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已近,呼揭骑兵集结于石波部大帐(约为今哈萨克斯坦济良区附近,部落首领石塘是一个残暴嗜杀之人,之前因为汗王兀立提耶以及汗王部的打压,石波部不得不龟缩在大帐北方的山区中,但现在不同了,兀立提耶死了,他的汗王部也跟着他一同覆面在车师后部的大地上,然后,秦人翻越大山偷袭了呼揭东部,几个大部落被秦兵消灭干净,据说数十万的部众要么被杀,要么被迁往秦国内地,充作奴隶。
如今,在呼揭西部,已经没有任何一个部族可以与抗衡。
为了抵御秦兵,呼揭残存的各部都投靠了石波部,各部纠集青壮,共组织起一支十万人的骑兵,驻扎在部落东,准备迎击随时都可能从东方攻来的秦兵。
“酋长,我等十二部共推您为新的汗王,带领我们驱除秦贼,重新夺回呼揭土地!”一个满是胸毛的大胡子扯着嗓子嚷道。
立刻有十几个同样粗犷的汉子跟着嚷嚷。
石塘面色淡然地看了看众人,说道:“此事先不急,待我赶走秦贼再说!”
众人更是嗷嗷叫着表示同意。
石塘厉声呼喝斥候道:“探查的怎么样?”
那斥候面色古怪地道:“秦国那姓赵的将军如今正带着秦人在大山西麓饮马放牧,悠闲自得,毫无出征的迹象。”
石塘眼睛一瞪,随即哈哈大笑道:“秦人也是忒没出息!好,他不来,那老子去!”
那十几个部落首领立刻嗷嗷叫着赞同。
第二日,十万骑兵只留了两万石波部骑兵护着民众,其他的八万人在石塘的率领下冲着大山西麓的秦兵杀去。
然而就在石塘率军离开的第三天,一场灾难降临。
这是一个夏夜漆黑的夜晚,牧人们因为秦人的入侵,都聚集道石波部的驻地附近,近三十万的牧民,数万的毡帐密密麻麻地摆满了这块绿意盎然的草地,因为夏日的炎热,好多的牧人的毡帐都没有密闭起来,只是简单的虚掩着。
夜半时分,一个牧人钻出毡帐小解,突然,他感觉到一丝熟悉的震动传来,是啊,他太熟悉了,那时万马奔腾的震动,多少次呼揭骑兵行动时,便是这样的感觉。
这牧人皱着眉,向着震动传来的方向看去,只是天太黑了,什么也看不到。
就在这时,牧人能够清晰的听到了战马的响鼻之声,而且,似乎这些战马就在部落的左近静立着,牧人用呼揭语喊了一声:“嘿,什么人?”
然而,回应他的竟然是一支带着尖啸声的利箭,随即噗嗤一声,狠狠地刺入了他的胸口,好在,牧人终于用他生命的最后力量喊出了几个字:“敌袭!”
牧人的毡帐开始陆续的亮起了油灯,而在部落营地之外,也陆续亮起了点点火光,营地与营地外便如同一首协奏曲一般,同时点亮着一个个音符。
终于,在营地外,一声高亢的汉语喊起,呼揭牧人并不明白那些人说的什么意思,但是他们也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那不断蔓延开来的危险。
不待牧人有反应,战马跑动的轰隆声响了起来,接着漫天的火雨洒下,瞬间有无数定毡帐起火。
营地登时炸了锅,呼喝声、叫骂声、惨嚎声、哀求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但随着轰隆隆的马蹄声,这声音不但没有减少,竟是越来越密集。
最后,整个营地都成了一片火海。
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的气势,不断在火场中穿梭,收割着那些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的牧人的生命。
而此时,那支留守的两万呼揭骑兵也开始集结,不过等到他们盔歪甲斜地带着武器跑到马厩时,才发现那数万聚拢在一处的战马竟然被人用大火惊吓,如同发疯一般,哪里还会听从他们的呼哨,疯了一般,发着嘶鸣四散奔逃。
而就在这时,破空声响起,呼揭骑兵意识到危险来袭,于是忙用随身的小盾护住了要害。
可很快,他们就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过简单了,飞来的并非是他们想象的箭矢,而是一支支半丈长的标枪,那些粗糙的小盾哪里能够挡得住这些利刃,一阵木盾破碎之声响起,接着是惨嚎,一声声的惨嚎,不似人能够发出的惨嚎,绝望到极点的惨嚎。
这一夜,罪恶伴随着复仇的怒焰,燃尽了数十万呼揭人的生命,直到天色渐明,这一切依旧在继续。
后世有人曾经痛批这种近似于灭绝人性的种族屠杀,然而,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李宣,对此毫无丁点的愧疚,他知道一些原本会发生的事情,在那里,这些人变成了恐怖的恶魔,数百万的汉人倒在他们的屠刀下,石赵,一个即使在后世也让汉人闻知色变的政权,而石赵政权的建立者,正是呼揭人的后人,甚至可能就是石波部落的后人。
