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袁绍经何颙介绍后起身与李宣见礼,此时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傲慢,毕竟李宣的祖父亦是当世的名流,比起袁氏也是不差的,现下虽然遭了难,但那并不能稍减李膺在士人中的地位。袁氏不愧是名门之后,待人接物颇有自己的一番手腕,只是几句便将方才的尴尬消除,李宣对此佩服不已,要不是李宣知道袁绍此人其实是中看不中用,此时恐怕也要被他的风度所折服了。
曹操又为李宣介绍了另一个忠厚长者模样的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名叫张邈,现任陈留太守,这几日来京办差,正巧曹操宴请,便将他也请了来。
最后一位其貌不扬獐头鼠目的便是大名鼎鼎的许攸,此人能言善辩,一番言论令在场众人皆是不能反驳,可惜李宣对他没有半分好感,连同他的那些个卖弄口舌的言论也是一句没听进去。许攸哪里会看不出来李宣的想法,于是不断言辞挑衅,李宣只是不予理会。
曹操为了不使气氛尴尬便频频举杯,相邀众人同饮,不想那许攸或许是心中不快竟早早的醉了,醉了之后更是借着酒劲将李宣奚落一番,最后是黄忠忍无可忍,一把拎起许攸丢到了他的车中将他送回了家。经此一闹,众人也没了兴致,相约过几日再聚便各自散了。
三日后,李宣和黄忠二人披挂齐整,又得桥玄购得两匹良驹相送,疾奔至北军上任。
待二人策马来到营前,只见营门大开,站岗放哨巡逻之兵一个不见,看看时辰,未到造饭之时,而且按理说即使是开饭的时候也应该有兵丁守门才是,二人甚感疑惑。黄忠深知军事,带着李宣径直来到胡骑右部安营的位置。
汉时已经有了一套严谨的扎营布阵规程,平时如何扎营,战时如何扎营,步营方位,骑营方位,车营方位都有一套严密的布局之法,这与冷兵器时代军阵的巨大作用有关,如果布阵得法即使是弱兵也可以取胜,而如果阵型混乱,即使强兵也无法发挥出太大的作用,到头来只有送人头的份,而东汉经过先秦两汉的不断积累,单兵种阵型的发展已经处于巅峰,而混合兵种的发展却只是有了一些端倪。
这北军的骑营是一个单兵种的阵营,因此胡骑的位置几乎已经成为了定式,因此对于熟知兵事的黄忠来说,找到自己的部队并不难。
让二人吃惊的是自己的部队营地也是空空如也,不见一个兵丁。李宣不禁有些气急,这是怎么个意思,难不成自己这个胡骑校尉只是一个光杆司令。李宣当先跳下马来,来到军帐种坐下,抬眼看了黄忠一眼,面带苦色道:“汉升老哥,咱俩估计是被人耍了!”黄忠想了想,说道:“大人莫急,我便不信偌大个营寨一个人也没有,就是烧火做饭的我也要找一个出来。”说罢,转身走出军帐。
李宣这才留意军帐内的陈设,李宣所坐位置当是主将的位置,面前两列几案依次摆设,主将身后悬挂两把宝剑,看样子便知道是礼仪装饰性的,那单薄的样子也无法用来在战阵上厮杀,主将面前的矮几上摆着几支令箭,这东西在书中常见,不过在已经使用洋枪洋炮的后世,这东西还真是没有见过。
就在李宣端详其他陈设的时候,帐外传来一声哀嚎,只见黄忠手中提着一个干瘦的火头军走进了军帐,丢到了地上,厉声喝问道:“当着新任校尉李大人的面,还不把军队的去向快些说来?!”
