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是他吗?”
“不会!”琉璃枫回答得很干脆,继而补充出声:“设下的结界,与其说是为了迷惑这群人,倒不如说是为了避开他的耳目。”
楠木栖有些不敢继续探究,在这个只有“黑暗”的地方,竟还有更“阴暗”的存在。光只想想,就叫人呼吸困难了。
“或许我们要找的东西,答案就在里面。”
琉璃枫回头看了眼楠木栖,意有所指。
他们这次冒险来活人冢,除了完成琥珀同汤影子的交易,说到底,他们还是不能忽视这原本消失了一千年,却又突然无故现世的轮回笔。
一千年前,轮回笔也是突然间就从这世上音讯全无。别人不清楚个中缘由,琉璃枫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
要真追寻起来,似乎真是所谓的因果循环。
一千年前,琉璃枫因着一时意气用事,不顾他人阻拦,生生破了轮回笔的封印,让其重现世间。
对于轮回笔,世间一直有着种种传闻。有说其能主宰生死,有说其能统率拥有千军万马的“不死兵团”,也有说其能有求必应等等……
当然,轮回笔其它效用有待考究,有一点,琉璃枫倒是亲自印证了:轮回笔确实是一件受诅咒的不祥之物。
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自打他破了封印,得到了轮回笔,他的日子就没一天安生过。每天前来夺笔的牛鬼蛇神是不计其数。
纵然本领再大,也因着没完没了的缠斗伤神费力,这不才落得挂彩下场。
要说起来,轮回笔带给他唯一的好处,便就是阴差阳错结识了儿时的楠木栖。
不错,琉璃枫在应对络绎不绝找上门来的“客人”时,一个不留神,被一虎妖偷袭,身上多处挂彩。
好不容易逃出敌人布下的天罗地网,终因疲惫过度,加上血流过多,在林子里化为原形。
好巧不巧,这一天楠木栖因着二娘不堪忍受的打骂,又一个人偷偷跑到林子里。这一次,小小的她甚至想过就这样结束她苟延残喘的一生。
小木栖来到一棵大桂树下面,毫不犹豫解下束衣的带子,只是身子太过矮小,丢了半天,衣带愣是连树杈都没沾上半分。
转头四下看了看,就又过去搬石头。可因力气过小,只得再次碰壁。
没想到一心求死也这么难。小木栖气得连连踢踹脚下的小石子。
“嗯——”
远处的灌木里传出微弱的声响。
“是——是谁在那里?”小木栖吓得语不成调,小手更是慌不成形,胡乱从地上抓起半截干树枝作防卫状,颤抖着注视前方。
因为刘妈曾不止一次吓唬她说:“后山林子里,多的是豺狼虎豹,吃人不吐骨头。还有专吃小孩儿的妖怪,满身红毛。”
灌木里依旧没有动静。
尽管早被吓得半死,到底是好奇心作祟,小木栖还是颤颤巍巍上前。
“哼——哼——”是有些重的呼吸声。
“你,你是老虎还是妖怪?我,我不好吃的,我身上都没有肉,只有骨头,一点儿都不好吃。”小木栖喊着,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殊不知抖得跟筛糠似的双腿早就出卖了她。
对面依旧没有动静,只有忽重忽轻的喘气声。
“不怕,死就死吧!反正也比活着强。”小木栖咬着牙,用手一把拔开挡在前面的灌木,夹杂着的荆棘划破小手亦不自知。
赫然呈现在小木栖眼前的不是其他,正是化为狐狸原形,奄奄一息的琉璃枫。
原本雪白的毛发,早就红一块黄一块,腿上的伤口似乎还在一点点往外渗血。
小木栖不自觉看了眼自己被二娘打得红肿的手臂,喃喃自语:“你一定也很疼吧!”
明明她自己已经是自顾不暇,但鬼使神差的,她还是费劲儿地把受伤的狐狸抱了回去。
一人一狐狸,在此刻,都成了彼此的救赎。这段时日,也是小木栖童年里唯一照进的光。
只是楠木栖不知道的是,小白并不是无故撇下她,不告而别。而是敌人再次找上门来,为了不伤及她,这才不得不连夜动身,打算彻底做个了断。
只是琉璃枫这次也没料到,这一别,竟就成了死别,再见她时,会是在那般危急的情况下。
万幸的是,他到底是赶上了最后一刻,留住了她。
哪怕他为此身受重伤,灵力减半,以至于元神被封,他也毫无怨言。
而轮回笔,也在琉璃枫元神被封时,散落到虚无之境。至于为何又突地现世,这是琉璃枫也始料未及的。
他们没敢贸然闯进去,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于他们不占地利。更何况,这身后又有了尾巴。
“怎么办?就这样让他们跟着吗?”
对于身后出现的尾巴,楠木栖不敢稍有松懈。
琉璃枫不悦瞥了一眼墙角的影子,“哼!不怕死就来!”
话毕,不等楠木栖反应,琉璃枫大手一甩,对面的影子就支离破碎,消失不见。
虽然明知道这样不是办法,但眼下,他也没工夫去更好的解决。
“跟着他!”
见着又一从酒馆里出来,神色轻松之人,琉璃枫毫不犹豫握住楠木栖攥紧的手就跟了上去。
这个人楠木栖也有点印象,是进得酒馆时间稍长的一个。
全然不同于之前的悲戚,此时此刻,这人竟哼着咿咿呀呀的歌曲,好不惬意。
“真有这么神奇?”楠木栖不觉呢喃出声。
“是神是鬼,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对于忘忧酒馆的招数,琉璃枫是嗤之以鼻。
于是乎,他们就跟着那人一路穿街走巷。那人偶尔也会停下来回头望望,但又像是没什么事儿一般,摇晃着脑袋,有时甚至连双手也挥舞上了。
楠木栖不觉黑线,再乐呵也不至于如此,跟打了兴奋剂一样。
“咯咯——哒!咯咯——哒!”
望着眼前雄赳赳,气昂昂,伸缩着脖子到处啄食的大公鸡,楠木栖还没反应过来。
“他这是怎么啦?”
只见琉璃枫双手环抱于胸前,不屑出声:“还能怎样?被人取了道行,傻乐呗。”
“他们明明只是想忘却烦忧,谁曾想,修行多年,一朝不慎,竟落得如此下场。”楠木栖竟有些替他们惋惜。
琉璃枫倒像是很看得开:“他们这样不就真没烦恼了。”
对上楠木栖紧锁的眉头,才又软了语气:“或许这是他们自愿的。”
“自愿的?”楠木栖轻轻重复着。
想来她自己不也是披上人皮之后才发现做人很难吗?
这样想着,便也就不足为奇了。
至于这到底是本愿还是情非得已,都不在他们两人考量范围。
光就是这些被吞噬的灵力和积累的怨气,就够到他们喝一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