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程普黄盖二人带着死里逃生的十几名士兵找到孙坚尸首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看样子,孙坚已死多日,因为天气炎热,尸体已经发臭,伤口处苍蝇乱飞,蛆虫蠕动,场面恶心至极。
孙坚是被乱箭射死的,身体前后左右插着不下五六十支羽箭,密密麻麻地,可是孙坚的身体竟然是以一种单膝跪地的方式,直在那里,前倾地身体靠着手中那把古锭刀支撑着没有倒下,此时头已经不见了,但还能够看得出当时那怒视前方的神态。
众人给孙坚的尸体叩头之后,便点火将他烧掉了,他们知道,作为一世英雄的孙坚,是不愿意让人看到他这腐烂的躯骸的。
古锭刀被程普郑重地收了起来,这或许是孙坚留给后人的唯一遗物了。
在程普黄盖带着孙坚遗物回到长沙之后不久,刘表便派蔡瑁率军来攻,由于缺少强有力的统领,程普黄盖等人在进行了一番抵抗之后,不得不放弃长沙,带着孙坚的家小辗转逃往了扬州九江郡的乌江亭,因为孙坚曾告诉过吴夫人,如果有一天他遇到了什么不测,无处容身之时,便可以到乌江亭寻找虞氏族人。虽然当时并未有将这事放在心上,然而到得此时,却也是唯一的出路了。
孙策已经冒着大雨在袁术的帐外跪了两天两夜了,他在得到父亲的死讯之后,请求袁术拨给他精兵五千,去找刘表报仇,然而袁术拒绝了他。
袁术的做法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无可厚非的,之前重视孙坚,是因为他有兵有地盘,亲近他,那便是强援在侧,可如今呢,短短几日,荆南三郡便已经落入刘表之手,如今的孙家不过是丧家之犬而已,袁术帮助他们有何好处,只能是给自己树立一个强敌而已。至于孙策,袁术还是很看重的,不过也只是将他当做一个鹰犬而已,鹰犬必须为了主人舍生忘死,而主人怎么可能为了鹰犬而置身险境呢!
“小将军,请回吧,车骑将军对令尊的不幸遇难很是心痛,不过如今的确是抽不开手啊,万一小将军带兵走了,而秦军来犯,怕是不但武当隘口守不住,整个南阳也有危险啊!您还是不要难为车骑将军了!”袁术麾下的一个谋士来到孙策面前,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孙策面色平静,抬眼看了看那谋士,嘴角微微颤抖了一番,最后还是长叹一声,淡然道:“是孙策太不懂事了,麻烦通报一声车骑将军,小子想要率领麾下的将士,去与刘表决一死战,倘若胜了,南郡、江夏和武陵便拱手送给车骑将军,倘若败了……”孙策嘴角又有些颤抖,片刻又继续道:“麻烦先生了!”
那谋士眉头一皱,一脸傲气地道:“小将军还是没明白在下的意思啊?!那便再想想吧?!”说罢,转身回到了袁术的大帐。
孙策绝望地垂下了头,他如何不明白那谋士或者说袁术的意思,他只是不愿意相信,他还有一丝幻想,他想着或许袁术会念及旧情,即使是不愿意派兵支援,同意自己率领本部人马去复仇还是有可能的吧。
然而,到得此时,他算是明白了,袁术已经决定了趁机吞并自己的旧部。
孙策的眼眶中泪水涌动,但是他昂起头,硬生生的将那些不争气的液体压了回去,他知道那些东西没有任何用处,只会让人看到他的软弱和无能。
孙策暗暗咬了咬牙,他可是西楚霸王的后人,那气魄岂能在自己这里有所折损。
但是平静下来的心,再一次被搅乱了,他的未来,那迷茫的未来,该怎么走啊?
他不禁在心底里呼唤父亲,希望他给自己指点一番,然而那在如今看来,却也只能是奢望了,今后的路没有人指点给他,只能靠他自己了,他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用自己只有十七岁的肩膀,扛起整个孙家。
那谋士似乎已经向袁术汇报了情况,但是看样子,此次他只是要离开,并没有什么话要带给孙策的,袁术没有话要对孙策说。
“先生,能帮忙带个话给车骑将军吗?”孙策再次恳求道。
那谋士一脸的不耐烦,便要开口打断。
孙策见状,忙道:“请先生转告车骑将军,孙家的军队便拜托车骑将军了,小子需要带着三五个老臣,回家去拜祭先父!”
那谋士一脸讥诮地道:“回家?你还有家可回啊?!”