那火头军士被黄忠二话不说提了来早被这勇力吓的魂不附体,此时再见到新任校尉脸色铁青的坐在那里,哪里还敢怠慢,忙似竹筒倒豆一般的全都说了。
原来当今皇上最近突然要新建什么西园军,着小黄门蹇硕到洛阳北军精选将士八千,这北军五营满编两万五千人,但是由于后来各营将军纷纷减员吃空饷,现在实有人员也就不到一万五千人,此次要精选八千,五营的青壮几乎都被抽走,北军也就形同虚设了。这五营将军为了不丢官,纷纷跑到太尉府贿赂,得了个太尉的特批可以带着余下的军士到司隶各县收罗流民中的精壮来补充兵力。五营将军哪里是真的从流民中收罗,直接都带着麾下剩余的将士到附近各县去抓壮丁了,因此军中会空无一人。
李宣和黄忠二人听完气愤不已,这还是洛阳的卫戍主力吗?兵源不能保证,军纪如此涣散,将不知兵,真可谓是乌合之众啊!黄忠曾经任职的荆州军也比这情况好得多。
闲来无事,黄忠令那火头军为李宣和自己做了一顿饭食,二人便在营寨中转悠,等待大军归来。只见那营寨虽然位置正确,但是结营实在是松散,一见便知是庸才所为。走着走着,李宣突然想起一事,着黄忠将那火头军有叫了来,问了些事,随即吩咐火头军和黄忠如此如此,二人面有喜色,纷纷抱拳领命而去。
直到日落黄昏之时,大队人马才返回营地,而李宣这一部因为没有统兵校尉,兵士大多数都填入了其她几部,战马更是一匹没有,留下的二百多人,不是匈奴人就是些脾气古怪的人,因为被人排挤才没有被别的部曲抽走。没有头领给他们撑腰,这一天真是被欺负的狠了,被安排到最远的地方去,还得在相同的时辰返回军营,又没有战马可以骑,各各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狼狈不堪。想着回到军营后其他部曲皆有热热的饭食等着,而自己的部曲只剩下一个老瘦的火头军,哪里能做熟这么多人的饭食,怕不又要大伙一起动手,就算是自己动手也都是些粗米烂菜,肉别说本来就没有,就是有也会被其他部曲的抢了去。
可是走进营寨他们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肉香飘来,最终确定是从他们营寨的伙房附近传来,众人不禁大乐,看来是那火头军自己做的,只是不知道够几个人食用的。于是军士撒腿便向着伙房冲去,生怕去晚了没有自己的份。
看着乱哄哄的兵士向自己跑来,火头军牛大不禁有些担心的看了眼身后坐着的李宣,好在这个校尉好像不怎么害怕,估计是有办法处理眼前的事情,想着这些,牛大的心安定了不少。
士兵冲到了排队打饭的地方,可是已经挤成了一锅粥,哪里还有什么次序,黄忠见状大喝一声道:“全部排成队,人人有份,莫要拥挤。”看着队伍的情况没有任何改观,黄忠心中大怒,回头看了眼李宣,见他微微点了点头,立刻大步走到人群前,双手各按住一个兵士的胸口,暴喝一声:“退!”只见一只手将一堆兵士直接推倒十几个,另一只手将一堆士兵推后了四五步,推到了一个身高八尺多的壮汉身前才停下。这一下兵士被吓到,这两堆人少说也有二十多人,竟然被一个人生生的推后,这要多大的力气,更妙的是那两个当前被按着的人竟然没有受任何伤,这便可以看出此人并未尽全力,而是用了些巧力,那么如果他用尽全力将会怎样?兵士们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迅速的排好队伍,别说拥挤了就连喧哗的都没有一个。黄忠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头看向李宣。
李宣微微一笑道:“大家辛苦了,我是你们的新任校尉李宣,今天的肉人人有份,吃完饭后所有队率以上的头领到我军帐中开会。”
之后的秩序可想而知,军士便自觉的维护其秩序来,再没有什么混乱。
李宣和黄忠在军帐中等了有半个时辰,看来这些人真的是饿狠了,吃了这么久。就在这时伙房方向突然传来了喧闹声,李宣看了一眼黄忠,二人起身向伙房走去。
几百号兵丁将伙房团团围住,其中不乏手握兵刃之人,这些人为何而来其实一想便知。自己还在啃干粮喝稀饭的时候,这两百来名胡骑竟然有肉吃,这激起了他们强烈的不满,于是他们来抢食。
胡骑右部的战士也不示弱,甚至气焰更加张狂,他们委屈太久了也忍太久了,今天来了一个校尉竟然给他们肉吃,匈奴人的血性好像随着那些肉又回到了他们的体内,他们变得强悍起来,如现在这般面对几百号人的围攻毫不示弱便是一种表现。
“全都住手!”黄忠手拿符印大喝道。
其他部曲的战士看到来者是名军侯,便都有些退缩,这时人群中有一个人站了出来,喝道:“大胆,一个军侯也敢在本校尉面前发号施令,来人呢!把这个目无上官的军侯拉出去杖责一百。”立刻有几个军士便要上前拿黄忠,李宣挡在了黄忠面前,冷冷一笑道:“我看谁敢在本校尉的营地内撒野!”此言一出那些个军士立刻停下了动作,愣在了那里,这里什么时候也有了校尉,如此岂不是和自己的上官平级,而自己这边可以依仗的军阶优势便不存在了,那么剩下的便是人多势众了,这些军士想到这里不由得回头看了眼,当看到身后的几百人后,不禁又胆气壮了很多。
那名校尉与军士的想法却是不同,人多有个屁用,吓一吓还可以,真要让他下令攻击那些匈奴人,借他几个胆他也不敢,那可是聚众造反的罪名,是要灭九族的。他还正琢磨,怎么今天吆喝其他几个部曲的来抢食那些部曲都推说有事不来,看来他们是早知道今天这边有校尉赴任,用军阶是压不住的,所以才不来趟这趟浑水的,真是卑鄙。这是那名校尉对其他校尉的评价,却忘记了最卑鄙或许是他自己。
李宣看出了那个校尉的窘迫,但是,他今天就是来立威的,所以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这些人。他慢慢的走到那个校尉面前,冷冷的说:“你得给个说法!”那校尉本来有些为难该怎么办,被他这话一激,立刻暴怒,嚷道:“怎得,你莫不是要和我们这几百号人比个高低不曾?”
