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来了,他几乎是炫耀一般,让一名伽倻俘虏带着金成玉的首级来到了金首露的面前。
金首露目光呆滞地看着这颗血淋淋的人头,这样的结果,拜他所赐。
那俘虏畏畏缩缩地将一张纸条递到金首露的面前,挡住了金成玉那圆睁的怒目。
“两日后,本大将军想与你一起在小白山狩猎!”
短短的一句话,让金首露绝望至极,他有能力抵抗这个汉军将领吗?他很难回答。
不过金首露可没有打算束手待毙,他立刻下令伊珍阿豉率领五万伽倻大军回援金官伽倻,这里才是他的大本营,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吕布给了金首露两天的时间,可惜金首露只用了一天的时间,便将他所有的希望都葬送了,他派人用了一天的时间赶到了大伽倻,下达了命令。
伊珍阿豉虽然不太愿意,可是国王的命令还是要执行的,为了保险起见,他命令一万五千小伽倻军队守着后路,抵挡仆从军可能发起的追击,之后才带着三万五千联军向着金官伽倻方向前进,同时,他也下令大伽倻所有的百姓向着金官伽倻逃亡,是的,是逃亡,他知道军队一走,大伽倻便完了。
伊珍阿豉的安排已经是他可以做出的最好的布置,但是他忽略了仆从军的战斗力。
仆从军,前赴后继,有进无退!这些人并没有自由可以决定他们的生死,但是有一条是可以肯定了:战死了,他们的家人便脱了奴籍,成为百姓,可以分到土地,如果再死前可以杀死敌人,还会有奖赏;逃了,他们的家人便会立刻被连坐,全部杀死,一个不留。死一个还是死一家,一个简单的选择题,这些仆从军没有人会选错。
当他们面对一万五千伽倻军队的时候,得到的命令便是不惜一切代价,杀死敌人。
之后的一个时辰,汉军的命令得到了很好的执行,在这一个时辰之内,五万仆从军虽然有些艰难,但还是击溃了断后的伽倻军,杀死了六千多敌人,剩余的九千小伽倻军人四散溃逃,逃亡的方向有小伽倻驻地,也有伽倻联军方向。
仆从军在利用半个时辰打扫战场之后,继续按照既定计划向着金官伽倻方向进发。
人在逃亡时往往可以发挥出超越普通人的潜力,溃军虽然狼狈,但是要说到逃跑速度,确实是排着整齐队伍前进的伽倻联军无法比拟的。
几乎不到一个时辰,便有五千多的溃军追上了伽倻联军,乱哄哄地冲入联军队伍,将原本整齐的阵型彻底冲乱。
伊珍阿豉皱着眉头,下令这些溃军整队,可是他们如同疯了一般只知道躲在联军之内,口中啊啊地发出毫无意义的声音。
眼看着队伍已经无法正常行进,伊珍阿豉只得下令队伍就地休整,并试着询问溃军前方的战况。
半个时辰之后,情况弄清楚了,仆从军胜了,杀散了断后的小伽倻军队。
伊珍阿豉看着西南方,计算着时间,他知道敌人不远了。
“传令各军,原地结阵,我们就在这里与汉人的仆从军决一死战!”伊珍阿豉无奈地下达了命令。
是的,伊珍阿豉的确是很无奈的做出这个决定的,此刻他可以做出的选择其实不多,一是不理仆从军,全速向金官伽倻退去。这样做的后果呢,金官伽倻驻地只有五千的新力军,加上这里的军队,满打满算也不过四万五千人,可是仆从军,估计数量便不在这之下,而在另一个方向,还有两万汉军精锐,到得那时,这四万无法得到休息的军队战斗力还有多少,可以参考金成玉率领的那两万五千伽倻联军,伽倻还有反抗的可能吗?答案是否定,这个选择走不通。另一种方法,留下部分军力抵挡仆从军,剩余的军队全力驰援金官伽倻。这个方法不过是复制几个时辰之前的事情而已,完完全全的添柴战法,最后恐怕没有到金官伽倻驻地,这四万人便都交代了,此路不通。第三种方法,便是此时伊珍阿豉做出的选择。
没有多久,远处便出现了仆从军的声音,可以看到一条黑线出现在了遥远的地平线上,或许是风的原因,似乎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哇哇的呐喊声。
联军战士受到之前溃军的影响,脸色各个有些怪异,有恐惧、有愤怒、有仇恨、有绝望,但是他们都没有动,死死地扎在地上,守着自己的方寸土地,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决心半步不退。
黑线渐渐加粗,加粗,知道变成乌压压的一片,数百步之外的仆从军已经清晰可见。
伊珍阿豉眼角跳了跳,他突然意识到他恐怕再也见不到家人了。当然,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列阵,弓箭手准备!”伊珍阿豉发出了军令,随着传令兵,整个联军中出现了哗啦哗啦的声音,那是将士取弓、抽箭、搭箭的声音。
当仆从军来到一百八十步的时候,伊珍阿豉喊道:“预备……”
立刻弓弦和弓片被扯动变形发出吱吱的声音。
“放!”“唰……”
一片黑云从联军中飞起。
呼啦一声,一块巨大的黑板,在一百五十多步外出现,那时仆从军盾牌手组起的盾阵。
叮叮当当声之后,一片黑云几乎同时从对方升起,箭矢破空发出的啸声越来越响。
“盾阵!”伊珍阿豉发出命令。
哗啦呼啦的声音响起,在联军的前方也出现了一堵四丈高的盾墙。
接着笃笃笃的声音响起,而且不断有惨叫声从联军阵地中传出,这是漏网的箭矢带起的一些涟漪。
伊珍阿豉面无表情地道:“预备!放!”