就在这时袁术走出了大帐,狠狠地瞪了那谋士一眼,喝道:“大胆狗才,竟然敢如此对我儿说话,来人啊,给我乱棍打出营地。”
一阵棍棒声和那谋士的惨叫声中,那谋士消失在了袁军营地。
袁术直到此时,才似乎看到孙策,惊道:“我儿如何在此跪着啊?快快起来,快快起来!”说着去拉孙策的手臂。
孙策一阵恶心,没有让袁术碰到,而是就势趴伏在地,颤声道:“义父在上,请准许孩儿回乡为先父守灵!”
袁术两手摊在空中,略显尴尬,不过随即他便满脸悲戚地道:“我儿不必如此,快快请起!”之后袁术说了什么,孙策没有听到,他也不愿意听,反正他也知道袁术要说什么,他只是一脸淡然地趴伏在那里,等待这袁术最终的决定。
“好吧,我儿要节哀啊!切莫伤了身子,待一切处理停当之后,你再回来,我儿如此了得的人才,切莫自弃啊!”这便算是答应了,孙策忙再次叩头答谢。
等到孙策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的营地的时候,韩当和祖茂二人急忙迎了上来。
二人本来正要开口询问袁术出兵的事,可是看到孙策面如死灰的表情,便没有开口,看来袁术没有同意。
大帐中一片安静,过得片刻,孙策长叹一声,道:“韩叔、祖叔,收拾一下,随我回家吧!”
韩当和祖茂对望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之后,韩当说道:“少主节哀吧,我这就去集合本部人马,随少主返乡!”
孙策的拳头咔吧一声握紧,然后才有慢慢地松开,只是那手已经因为重压而变了颜色,只听他幽幽地道:“不必了,只我们几人走,军队……留给袁术吧!”
韩当和祖茂疑惑地对望一眼,随即祖茂小心地问道:“少主过些时日,还要回来吧!”
孙策抬起头来,木讷的看着二人,嘴唇却是微微颤抖着,半晌才道:“不回来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韩当和祖茂岂能不知,于是二人不禁勃然大怒,嚷嚷着便要去找袁术理论,孙策一手一个,将他二人拉住,颤声道:“小子此刻心力交瘁,实在是不想再说什么了,二位叔父便按照小子的话去做吧!”
韩当祖茂二人红着眼对视一眼,顿时跪地大哭起来。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结果,不是说关东诸侯仁义为先吗,不是说关东诸侯正义之师吗?这袁术不正是关东诸侯中的佼佼者吗?为什么会是这样?吃相太难看了吧?孙坚尸骨都为寒呢?竟然就这样被从前的朋友生生地吞了,骨头都不吐一根出来,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正义、所谓的仁义吗?
何止是二人,此刻孙策的心中,也不停的问着这些,可是答案在哪里啊?
第二天,孙策只带着韩当祖茂离开了,孙家军的上万将士跪地目送他们离开。望着三人那落寞而孤寂的背影,士兵们知道,从这一刻起,孙家军不存在了,不知有没有重新组建的那一天,他们在心中期许着。
曹操和刘备这一段时间,进行的比较困难,陶谦回来了,带着他那两万精锐,挡住了曹刘联军的攻势,没有让他们的成果继续扩大,而与此同时,原本已经谈妥的扬州牧,突然加了码,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曹刘不愿意助长这样的气焰,便没有同意。然而陈温的不作为,却是让黄琬解了封,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出兵鲁国,截断了曹军与兖州的联系。
兖州留守曹仁大急,便要率军攻打黄琬的军队,可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旁观不动的袁绍竟然出兵了。
袁绍没有动冀州的一兵一卒,因为在他的北方还有一个蠢蠢欲动的公孙瓒,袁绍可不想把老巢让人端了。他动用了洛阳的部分兵力,袭击了兖州的东郡。这是袁绍犹豫了很久做出的决定。
秦军从函谷关撤军之后,袁绍认为机会终于来了,只可惜此刻手中的人马不多,自己麾下的六万兵士再加上黄琬留下的两万人,总计不过八万,那些个抱着凑个热闹或者分一杯羹,跑来参加联盟的小诸侯在得到刘备曹操结盟的消息之后,全跑了,他们现在首先要顾及的可是他们的老巢啊。
望着空空如也的函谷关,袁绍欲哭无泪啊。不得已,他只得传书自己那个处处与自己为敌的弟弟,让他率军来支援,当然重利是一定要许下的。
可让他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南阳方向竟然也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秦军被从武当隘口赶跑了。
这样一来,袁绍知道袁术或者孙坚是绝不可能来支援自己了,与其帮自己,他们为什么不选择攻伐汉中呢,如果是自己,一定是这个选择。
于是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袁绍终于打定了主意,函谷关先守着,自己要腾出手来联合其他人收拾曹操和刘备。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