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殿试中,周瑜与刘贵推演攻守,周瑜胜出,李宣对周瑜一番夸赞之后,却说从一开始,输的其实是他自己。
众人有些茫然地看着李宣,不知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说法,不过殿下的周瑜倒是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
李宣看在眼中,便问道:“公瑾或许已经知道孤为何有此一说吧?”
周瑜谦逊地躬身施礼道:“草民也是斗胆猜测,并未确信。”
李宣微微一笑道:“不妨说来听听。”
周瑜躬身领命,答道:“殿下莫非是说将领的选用方面?”
李宣点头道:“公瑾说得很对,确实是在这方面出了问题,孤让刘贵这位善于骑射奔袭的匈奴将领去守城,这本就是一大失误,又如何能够期待他战胜公瑾呢?这便是将和帅的区别。为将者,只需竭尽所能,发挥聪明才智,用兵有奇有正,无需定数,也不拘泥,因时而动,实事求是,而目的只是完成命令即可。为帅却是不同,你要在动兵之前,便已经将战场布局好,什么样的将领干什么,什么样的兵士放在哪里,敌人会怎么做,我们需要如何应对,将这些都考虑清楚了,然后去布局,去实施,你的目的只有一个,让事情沿着你的构想发展。这便是将与帅的区别。”
殿中的众人恍然大悟,纷纷施礼,称赞李宣英明。
接下来,李宣考校了韩浩一些军需方面的问题,问得不多,因为必要性不大,这军需官,本就无需多么善于表现,只需把控大局,然后在细思处入手,将前方军队伺候好,便是大功一件。
之后,李宣甚至还饶有兴趣地看了几员武将的武艺比拼,虽然算不得高深,但与虞信等人相比,也毫不逊色,一番磨砺之后,做个偏将该是没有问题的。
“孤今日之所以先考武科,也是有着一番考量的,巨达可明白?”李宣看着殿中面色稍稍有些不悦的文科进士,问向朗道。
向朗倒是面色如常,听到李宣招呼后,躬身施礼,答道:“回殿下的话,草民以为殿下是矫枉,纠正如今越来越严重的重文轻武现状!”
李宣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儒家文化自是有他的魅力所在,而他的思想也便于统一,易于传播,更皆历代先贤言传身教,使得儒家文化,到得此时已经非常博大,但儒家文化也并非完美无缺,持恒敬守便是其中一处颇有争议的地方。没有创新,固步自封,如此的确可以使得后人以先贤为榜样,但这样也同时使得后人不敢去开拓,深恐稍有不慎便逾矩,而拥有如此思想的我们,看待武人的时候,便有些对待洪水猛兽的感觉,因为武人天生便是为了开拓而生的,保家卫国是他们的职司,可开疆拓土同样是他们的责任,这便与儒家的思想出现了冲突,恰好,掌握国家重器的是儒家,主流思想是儒家思想,因而重文轻武便不可避免的出现了。然而到得此时,儒家思想已经开始腐朽,且不说形成这一状况的原因,但这事实却是肯定的,否则,我们也不必抛家舍业,不远万里来到长安参加科举了。既然儒家的思想不是完全正确,那么便不能压制其他思想,否则就只能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我们需要做得是去伪存真,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不过几百年的思想不是说改变就可以改变的,为了变一寸,殿下只能先变一尺,矫枉过正,然后才徐徐纠偏,让一切回归正途。殿下,不知草民说得是否正确?”