又是一轮箭雨,而几乎与此同时,盾墙外笃笃笃的声音再次响起,惨叫声再次响起,敌人的又一轮箭雨也到了。
呐喊声越来越近,伊珍阿豉眼睛一瞪,他知道是仆从军冒着箭雨杀来。
“撤盾!杀!”伊珍阿豉声嘶力竭的发出一声呐喊,这也是最后一次可以清晰的听到伊珍阿豉个人的声音,之后的,便是一片混乱,填满了天与地。
近十万人在这片天地里搅动着,挣扎着,求生或者求死。
一块块殷红不断洒落大地,一点两点、一片两片、一块两块、一汪两汪,最终漫出了洼地,汇成小溪,汇成小河,流成了学海。
当作为监军的宋宪看到最后一个他目光中能够搜寻到得敌人后,他的嗅觉已经麻木,血腥味在此刻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但是视觉上的冲击,还是令这名沙场宿将震惊无比,那一股股不断流动的红色,在不断得到补充的情况下流淌不止。
“将军,全歼敌军,这是他们的主将,叫什么?……问你那,叫什么?”亲兵提着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回头怒视着身后的一个仆从军,那人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句。
亲兵回头再次谄媚地看向宋宪,露出一个笑容,道:“是叫伊珍阿豉,是什么大伽倻的国主,还有那两个,是星山伽倻和阿罗伽倻的国主,叫什么名字就不知道了,据说跑了一个小伽倻的国主,那人在阻击咱们失败后便逃了。”
宋宪点了点头,强忍着腹中的翻腾,开口道:“损失如何?”
亲兵答道:“死了两万多,伤了一万多,还有一万两千人可以战斗。”
宋宪点了点头,看了看北方,良久,才道:“传令休息,北方,我们不用去了,歇一歇,把尸体处理后,南下,晚上换个地方睡觉,这里……”
亲兵点头答应,他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呆。
“有消息了吗?”金首露焦急地问道。
那探子为难地摇了摇头。
金首露叹了口气,转身向宫殿外走去。
此时宫殿外,数千人树在门外,各个如同标枪一般直挺。他们虽然已经意识到了命运,但是伽倻人的尊严还是让他们直面眼前的一切。
金首露看着眼前的将士们,响起了几年前,伽倻人便是在这样的精神支撑下,拿着简陋的武器,发泄着数百年来的压抑,赶走了奴役他们的马韩人,建立了自己的国家,让所有的伽倻百姓可以有尊严的活下去,然而今天,这一切便要结束了吗?
金首露想过为了伽倻百姓投降汉人,可是最后他放弃了这一想法,他是国王,而面前的是军人,军人便要为了自己最为重要的人而流干最后一滴血。
至于之后的事,金首露管不着了。
他抬腿来到宫殿外的婆婆塔,那是自己的祖母许黄玉从阿育胞国带来的,也是从那时起,伽倻人有了自己的信仰,明白了自己死后会到什么地方。
金首露虔诚地冲着婆婆塔拜了拜,起身时,坚毅和绝然已经写满了他的脸。战斗到最后。
吕布庸赖地抬起右手,制止了军队前进,战马不足的发出喷鼻声,表达着它们的不满,背上的骑士,眼神坚定表情木然。
良久,吕布看到那些呐喊着向他们冲来的伽倻军,阵型虽然已经乱了,但是气势如虹。
吕布嘴角露出一个残忍地笑容,对身边的郝萌淡淡地道:“杀!”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