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步广里的一条大街上,几个人隐于街角的店铺门洞下,小声的嘀咕着什么,这时从街口跑来一人,来到几人身边,低声道:“来了!”几人互视一眼,散了开去。
一人灵活的爬上街边的一栋阁楼顶上,这里的主人前不久被抄了家发配边疆,楼中无人,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只见这人弯弓搭箭,立于阁楼之顶,片刻后,一顶小轿转过街角,弓箭的主人稳稳的拉开长弓,一支狼牙利箭搭上了弓弦,箭尖直指小轿中之人的咽喉位置,就在他准备放箭的时候,轿中的老人身体向侧面斜了斜,箭尖顺势调整了位置,而此时,埋伏于街角的同伴已经发动,他也不再犹豫,箭弦离手,狼牙利箭以闪电般的速度飞向小轿。他再次回手向背后的箭囊中去取箭,心中甚至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得意之作而庆贺,然而就在那电光火石之见,一个中年汉子出现在利箭的路线上,手中也拿着一把绿色的长弓,弓开如同满月。偷袭者无奈的摇了摇头,准备在这个中年人中箭倒地后,再次向轿中之人补上一箭,然而就在他的心中盘算此事之时,一簇火星一闪即灭,在金铁交鸣之声响起之时,眼前出现一个金属亮点,他大惊,意识中他想要躲避,然而一切都太晚了,利箭刺破了他的咽喉,末羽而出,他的脑海中闪现一个念头“连珠箭”,不过这一念头很快便被咽喉中传来的刺痛和窒息取代,他下意识的死死的捂着咽喉上的破洞,拼命的想要通过胸腔呼吸,然而一切都是徒劳,他的眼在不断的圆睁,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战场,那里有两个如狼似虎的杀神,一个手中一柄黑铁大枪在几十个偷袭者的围攻下游刃有余,反而是那些偷袭者被打得手忙脚乱,偶尔有一两个偷袭者有一点可乘之机准备对那人攻击之时,旁边那不疾不徐的对偷袭者痛下杀手的中年悍将便会将他们一箭毙命,远处宿卫军的喊杀声越来越清晰,围攻的杀手也已被斩杀大半,剩余不多的偷袭者见机会已失,便开始拼命后撤,只可惜困难异常,不断有人在撤退的道路上倒地死亡。看着街道中的偷袭者不断死去,而只有寥寥几人趁着夜色消失不见,屋顶的偷袭者的意识才慢慢的模糊起来,他捂着咽喉的手渐渐摊开,身体抽搐的频率在逐渐减慢,最后,当他的瞳孔彻底涣散的时候,身体终于停止了动作,归于平静,夜也归于平静。
宿卫军已经得知了这边的情况,他们甚至没有来此与李宣和黄忠回合,而是直接在附近的街道设下包围圈,将逃窜的偷袭者死死的围在事发地周围的十字街道内。并开始对每户人家进行搜查,比对,工作效率之高不愧为东汉军中的精锐。
桥玄已经从轿中出来,看着眼前的一切,沉默了片刻,对李宣道:“正卿,可曾发现什么线索?”
李宣闻言,走近桥玄施礼道:“目前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唯一的特征便是这些人使用的都是胡人的兵器。”
桥玄鄙夷的一笑道:“雕虫小技,都是胡人的兵器,人却不是胡人,这是混淆视听的伎俩,不用被敌人的设计牵着走,尸体什么的都丢给宿卫军处理吧,我等回府吧!”
一行人收拾了死去的护卫的尸体,准备向桥府行去,一队兵士向他们奔来。为首之人不是别人,正式洛阳北部尉曹操,也就是这一支宿卫军的首领。李宣想明白这一关节,不禁对曹操更加钦佩,真不愧是千古罕有的枭雄啊,这统兵之术真是不凡啊。
桥玄首先表达了对曹操出手救援的感激,同时对曹操的统兵之能也是一凡称赞,并托付曹操务必将偷袭者捉拿归案,查缉真凶,最后还嘱咐曹操务必小心,莫要因为公务而有个什么闪失。李宣在一旁没有什么发言权,也便如同泥塑般的不言不语。
曹操又与桥玄说了会儿话,便离开了。桥玄等人也不做停留,返回府中。
一夜无话,第二日,步广里光禄大夫遇刺一事在洛阳便传了开来,期间最为精彩的莫过于小校李宣一杆铁枪斗群贼,再与前些日子传出的北军越骑营风波相呼应,一时李宣之悍勇被吹到了天上去。
德阳殿上,天子刘宏在龙座上端坐,眉头微皱,仔细读着手中的奏疏,一旁两名宫女在小心翼翼的为他扇着扇,此时已至七月,暑热难耐,突然刘宏将手中的竹简向地上狠狠的掷去,立时将竹简打散,蹦的到处都是。宫女惊恐忙跪地求饶,刘宏厌恶的看了他们一眼,吼道:“来人,将这两个不开眼的与我殿前打死!”立时门口有军士领命执行,不多时殿前传来宫女凄惨的叫声,刘宏尤不解气,冲着门口嚷道:“打!使劲打!”又过得片刻,门外的叫声渐弱,接着有内侍进殿禀报道:“启禀皇上,那两个贱人已经气绝。”刘宏又将手中竹简向内侍砸去,吼道:“这事也要来烦朕!?滚!”内侍捂着被砸肿的脸连滚带爬的出了宫殿。却不敢走远,只在殿门口静静的侍立着。
一个清秀的丽人转过廊道,来到殿前,看了一眼门口站立的内侍,见他半边脸肿的老高,便小声问道:“皇上今日因何事生气?”那内侍见到来人,忙跪地行礼并回答道:“回禀皇后娘娘,奴才也不甚清楚,只听说早朝时有人禀报昨夜光禄大夫桥玄桥老爷子被人刺杀,之后皇上便心情大坏。”这名清秀的丽人原来是当朝的皇后宋婉,这宋皇后是扶风平陵人,建宁三年(公元170年),入选掖庭为贵人,第二年,被立为皇后,此女性格懦弱又不得宠爱,因此很少主动来德阳殿,但是今日她有不得不来的理由。她在门口踌躇良久,进退不得,进,此时皇上心情不好,自己所说之事恐难奏效,退,那事已到了紧要关头,若此时再不出面,怕是再无转寰余地了。又挣扎了片刻,她还是打定主意,鼓起勇气去见皇上。
内侍在门口禀报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求见!”刘宏心情更加烦闷,不过顾及到一国之母的颜面,只得按捺心中的不快,拉着脸道:“让她进来吧!”