李宣赞许地点了点头,这向朗的确有些才华,不过最为可贵的还是他的那份魄力,敢于在大殿之上侃侃而谈,单就这一点,就足够委以大任了。
之后李宣又对韩嵩等几人进行了一番考校,也确实是有才华之人,虽然或多或少有些觉得李宣的想法奇怪,不过细想又在可以接受的程度之内,所以对于李宣还是比较认同的。
这便是如今的文人,他们不但要极尽表现,展示才华,还要选择效力的对象,对于这一点,李宣是不担心的,他虽然不赞成儒家独大,但是也并没有打算灭儒,这是他一直都未曾改变的初心,即使如今被关东儒家逼得举步维艰,他也还是打算秉承他百家争鸣的思想。
一番殿试之后,武状元,李宣给了周瑜,而文状元,则归于向朗。至于其他人,既然是有才华的,李宣也都毫不客气的留了下来,武人中刘贵被李宣任命为定西尉,派去了张济那边,那里条件艰苦,不过李宣认为只有艰苦条件才能磨砺人心,刘贵欣然领命。而向朗,则被李宣派到了车师后部,那里如今大小事务有许褚主持,虽然许褚在车师后部最为倚重的军事和商业方面能力不俗,可是内政教化方面,便有些欠缺了,没有了艾米尔的主持,田丰的主导,如今那边也不容乐观啊。韩浩被李宣派到关羽身边,虽然如今说来是为了增强进攻益州的实力,其实韩浩的真正作用,李宣是放在了拿下益州之后的,那里是天府之国,垦田方面是一定要由这方面极有才华的人负责的。这之中,要数轲兵被安排的职务最高,御史台监察御史,掌管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等事务。众人倒是对此没有什么非议,毕竟几天前这轲兵才破获了刺杀秦王的滔天巨案。
众人都被安排了职司,便都准备领命告辞而去,李宣开口道:“轲兵,你且留下!”
待众人退出后,前殿中,只留下李宣、典韦、吕辛和轲兵。
“你且说说,当日是如何让那些人开口的?!姬王后很好奇,托孤问一问!”李宣还是没有能够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虽然此时他还在安慰自己,说是王后如月想要知道事情的始末。
轲兵先是一愣,随即微微一笑道:“倒是也没什么,只是从各自的嘴里得到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然后由这些消息入手,分化他们,让他们心中认为别人招了,否则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如此这般之后,便有人真的说出了一些重要的线索,之后再是威逼利诱,各个击破,便将大鱼一个一个都揪了出来!”
李宣听后,淡淡地点了点头,冲着轲兵摆了摆手。
轲兵拱手告退。
吕辛看着轲兵的背影消失之后,回头欲言又止。
李宣看在眼中,点了点头道:“此人的确深谙人心之道,不过如今也不必担心,还是应该让他放手施为。希望他能知我心!”
吕辛想了想,便没有就此事再说什么,而是问道:“殿下,那蹇硕?……”
李宣看了看吕辛,道:“难免会有一些冤屈,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将禁军握在这样一个贪利之人手中,孤心中着实不安,此次利用康容华(康提娜已被敕封为九嫔之一的容华)遇袭一事,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只是这禁军不宜再掌握在宦官之手!你要理解!”
吕辛坦然地道:“奴婢为的也不过是一世容华富贵而已,对于这些权柄之类的,看得多了,也就淡了,争来争去,起起伏伏的,也没什么意思,如今自己不会,将来子嗣们也不许,倒不如整日吃香的喝辣的来得实在。”
李宣笑骂道:“你呀,不知是惫懒还是随性,却是少了些争斗心,当年也是由此才不肯舍了我的吧?”
吕辛想起了往事,突然有些恍惚,过了片刻突然失笑起来。
李宣起身,一边向后殿走,一边问道:“想起了什么?”
吕辛笑得更是大声,之后才道:“奴婢想起了那日被殿下扔出浴桶之事,当时真是……恨得紧!”
李宣也想起了当年跟着董卓讨伐乌桓时,吕辛贻误军机,被李宣从浴桶里扔到院子里痛揍之事,也是不由的大笑起来,过了一会,将要到椒房殿时,突然怕了拍吕辛的肩膀问道:“后来,为什么不恨了呢?”
吕辛想了想,认真地看着李宣,微微一笑道:“觉得恨一个有良心而且不怕死的人,不会有好结果!”
李宣先是一愣,随即又是笑,待要进入椒房殿的时候,才回头对吕辛道:“记住这一点,保你几世荣华富贵!……蹇硕那边,挑一个心性纯良的后人,做你的一支吧!”
吕辛忙跪地,叩头道:“谢殿下隆恩!”
看着吕辛匆匆离去的背影,李宣摇头笑了笑,喃喃道:“吕辛啊吕辛,你这是为自己解心宽呢,还是担心我愧疚呢?!”心中竟然有些感动,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向椒房殿走进去。
此时的殿中安静至极,李宣疑惑地看向门口的管事太监,那太监会意,忙答道:“王后到康容华的殿中探望去了,如今这殿中只有长公主和张玉兰小姐。”
李宣哦了一声,想了想,便转身出了椒房殿,绕道东侧的直道,向北侧的广明殿走去,那里是容华康提娜居住的地方。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