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悄悄降临,北街延伸而出角落,这里就算是在北街也属于偏僻角落,一间孤零零的土胚房耸立在一块水塘旁。
房子不大看起来却空荡荡的,家徒四壁不外如是,屋内一个面容秀美的男孩守在火灶前,空荡的灶台上一只老旧的瓦盎在柴火的烘烤下散发出一丝香气。
母亲的身影在费林的记忆中已经很模糊,父亲说母亲很小就去世了,但总有人不怀好意的讥讽,说他是一个没娘要的孩子是被母亲抛弃的。
当然这些并不重要,从小与父亲相依为命,也许费年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但绝对是一个好父亲,他用自己无私的爱照亮了费林的童年,日子虽然辛苦,但只要和父亲在一起,就算再苦他也不怕。
但最近一段时间,发生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父亲病了,而且越来越严重,躺在床上,费年无声的双眼直勾勾的看向窗外。
身体的病痛击碎了他心中的筑起的城墙,无声的眼泪横流而下,羊再次被偷,不出意外他被雷家赶了出来,不仅如此还狠狠的揍了他一顿。
原本就孱弱的身体,在这一顿毒打中彻底垮掉,他现在发着烧浑身上下酸痛无比,他真的很痛苦,但这个世上还有他唯一放不下儿子。
一想起费林他的情绪就激动了起来,这个孩子的性格简直与自己如出一辙,同样的胆小怯懦,自己的身体快不行了必须找个人照顾他。
咯吱,破旧的木门被推开。
费林端着一个瓦盎走了进来,他那有些脏乱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爸你醒了!我今天抓了一条鱼炖汤,你喝点吧,喝完你就好起来了!’
自己的身体费年心里有数,也明白这一次倒下并不是偶然,长期饥一顿饱一顿再加上辛苦的工作,这一顿毒打只是契机,至于想要好起来谈何容易,卧床一段时间身体越来越痛苦,他很明白自己也许撑不了几天了。
‘好喝吗?’费林将父亲扶起,倒出一碗鱼汤喂了过去。
‘嗯,好喝,’新鲜的鱼汤虽然没有配料却也带着一丝甜味,一碗鱼汤下肚,费年的眼眶忍不住湿润了起来。
‘太好了!’听到父亲说好喝,费林开心的跳了起来,只有在父亲面前他才会露出正常少年该有的笑容,而不是像面对闵星时,那种死气沉沉的模样。
‘一碗鱼汤喝完,恢复了一丝力气,费年从床上爬了起来。’
‘走小林我们去你费伯家看看。’
费林搀扶着父亲,听到这句话身体不禁停顿了一下,所谓的费伯给他留下的印象可并不好。
如果只是费伯也就算了,最主要的是费婶,这个女人尖酸刻薄的嘴脸令人生畏,他实在不愿见到。
父亲与费伯是表亲,关系不算近也不算远,但两家的来往屈指可数,相比较自己家的穷苦,费伯家里要好上不少。
‘砰砰砰。’
两家离的并不算远,来到费伯家门口,米黄色的油灯点亮小屋,透过窗台可以看到,费伯和费婶以及他们的儿子小诺正围在一起吃饭,三个红薯,一碗青菜,一碗鱼汤,一家人有说有笑看起来其乐融融。
‘谁呀,’费伯在费婶的驱使下不情不愿的开了门,一看到费年他挑着眉不耐烦道:‘没吃的借给你快走吧,’说完就要关门。
‘等一下费哥,’费年惨白的脸上挤出一丝掐媚的笑容,他抵住木门开口道:‘我不是来借东西的,有点事跟你商量一下,咳咳咳,’一句完整的话说完,费年忍不住咳嗽来了起来,连续的低烧加上身上殴打所致的伤痛让他看起来极其枯槁。
这时费伯也发现了问题,他眼底露出一丝不忍,但回头看了一眼,老婆正拼命对自己使眼色,只能咬牙道:‘不是老哥不帮你,我们这一大家子都养不活真没能力帮你。’
‘我们进去说可以吗?’费年挤进屋门顺手将门关住。
费林被留在了门外,却没有丝毫不高兴,可以的话他一个脚趾都不想踏进这里。
‘有什么事情说吧,’费伯躺在椅子上神情有些无奈。
费年沉吟了一小会开口道:‘我想你们收留我儿子。’
‘你怎么了嘛?’费伯站了起来一脸惊疑。
‘你看,’费年撩起上衣露出一道道淤伤。
‘胡闹,’费伯有些激动道:‘你这伤还不去找个医生开点药治一下,跑到我这里来干嘛!’
