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小妹忘情吹奏笛曲,一旁郑然亦忘情听这妙曲。
这曲子不知何名目,旋律之神妙,世间无有。忽而高山,忽而流水,又一忽星辰日月,再一忽乡野村人农闲野趣。听着听着,悠悠扬扬,婉婉转转,神思又已至波涛汹涌的海上,穷极凶险澎湃,舟帆欲倾。那海正汹涌着,忽地平静了,换做一处江渚,渚上渔人摆舟撒网,才见鸥鹭飞,又归于浩渺星汉银河,一望无际浩阔的璀璨,静谧而深邃。
如此往复,神妙无穷。真是知音泪下神飞,不知音者心乱神迷。
而在场诸人,却知音了了,各有所悟。
玄妙之间,郑然竟从曲中隐隐绰绰悟出七杀拳神功拳理。
他始终不能突破的一层障碍,在这音律不可思议转折跌宕间似有所悟。他沉浸在笛曲中,神思里身形妙动、拳法漫展,竟一时无法自拔,陷入浩渺无穷的音律和拳法中。
听者虽众,悟者寥寥。
郑然悟拳,悟音律。那歇于帐中的阿格尼娅听了,亦连连感叹,目放灿光,不住呢喃道:“真好曲!若是我族人,便是我族之幸也!”悟出本族一番兴亡来!
还有一人,那怪老头听了这曲,心头震撼,直摇头,暗自叹息:苍天有变,三界生乱,便由此曲始。
此三人,便是“知音者”,其余人,听了此曲,只是惊叹曲妙无双,震撼心灵,或泣或诉,皆人之常情,凡人俗事罢了。
月奴、云奴二尊主痴痴听着,已然忘身,一时世间再无烦恼。
冷召男怀里揽着角儿凝神聆听,眼中落下两颗泪来。她在曲中听到看到了风雷雨雪,不由浮现老父模糊身影:长髯斗笠风雷杖,立于天地一片风雷雨雪间,超凡入圣,荡涤一切世间污浊恶秽。
曲渐渐了了,天地世间恢复如常。众人久久才回过神来,无不倾慕穆小妹笛艺。
众人方注目穆小妹,她从自我心中音乐世界中缓缓神归,猛见天色已晚,大呼道:“糟糕!我晚矣!”
呼罢,急唤来驴儿,轻拍它脑门,轻跃上驴背,慌慌向众人告别,不等众人回应,两汪春水,深情一望郑然,似要流出蜜来,羞赧道:“郎君,我会来寻你。你莫忘我。”
说罢,扭头驾驴儿,一道风尘卷起,倏忽不见了。
郑然怔怔立在原地,轻语喃喃:“好一个八音神功!失传千年,竟有传人!”
他怎会知晓,他口中所说八音神功,乃是穆云羽于古籍中记载悟得,并非师承某人。穆云羽又怎会知晓,她妄奏八音神曲,招来一场神妙际遇。
“宗主,我等回来复命。方圆二十里未发现兵匪。”
沙云豹和手下几人查探周围情况后,回来向郑然禀报,几人下马齐刷刷单膝跪在宗主面前,沙云豹施仆礼道,将郑然从神思中唤回。这时,晚饭已做好,只等着郑然这个宗主下令吃饭了。
郑然见了,脸上一笑,吩咐道:“你们快起来,大伙吃饭吧。”
众仆属喏然,纷纷围着篝火坐下。上官可卿和冷召男,及红芸忙着给众人盛汤倒酒。
那怪老头偷瞄阿格尼娅营帐,见她没有动静,放下心来,大摇大摆踱到篝火旁,寻个舒服自在地方,旁若无人地吃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