随着门口内侍“宣皇后娘娘觐见!”的声音,宋皇后怯生生的走进了大殿。一进门,便跪倒在地,哭诉道:“皇上,求您饶了臣妾的姑母吧!”
刘宏一阵烦闷,将手中的奏疏往案几上一拍道:“还不与我起来,成何体统!”
宋皇后尤不死心,继续跪伏着向刘宏恳求道:“皇上,看在臣妾这么多年伺候您的情分上,您就绕臣妾的姑母一条命吧!”
刘宏眼中厉色一闪,随即淡淡道:“你只为你姑母求情,可是忘记了为朕的皇叔说两句好话了?”
宋皇后一听刘宏如此说,吓的面色煞白,忙扣头告罪道:“臣妾不敢!臣妾不敢!”
刘宏冷冷一笑道:“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我那便宜皇叔都要造我的反,你还敢为他的王妃求情,你还有什么不敢!”说到最后,已经是声色俱厉。
宋皇后已经吓瘫在那里,只知道一个劲的求饶,刘宏也不理他,冲着门口吼道:“来人,传朕旨意,刘悝谋反一事查不出来就不用再查了,送他们一家上路吧!”
宋皇后一听,彻底呆在那里,自己今日本是来为姑母求一条活路的,不想竟然做了催命的鬼,自己该如何面对死去的爹娘,如何向姑母一家交代啊。越想越气,最后竟然不再求饶,当着皇上的面站起身来。
刘宏看到宋皇后的表现,也愣了下,再看她那因为过度悲伤而凄婉异常的脸,心中不禁有些不忍,但是作为一国之君,话已出口,断没有收回的道理,又觉有些无奈,正要开口安慰几句,却听得宋皇后凄然道:“皇上好大的威严,臣妾今日领教了,有今日之事,今后怕是再难相见了,就请皇上废了臣妾吧!”说罢也不再看刘宏,转身便走出了大殿。
刘宏安慰的话本已经到了嗓子眼上,结果被宋皇后生生地噎了回去,心中那个气啊,立时对着大殿门口吼道:“传朕旨意,收回皇后宋氏印玺,废除后位,让他在冰泉宫颐养天年去吧!”
