”
赫尔岚一步上前,在妇人面前站定,满是不可思议,“知知?你是知知?!”
这名妇人便是齐德恭庄太妃的亲妹妹,卫晚枫的生母,齐荇知。齐家是乌淮人,从齐氏祖父这一代来到楚昭经商,后来齐家成为了楚昭首富,楚昭许多产业都为齐家所有,包括楚昭第一高楼尚珍楼。
齐氏一手抱着女婴,一手拉着赫尔岚,神情亦是带着久逢的感动,“大公主,我就是知知,之前无缘进宫觐见您,如今乘着晚枫足月宴,终于有幸见着一回。”
赫尔岚怜爱地摸了摸女婴白藕似的手臂,“知知,十三岁以后,你去哪里了?”
齐家在乌淮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与赫尔皇族交好,齐氏从小与赫尔族大公主赫尔岚生活在一起,感情赛如赫尔岚与最亲的弟弟赫尔晋。
“大公主不知,您那日与阿晋外出打猎,不想耶律部与阿司察特部的人联手偷袭赫尔部,虽然赫尔部轻而易举地打赢了他们,但是他们摸过我部的底细,首先就打劫男子最少的公主营,那日我一人在营中,就被他们带走了。”齐氏垂下了眼睫。
“那时楚昭有支军队受赫尔部所托驻扎在草原上,夫君当年还是林将军手下的副将,后来林将军发现了夫君是千里挑一的帅才,便收他为徒,就那次,夫君率领的军队大败耶律部,我也被救了出来,再后来,我就与他成了婚,我没有告诉任何楚昭人说我是乌淮齐家人,夫君的战友手下,包括林将军,他们全然只当我是被夫君救下的普通女子。”
齐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后来一回随夫君进宫觐见陛下,巧的是,遇到了在宫中为妃的姐姐,她认出了我,向夫君禀明了我的身份,虽楚昭政局复杂,因姐姐在宫中地位崇高,我明面上也有了一个保护,就不用担心身份暴露而引出的问题了,不多久晚枫就出世了。”
“知知……看见你这样,我感到真好。”赫尔岚有些伤感地抬头望着明月。
“大公主,我听说了大皇子的事情……”
“我原以为默儿的样子会随她父皇,不想……竟随了我。加上当今天狼星转世的流言纷纷指向默儿,我这个做母妃的却无能为力,原先我有陛下的宠爱,可当今……当今柳后和柳京两姐弟轮着向陛下说风凉话,陛下受流言蛊惑,也渐渐不来倚椒宫了。”
赫尔岚走到月下,月光柔柔透进她的眼眶,渐渐地,瞳孔的颜色越来越淡,直到散出层层透明的银光。彼时,手上多了一张人皮面具。站在齐氏面前的女子已不是往日人们所见的赫尔皇贵妃,女子拥有一张比这面具出尘十重的面容,宛如上世仙灵,她的眼睛泛着幽幽的银紫色,绾起的长发比高山顶上的千年积雪还要白。赫尔皇族天生异貌,男女皆白发银眸,因样貌过于容易辨认,便于草原上敌对的部落追杀,故皇族男女自小就要戴上人皮面具,并用分外难求的陇奚异兽血掩盖眼睛以及头发的本色。
齐荇知缅怀地望着赫尔岚。“大公主,知知诚然念着您的旧貌,十年如今终于有幸见着一面,但此处人多眼杂,大公主还是快快变回的好。”
“知知,我可是了了你的心愿,你可要记着本公主的好。”赫尔岚对她微微一笑,神色中带着以往的娇俏,已全然不同平日里身为皇贵妃的清冷模样。她拿出一个小玉瓶,在脸上涂弄了几下,顿时又化成了原先的模样。
月亮照进中庭,映出一树花影,齐荇知的脸上隐隐可见忧色。
“大公主……夫君昨夜跟我讲,说宰相最近暗中动作很大,他已经搭上了耶律部首领耶律季哈,耶律季哈手下人传话给柳京说要出兵赫尔部,让柳京盯好楚昭赫尔家的人,尤其是身为楚昭皇贵妃的您。”
赫尔岚沉吟半刻,“知知,如今卫将军只是有宰相的口头把柄,这样是不会叫陛下相信的。柳京无非是怕我知道什么去暗示陛下干预乌淮国的事情,可惜我身处深宫,还渐渐失了宠,罢了,你想办法捎份书信给父王和阿晋,让他们随时提防着耶律部,耶律部确实是个难缠的,还有这柳京,心术不正。”
齐氏目光凝重地点了点头,赫尔岚长吁了一口气,红唇微微抿着,抱过齐氏手中的女婴。
“晚枫当真是幸福,爹娘都宠着,要是默儿也有父皇疼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关切该有多好。”
“大皇子还有您呢。”齐氏有些心疼乔临默。
“我真是对不起这孩子,自打出生起就要忍受如此多的折磨,百姓的流言蜚语指向他,宫中婢子太监背地里捉弄他,就连奶妈都嫌他随的赫尔族长相不肯给他奶水喝,我这个做皇贵妃的母妃却无能为力,因为如今在宫里,我生了个妖孩,我是个罪人。好在皇帝念着以往的情,没有过多怪罪于我。”赫尔岚痛苦地向齐氏倾吐着自己的心酸。
“大公主,”齐氏轻轻拍着赫尔岚抽动的背脊,“大公主,种种的苦难,这是上天要降下重任到默儿肩上的前兆呢,默儿将来一定会成为楚昭贤明的人君的。”
“知知,谢谢你,但这话可不要说第二次了。”赫尔岚警惕地望向四周。
齐氏庄重地点点头。
赫尔岚突然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摊开手,却是一枚小小的玉佩。玉佩通体澄澈如雪山玄冰泉,在月光的照拂下呈现出一圈又一圈荧色的光晕,玉佩上就着玉的原色精刻着一条紫身金翅的龙,其余玉身雕着缠绕连绵的祥云,龙的上方是一枚小小的玉镜。
“这是赫尔族的宝物。知知,你可有听说过天马挟翼和龙媒的传说。”
“听说过,挟翼和龙媒相爱,后来玉帝揪出了弼马温造反一事,挟翼和龙媒被牵连打入凡间,最终天各一方。”齐氏沉思道。
“不错,他们据说在天庭修炼之前就互相倾慕了,那时挟翼还不是一匹有翼天马,为助她修炼出金羽鹏翅,龙媒冒死去制造天雷的天火炉中为她寻了一块被三昧真火灼烧了万年的神玉,后来这块玉被挟翼并入体内,每日接受着挟翼仙血的滋养,后果真助挟翼修炼出了鹏翅,挟翼也取出了体内被血浇灌的神玉,却发现原本通体清亮的玉中多了一大片紫,才知经过千年修炼自己的血已经渗透进了神玉,后挟翼将玉分成两半,自己亲自雕琢,取名唤龙玉和追翼玉,赠龙媒唤龙玉以示对其深情。”
赫尔岚微微一笑。“谁想万年后后斗转星移,挟翼龙媒分别打入人间两地,唤龙和追翼两块通天神玉也带到了人间,眼前这块就是追翼,今日我赠给卫家晚枫。”
追翼玉是赫尔族赫赫有名的圣物,齐氏就地用乌淮的习俗行了个大礼,“齐氏荇知谢大公主隆恩。”
“知知如此客套做甚,如今我能掏心窝子说话的人也就你和襁褓中的晚枫了。”赫尔岚温雅一笑,为女婴系上了追翼神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