不过,这一夜之后,一切都将不再发生。
余孽的清洗,是张飞在主导,关羽有些下不去手,他在解救那些尚未被杀死的汉人奴隶,最后,竟然也有数千人,按照李宣的想法,这些人,将士这里未来的主人,而他们的奴隶将是那些侥幸在张飞的屠刀下保住性命的呼揭人。
石塘得到族人被灭的消息,已经是两天之后,所有的人都傻眼了,对比族人嗷嗷叫着复仇,嚷嚷着要屠尽面前的秦军,石塘想着的却是他们的未来,族人如果真的被灭,他们这些人便如同无根的浮萍,或者孤魂野鬼,飘荡在呼揭大地,却是再也无法找到安身之地。
石塘试图制止族人的不理智行为,但渐渐的,他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这些人已经疯了,他们甚至已经不在乎什么阵列,跳上战马,便要杀向大山西麓的秦军。
石塘费劲唇舌,才制止了他们,没办法,如今道理已经讲不通,他也懒得想什么后果了,先将这满腔的怒火发泄出来再说吧。
于是八万骑兵浩浩荡荡地向大山西麓杀去,可是出问题了,没有了秦军的踪影。
石塘向四面八方撒出了数千的斥候,可是方圆百里范围内,丝毫秦军的踪迹也没有,那些人便如同凭空消失一般。
石塘突然感到一丝冷意,他似乎明白了秦人的用意,可惜,一切还是晚了。
“你说过要保护我们族人的,如今他们都在哪里?!”一个部落首领冲着石塘咆哮着。
石塘努力压制着自己心中的怒火,因为他知道,如今在这支看似悍勇的军队中,存在着一个可怕的危机,只要稍稍一点火星,呼揭人的怒火就可能烧向其他的部落。
“这是我大意了,可是我的族人也被屠杀殆尽,我们的敌人是秦人,而不是自己人,你们要冷静些!”石塘劝说着那些眼睛发红,胡子倒竖的部落首领。
“那你说的汉人呢?你的斥候所说的汉人,在哪里?!”部落首领们不依不饶。
不过,这倒是让石塘想到一个可以暂时缓解矛盾的办法,他回头对身边的几个亲卫说了几句,那些亲卫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石塘摆了摆手道:“我没事,首领们不会为难我的,快去将那几个斥候带来,我要当众剐了他们!”
一众部落首领听到了石塘的话,稍稍安静了一些,他们等待着一个能让他们满意的处理结果。
然而,当几个亲卫满脸恐慌地跑回来,而他们并没有将斥候带回来,石塘知道完了,事情还是不可避免地要发生了。
一个部落首领喝道:“人呢?!”
石塘上前一步,来到这个首领的面前,笑着指了指他的身后,道:“在那里!”
那部落首领刚要回头,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个明晃晃地东西一闪,世间变得好安静,只是在不断的倾斜,直至落到地上,归于黑暗。
众部落首领惊讶地看着石塘手中带血的弯刀,突然意识到什么,手向身侧的弯刀伸去,可就在这个时候,石塘亲兵的利刃砍了下来,顿时有数名部落首领被砍杀在当场,另有数人终于拔刀开始了顽强的抵抗。
大帐中的事情,无可避免的传播了出去,很快,呼揭内讧开始。
己方部落不辨敌友地互相厮杀着,发泄着心中的愤怒和恐惧,此刻他们想得或许是亲人啊,我要为你们报仇了,亦或者是,亲人,我很快就要见到你们了。总之,他们没有丝毫保留的厮杀着。
第二日中午,浑身浴血的石塘,右手使劲捂着自己的肚子,那里在战斗中被人划了一刀,好在肠子没有破裂,但是,他相信只要手一松,便会从破口处流出。他已经力竭,而且伤口不断滴洒的鲜血还在不断抽离着他的生命,好在内讧结束,他和他仅剩的一万部落精兵,成为了此刻的胜利者。
一个亲兵走到他的身边,询问道:“酋长,咱们去哪?!”
石塘一怔,是啊,他们去哪?天地如此宽广,可是何处可以安身?他茫然地看了看西方,那里是他的部落所在,但是,如今那里恐怕只剩下部众的尸首,他有淡淡地看了看东方,那时他的仇敌所在,可是如今,似乎无所谓了。
石塘突然露出一个笑容,他好累,不过他似乎不必再继续背负这些了,他松开了他捂着肚子的手,哗的一下,所有的内脏涌了出去,他只感头晕目眩,想要抓着马缰,却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与自己那些肮脏的内脏一同摔下了战马,好啊,他不必背负什么责任了,意识也同时开始模糊,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模模糊糊地看到前方的山谷中密密麻麻地涌出了好多人。
石塘眼睛一瞪,再无声息。
建安五年(公元195年)夏,呼揭被灭,部众五十万尽数被灭,一万孩童被作为奴隶,赐给了这片土地上曾经的汉人奴隶,大约五十年后,呼揭族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