废后之事一经传出,洛阳大动,一干士人文臣纷纷上表请求皇上收回成命,原因也不外乎什么皇后仁德并无大过啊,废后于天下不祥啊之类的话,刘宏尽管生气,可是这许多人联名上书,舆论压力也是极大的,不知如何是好,正巧张让侍奉在侧,便问其解决之道,张让哪里不知道刘宏的想法,不外乎想妥协又没有台阶下,便招了招手,叫来两个小黄门,当着刘宏的面问道:“你二人可愿意为皇上分忧解难?”那二人齐声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张让闻言拍手称快,便将刘宏的难处说与二人听,二人乃张让早已布置之人,立刻便跪地叩首道:“此事不难,皆因废后一事乃吾二人谬传圣意之为,非皇上本意也。”说罢,再次对着刘宏拜了三拜,起身便冲出大殿,趁侍卫不备,纷纷拔剑自刎。
就此皇帝废后一事暂时尘埃落定。
三天后的早晨,一辆马车停在了曹府门前,门口立着几个人,有李宣,卞玉儿,还有曹操。那卞玉儿伤心至极,在一旁李宣的搀扶下,柔声对曹操道:“孟德,莫要伤怀,大丈夫志在四方,此次调到屯邱县正该是你大展才华之时,切莫因一时得失而堕落腐朽,家中之时孟德勿要挂怀,我定会将一家老小照顾停当,只等孟德的好消息!”说罢,眼泪止不住顺着眼眶留了下来。
原来那日桥玄被刺,遍寻刺客不得,河南尹为了能够向京师百姓交代,不得不将板子打在了北部尉曹操的身上,而曹操本就得罪太多的功勋显贵,如此一来尽是些落井下石的,好在有几员老臣相保又有几个内侍从旁说项,最后除洛阳北部尉,迁顿邱县县令,算是明升暗降。因为顿邱县目前还没有曹操的势力,带着家人过去多有不便,便让妻妾先在洛阳曹府中暂居,待那边扎下根基后,再举家过去,这才有了曹府门前送别的一段。
曹操被卞玉儿感动,心中更是喜爱至极,好在现在卞玉儿身边有个弟弟李宣,否则曹操真是不放心将她丢下。既然已经如此,曹操也便不再说什么,点了点头,转身便上了马,向顿邱县出发了。
李宣在洛阳城中又待了两日,托桥玄照看卞玉儿,带着黄忠返回了军营。他首先将自己的部下来了个大换水,一个部曲由黄忠统领,一个部曲由另一名统领率领,但是李宣并不看好他,他已经派人到谯县找许褚了,只等人来就把这个人换掉,他希望自己这一千人的部下各个都是精英。而典韦被调到自己的亲卫队中任统领,但是谁都知道亲卫队统领在军队中可是与军侯没什么区别的存在。好在也没什么人不服的,那一日的比试,典韦干净利索的两拳造成的震撼是无法形容的,那些军士也唯有拜服。
不过李宣也知道那一日的确是得罪了一些人,至于吃得消吃不消却并不予考虑,走一步看一步而已。
好在背后还是有些人在为他讲话的,当然是以桥玄为中心的一个集团。
皇上对这些是不可能关心,他关心的只有两件事,一是西府的银子收的怎么样,自己新建的几个仓库是不是已经堆满金银珠宝,另一件事便是换老婆,他已经和张让商量了几次,但是张让都说宋皇后没有什么德行方面的缺失,就这样废掉恐怕士人们又要闹腾导致朝堂不安定,得不偿失,不如就让她在冷宫中独守空房算了,可是刘宏哪里等的了,或者说何贵人等不了。原来最近几年何贵人深得皇上的宠幸,本就有除掉宋皇后然后让皇上封自己为皇后的打算,但是送了好多钱那个中常侍张让就是不同意,还说什么不可操之过急的话,自己如何能不急,眼看自己的儿子皇长子刘辩已经过了周岁,再过个几年便可以从寄养道士那里回宫,到时候如果自己上面还有人,那皇长子就是人家皇后的儿子,自己也不过是一个生母而已,那自己的儿子可不是白生了吗?想到生儿子时的痛楚,何贵人就不禁浑身战栗,那滋味没生过孩子的人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一定要在儿子回宫前把那个女人解决掉便是她目前无论如何也要完成的事。所以每次刘宏来宫里与她欢好,她总是在刘宏面前提这件事,刘宏爱她至极自不会责怪她,反倒是对那个碍眼的宋皇后更加厌烦,迫不及待的想要废掉她。
张让怎么会不知道皇上和贵人的想法,可是他不能在这件事上出手,这是皇上的家事,现在这样他是为皇上解了烦恼,可是他日如果皇上厌烦了何贵人,那他这个出谋划策的人会是第一个死的人,而且会死的很惨,他才不会傻了吧唧的冒这个险,不过他也想把这件事办成,那就只能让别人出面了,所以他一番布置之后,让另一位中常侍王甫“灵机一动”想到了帮皇上排忧解难的方法。
这王甫为什么要绞尽脑汁废掉宋皇后呢?其实也是有原因的,渤海王刘悝曾因不守王法被汉桓帝贬为瘿陶王,但刘悝夫妇不甘被贬斥,求助于当时颇有权势的中常侍王甫,答应事成之后赏王甫五千万。王甫表面上欣然答应,实际上却是静观其变,没向桓帝求情。桓帝在临终前恢复了刘悝渤海王的爵位。王甫见渤海王复位,便毫不客气向他收取那五千万酬金,但刘悝深知王甫的诡计,便严词拒绝。王甫一怒之下向灵帝诬陷渤海王谋反,现在刘悝一家已经被皇上赐死连带着宋氏一门一百多人被杀的杀贬得贬流放的流放,王甫担心宋皇后迁怒与他,当然要想尽一切办法将宋皇后废掉,这样他才可以高枕无忧。现在知道了这个绝妙的方法,他当然要立刻开始施行了。不过这一计划的施行他还需要借助其他妃嫔的力量,好在他知道嫔妃们一定会帮自己的忙,原因是后宫中嫔妃早知道宋皇后不得皇上的宠幸,可是却得以长居六宫之首,感到愤愤不平,早想着将这个皇后赶下台自己也许还有机会可以顺势上位。
就这样一个以废除宋皇后为目的的阴谋集团就此诞生,可怜宋皇后浑然不知,只是一个人整日在宫内以泪洗面,她为自己的姑父姑母悲哀,也为自己的爱情感到悲哀,究竟宋皇后能否逃过这一劫,咱们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