‘没用的,’费年摇了摇头:‘我自己的身体我最了解,治不好了,就算去看医生花光所有钱,也最多不过苟延残喘一段时间,而且很快可能要被饿死。’
费伯咬了咬牙:‘我帮你.....,’他话还没说完,咳咳咳,费婶像肺痨一样拼命咳嗽了起来,她站起身叉着腰拿捏着腔调道:‘小舅子不是我们不帮你,我们家这什么情况你还不清楚吗?你儿子还是交给别人抚养吧。’
相比较非亲非故外人,费年还是愿意相信自己这个表哥,他也明白对方不容易,于是从口袋中掏出破布包好的小袋。
费伯接过小袋,打开一看,里面是各种零零散散的钱币,估摸一算大约有一千块:‘你这是干嘛?’费伯想要将袋子给回去,费年摇着头不肯接。
这时费婶冲了上来一把从费伯手中夺过袋子,打开一看她露出一丝兴奋。
‘小林进来,’父亲的声音传来,尽管不情愿费林还是推门走了进来。
‘我儿子就拜托你们了,小林还不快见过伯父伯母?’
‘伯父,伯母,’费林不情不愿的喊了两句,然后忍不住询问道:‘爸到底怎么回事啊。’
‘没啥事,’费年贪恋的抚摸着费林的头顶温和道:‘爸受伤有些重,刚好认识隔壁镇上的一个医生,想找他治伤,带你去又不方便,所以拜托费伯照顾你一段时间。’
‘我不用别人照顾,’费林倔强道:‘我自己就能照顾好自己。’
‘胡闹,’费年面色一肃:‘不听爸爸话了?’
‘哦,’费林低着头,但脸上依旧不情不愿。
费年走了,留下费林面对着这一家子,他不愿意吭声,费婶一家也不怎么待见他,最后还是费伯将他安排在一间柴房,这里甚至连个床铺都没有。
其实费林远比费年想象中的聪明,今天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一转,他越想越不对劲,于是他偷偷的溜到费伯墙角想听听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老婆你不该收那个钱的,我们应该把这笔钱留给小林。’
‘屁,怎么,你还想这小子在我家白吃白住啊?’
‘算了算了,不想和你说’,费伯测过身神情不忿。
‘起来,我还有话跟你说呢,’费婶将费伯扯了起来。
‘你不会真打算收留这小子吧,’费婶撑着下巴露出一丝冷笑:‘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这么点钱怎么养得活一个半大小子。’
‘你什么意思啊?’费伯露出一丝怒容。
‘我什么意思?’费婶指了指自己鼻子怒道:‘我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着想。’
‘那行吧,明天我就把钱还给小林,把他赶回去,这总没问题了吧。’
‘不行!’费婶尖锐道:‘钱不能给他,反正费年八成已经跳湖了,我们干脆把这小子卖到雷府做奴隶,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这小子会被饿死了。’
‘这怎么可以!’费伯拒绝道:‘一旦入了奴籍就永无翻身之日了,这不是让小林往火坑里跳吗?绝对不行。’
‘长胆子了啊你,’费婶揪住他的耳朵呵斥道:‘你也不想想,儿子马上就可以娶亲了,没钱谁把姑娘嫁给你?把这小子卖了,再加上以前攒的钱刚好给儿子娶个媳妇。’
费伯沉默了,他总感觉心里堵的慌,但儿子娶亲确实没钱,于是他沉默了,并在心里安慰自己,也许卖给雷家对于小林来说也不错吧,最少不用担心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