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一边麻溜地找钱,一边将声音放亲和了,与明月套近乎:“姑娘今儿个光顾小店,这是替府上的小主子采办呢?”
明月含糊地点点头,又好奇地眨巴着眼问道:“方才那两个是什么人?”
掌柜啧了一声,故作高深地道:“说出来不怕吓到您,是莱国公府的少爷和小姐。”
说着,还居高临下睨着明月的脸,瞧她的反应。
明月愣了下,低下头,脸上浮起一丝诡异的微笑,怎么尽遇上那莱国公府的人?
莱国公府前世和她有仇?!
明月将找回的二百两银票收进荷包,另外六十两沉甸甸的银子,掌柜见她放不下,便随手拿了个花布小荷包给她,崔府的主顾,还是要巴结好了。
办完正事,明月走出布店,来到那两个乞丐的老榆树下。
只见方才啃东西的是个极其矮小瘦弱的老婆婆,手中的吃食早已啃完,此刻正团在原地呆愣愣地坐着,也不靠着树,像个无声无息的布偶。
躺在地上的是一个头小小须发皆白的老头儿,几乎衣不蔽体,两条细得跟小孩手臂一般的腿露在外面,左腿已大部分腐烂,有好多苍蝇嗡地绕着它转,一部分盯在腐肉上,那小老头也不去赶,根本动也不动。
风一动,热浪卷过来一股熏臭的气味。
明月正要开口说话,却听见有人欢喜的声音:“爹爹,母亲,孩儿找来吃的了。”
一回头,看到一个年轻的乞丐跛着脚飞快地颠近,锥子脸上有欢天喜地的灿烂笑意,可那人的右眼却是黯淡无光的灰色,是瞎的。
再看他手中捧着的,是一团霉烂的陈米。
老婆婆听见声音,缓缓地转过头去,脸上露出羞涩般腼腆的微笑。
“我吃过了,给你爹爹吃。”
声音虽然苍老,却异常平和而轻柔,带着极大的满足。
那年轻乞丐将烂米兜在破败的衣襟里,一屁股坐到地上,单手扶起那小老头,将那干瘪的小老头整个拢在怀里:“爹爹,来吃饭。”
那小老头整个还闭着双眼,闻言只嗯了一声,方显示还是个活物。
那年轻乞丐欢喜地捻起一小撮烂米就要送到那小老头嘴里。
明月被吓到了。
“喂,你不能给他吃那些东西,那是发霉了的,都烂了。”
那年轻乞丐抬起头来瞧了明月一眼,没说话,又继续喂。
明月蹲了下来,将手中的花布荷包递给那乞丐:“不要吃,会吃坏的。这里有银子,都给你。”
年轻乞丐迟疑着不动了。
明月将荷包放在那乞丐的手里:“你快带老伯去医馆,他的腿需要立刻治疗,不然的话会有生命危险。这里有六十两,应该够了。”
“小姐,”那乞丐都惊呆了,那只看得见的左眼泛过感激的光芒,“您不该拿家里的银子送给我们,您会挨骂的,快拿回家去。”
说着,将自己的手在身上反复地擦了几遍,才将那半旧不新的花布荷包如稀世珍宝一般地轻轻拎起,递还给明月。
明月不接,索性站了起来:“这是我自己的零花钱,我给你们了,你快些带老伯去医馆吧,迟则生变。”
说完,拔腿跑了。
因而她没有听见,树下嘈杂的知了声中,那年轻乞丐解开荷包,看到里头一大颗一大颗白亮的银子,独目朝着明月那小小的背影离开的方向,随之滚落两行热泪,口中语无伦次地道:“是兵主吗?!是兵主显神,救我们来了?!兵主没有放弃我们?!”
而原本打算给李立夏带些好吃的零食回去的明月,这下手上没碎银子了,计划搁浅,只得先沿路返回崔府。
可走着走着,背后忽然传来辘辘的车轮声,明月朝路边挪了挪,继续走。
然而突然人就悬在半空,眨眼竟被拎上一辆马车。
明月一时找不着北。再一瞧,这车厢里挤挤挨挨地坐满了人。
有两个凶神恶煞黑面孔的大男人,一个面上敷粉,却满脸油汗的年轻女人,长得倒还有五分颜色,就是穿得有些不得体,露着一抹红肚兜,酥胸刺眼地半敞着。
明月感觉这个女人不像人贩子,倒像是老鸨儿。
另外还有五个女孩子,从十一岁到十六岁不等,共同点是,一看着装,就是穷人家的小孩,且差不多都长得水灵灵地,面色凄惶。
“怎么这么小?且还是个傻子?!”那年轻女人皱着眉毛,质问靠近门口的一个男人,“有什么用?扔下去!扔下去!”
的确,明月因为不太适应车厢内的光线,一时睁大双眼,看起来特别呆萌。
“你懂个屁!”门口那男人骂道,“你再仔细瞅瞅!”
那年轻女人被骂地噤了声,绞起两条细眉毛盯着明月猛一顿好瞅。
“嗯,马马虎虎,长得倒还过得去!可是这也太小了吧,没胸没屁股,什么都没有,春风度还少端茶倒水的小货么?”
此言一出,明月大致猜到自己到底遭遇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