李宣微微一笑道:“汉升,军中挑唆士兵攻击友军是什么罪啊?”
“回禀李校尉,当以聚众造反论处,灭九族!”黄忠大声道。
那校尉面上表情一滞,冷冷道:“老子何时下令士兵攻击了?”
李宣环视一周道:“那不知这算什么?!”
那校尉有有些不知该怎么说,这时一个队率打扮的道:“我们是来和你们切磋的!”校尉心中一喜,立刻道:“对对对,我们是来和你们切磋的,军中是允许将士之间相互切磋的!”说罢脸上还带着得意的笑。
李宣嘴角一挑,笑道:“那好吧,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便不用一个一个比试了,我这边出三个人,一个队率、一个军侯还有我,你那边随便出三个人,咱们三局两胜,比试一下!”
“好!”那校尉本就是北军中少有的强人,最喜欢打架斗殴,看着李宣不足八尺的消瘦的身材,心中满是暴揍李宣的欲望,便大声道:“我这边也出个队率、一个军侯,至于李校尉吗?让在下领教一下如何?”说着便要向李宣冲来,李宣赶紧伸手制止道:“稍等!”那校尉见李宣如此,以为李宣怯战了,哈哈大笑道:“怎么?还怕了?”那校尉手下的将士闻言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李宣微微一笑道:“怕不怕且不说,既然是比试,怎么也的有个彩头不是?这样吧,如果你们赢了,我部按照今天这个标准供应贵部一周的伙食如何?”那校尉及其手下一听大声道好。李宣继续道:“但是,如果你们输了?”李宣故意顿了顿,那校尉不耐烦的道:“输了随你处置便是,反正你们也赢不了!”校尉的手下跟着起哄哈哈大笑不止。李宣却摆了摆手道:“还是说定的好,如果你们输了请把你们的战马全都给我们!”那校尉一听,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的点头同意。李宣身边一个兵士忙凑到李宣旁边提醒道:“校尉大人,我们的战马只是暂时没有,过不了几天朝廷还是会按照我们的编制拨给我们的,你这个赌吃亏了。”李宣微微一笑道:“无妨,我觉得你们一天都不能没有马!”这句话听在匈奴兵的耳朵里立时让他们激动不已,是啊,他们匈奴人出身后便与马为伴,哪里与马分开过,现在到好,说是胡骑,胡有了,骑在哪还不知道呢?这种兴奋和激动让他们无法压抑心中的感动,不约而同的喊道:“校尉必胜!校尉必胜!”听着手下兵丁的呐喊,李宣知道,这一刻他们才是真正的接受了自己。而这些士兵的气势此时似乎比那几百人的气势更甚。
李宣右手一抬,兵士立刻停止呐喊,“哪个队率愿意出站?”因为对这些兵士还不了解,所以此时只能让他们自告奋勇了,当然,这一局其实胜负在李宣看来并没什么关系,黄忠和自己这两局他认为是不太可能有什么悬念的,自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这第一局权当是自己对手下低级军官的考核了。
“校尉大人,请允许卑职出战!”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出列道。黄忠一眼便认出了此人便是方才自己那一推之下,阻挡了一堆人后退之势的汉子,心中不免更加关注。李宣倒是没太注意,只微微一点头,算是同意了。
那壮汉走到众人围成的一圈中间,对方也出来一个大汉,身体也是非常粗壮。二人只是一抱拳,不待通报姓名,对方军中发出一阵轰然大笑,李宣不禁有些奇怪,不过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却听对方那个队率嘿嘿一笑道:“典蛮子,上回在马上被老子一棒抽下去,你是不是觉得还没丢够人啊,今天又来出头!”只见典队率也不大话,只是冷冷的道:“接招吧!”
李宣旁边又是方才那个小兵又凑过去说道:“典队率名叫典韦,身手了得,可惜骑术太差,上次与对方那个姓杨的队率交过手,只一合便败了,这次也不知道能否找回面子。”他自说的开心,根本没有注意到从他说到典韦二字后,他家李校尉便瞪大眼呆在那里,嘴巴都忘记合上。一阵爆炸喝彩声响起,才将李宣惊醒,只见那杨校尉已经倒在地上,两个亲卫跑过去一个劲的掐人中,原来已经昏迷不醒。
对方的军士却是愣在那里,他们其实是没看清楚,只看到杨队率向典韦冲过去,而典韦双臂向不同方向各挥了一下,杨队率便倒地不起了。
李宣也没有看清楚,因为他从听到这个人是典韦后便被狂喜冲晕了,根本没有看过程,其实也没必要看过程,可以在史书上留名的勇士又哪里会差呢!
只见典韦兴冲冲地来到李宣面前单膝跪地抱拳道:“参见校尉大人,典韦幸不辱命!”
却见李宣呆立在那里没有反应,口中留下了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