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琬可没有撒谎,她的投骰手法确实是司徒渺亲自所授。
不过那是在前世。
当时她已经入主千机司成为手握大权的掌门人。千机司作为皇朝最大的黑道,司徒渺想在皇城继续混得顺风顺水,自然是要巴结她的。
这一手技法,便是他的诚意。
司徒渺闻言震惊,“你就刚才看了一遍,就学……学会了?”
薛琬噗嗤一笑,却并不曾否认,“这又不重要。”
她打了个哈欠,“天色实在太晚了,我得回去歇息了。买卖的事,等时机到了,我再来找少东家。”
司徒渺还能说什么?
他只能目送着这一行四人离开,心中既失落又懊恼,隐隐约约又觉得自己掉入了某种圈套,总之百味陈杂。
离开同福赌坊,拓跋祐就开口告辞,“拳馆明晨还有早练,我和真儿就先回去了。”
这一趟他算是看清楚了,眼前这丫头不仅诡计多端,身上也藏着深不见底的能量。
连司徒渺这样的人物都只能乖乖受她摆布,他一个心怀抱负的异族人,手中被她捏了把柄,自然也只能低调做人,不与她起争执为上。
薛琬笑笑,“骆真年纪小,今儿睡得迟,明日的早练就免了他吧,还在长身体的时候,莫让孩子以后长不高。”
她冲着他们摆了摆手,“今日一别,恐怕下次再见得有一段时日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两个都要乖哦!”
拓跋祐满脸黑线,但又忌惮这臭丫头的本事,只能沉着嗓子道了句,“知道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带着骆真离开了。
萧然看着拓跋祐那格外萧瑟的背影,忍不住叹道,“你以后还是别逗他了,他不怎么经逗。”
就算是落难的王族,到底也是个王族呢!
被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揉捏,恐怕他暂时服软,以后会成为一个隐患。
薛琬却不以为然,“你放心,只要还需要我,拓跋祐就不会对我不敬。”
景泰十年,拓跋祐仍然是个默默无闻的龙虎拳馆老板,这说明,未来十五年内,他没有本事杀回鲜卑。
而十五年后,拓跋祐已经四十多岁了。
人生旅程走过大半,在最好的年纪都无法办成的大事,大概率这一辈子都无法实现了。
难道还要指望他的子孙吗?
不可能的。
拓跋祐还算是鲜卑王的嫡长孙,他尚有一争的资格。等到以后,新的鲜卑王继位后,就会有新的嫡长孙,新的局面,鲜卑的王位就再也与他们这一支无关了。
萧然不知道薛琬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底气,但他对她全然信任,她说没关系,就没有关系好了。
左右她身边还有他在,若是拓跋祐敢对她有什么不敬,难道他会坐视不理吗?
薛琬笑着跳上马车,也不进去,与他一块坐在车前,“这里离春波巷不远,去一趟那里吧。”
萧然看了看天色,“快要子时了……”
春波巷是皇城民居比较集中的巷子,没有北街繁华,但也不是什么热闹的地方,居住的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最要命的是那边野狗横行,特别是在夜里,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薛琬看出来萧然的疑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要解决你的身份名籍吗?”
她顿了顿,“春波巷有个人名叫师勇,他在附近的书塾教书,看起来文文弱弱不堪一击,但其实他是这个世间最好的文书造假高手。”
只要他见过的文书,不管是古籍书画,还是官府的通报,给他材料,他就可以造出一模一样的东西来。
这人的能耐,恐怕连圣旨都造得出来。
区区一张身份名籍,又算得了什么呢?
师勇有个患了怪病的女儿,至今没有确诊病情,自然也无从医治,只能以昂贵的人参或者雪莲吊着一口气在。
他爱女如命,哪怕女儿毫无知觉,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就一刻都不敢松懈。
续命的药材实在太过昂贵,所以他开始私底下接一些活。
但他又不敢太高调,怕被官府抓住了马脚。
直到后来他被李丞相发现,成了陈王的人,生活才算是稳定下来。
襄阳王谋逆一案中的所谓证据,大部分也都市出自这位师勇的手笔。
后来,师勇的女儿还是离开了人世,没有了威胁他的筹码,李丞相害怕他将不该说出去的事说出,就派人将师勇灭口了。
细细算来,如今他的才能还不曾被朝中各大派系发掘,所以正是比较缺钱的时候。
花一点钱,就能解决掉萧然的身份问题,让他顺利地进入京兆府衙门,这是很值得的。
何况,若是能在师勇未曾深陷权利的泥潭时,就将他解救出来,说不定将来,还能避免他成为权利的牺牲品呢。
总而言之,师勇是个人才,薛琬的小队伍里需要这么一个人,她想要尽力争取他。
春波巷尽头的一个民居,子时敲过,响起了有规律节奏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师勇一下子惊醒,有些忐忑,又有些兴奋。
这是他和上一位找他做假的主顾约定好的信号,主顾以后再介绍朋友过来时,必须要这样敲门,他才会开。
这是生意来了。
但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他想了想,毅然决然地起了床,管他呢,只要是生意,就会来钱,只要有钱,就可以去给妞妞买续命的人参。
师勇开了门,在昏黄的月色里,看到两位丰神俊朗的公子站在门前,衣饰华贵,卓尔不凡。
他小声问,“是王老板介绍来的吗?”
其实,他留了一个心眼。
他的上一个主顾并不姓王。这么问,只是要确认一下来人的身份罢了。
薛琬笑笑,“我们慕名而来,但介绍我们来的人倒不是姓王。”
她从怀中取出一锭闪亮亮的金子,“可否容我兄弟二人进门再谈?”
师勇见对方跳过了陷阱,虽然没有说出介绍人来,但那金子实在太过诱人,他忍不住接了。
“请进!”
屋子很简陋,只有两间房,里面那间被厚厚的帘子盖住,却隐约流泻出药味来,住的应该是他的女儿妞妞。
薛琬眼波微动,“我兄长进京时身份名籍不小心弄丢了,过不几日,他要去当差,也没有时间回老家去补办了,就想劳烦师先生帮忙做一个。”
她顿了顿,“除了这一锭金子,我还有别的酬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