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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冬姨娘

大年初六,歇了十几日的‘陈氏豆腐脑’店门终于又开了。

正月喜庆,陈氏给来往的客人都送上了一块白嫩嫩的新鲜豆腐,并教授了食用的方法。看着这白嫩嫩,不加佐料却依旧有一股淡淡的黄豆香味的豆腐,许多客人都十分好奇,就等着这新奇的小食物赶紧出售。

经过几日的深思熟虑,林月最终打消了在店门口挂出林大山看诊的牌子,只与林大山吩咐了,若是店里来了病重无钱看诊的客人,他能治的,希望他能出手相助。

却不想林大山这呆子为了讨喜,见人便指出那人身上的毛病,弄得看病的人将豆腐店围得水泄不通。

不得已,林月只得虎着脸威胁林大山,不准再张口闭口的告诉人家哪儿有病该如何治疗。

林大山满脸的无辜,噘着嘴不满的小声哼哼道:“不是你让我给人家看病的吗?”

林月扶额:“我没让你这样帮人家看,再这样下去,咱家的生意还做得成吗?生意做不成,我们都没饭吃了!”

于是,林大山收敛了。

原本一见身体抱恙的客人便口若悬河的林大山一转眼成了闷葫芦,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前来看病的人便越来越少,店里的生意也终于恢复了正常。

只是林大山傻神医的名号却越传越远。

大院内:

“喂,你们听说了吗?那‘陈氏豆腐脑’有个傻子神医!”一个年轻轻快的声音响起,听声音,该是一妙龄女子。

“胡说,傻子跟神医哪里能扯上关系!谁有空听你在这儿胡诌。”一道不同的女声不耐的紧跟着响起。

“我可没有胡说!”女子不满道。

“嗯嗯!我听说他一眼便能辨出你身上所患何症,且开的药方药到病除还十分便宜!”第三个女声接着那女子的话说了下去。

“对啊对啊!”

“可他现在不是不看诊了吗?”

“定是扰了店主的生意,下回去啊,多帮衬帮衬店主,指不定那神医就给看病了呢!”

从回廊拐弯处走出来一位衣着讲究的嬷嬷,见几个小丫鬟围在一起,厉声喝道:“做什么呢!主子不在你们便偷懒,吃定了我不敢打罚你们了是吗?”

几个小丫鬟急急忙忙给那嬷嬷赔了不是。

嬷嬷不耐烦的摆手将她们遣散,却见那院门外娉娉婷婷的晃出来一个身影。

那女子挽着妇人髻,五官十分普通,还带着矫揉造作的柔弱,只要是女子见着她便生不出喜欢来,但她却偏偏将老爷迷得神魂颠倒。

嬷嬷眼中多了几丝不屑,却还是恭敬的行了个礼:“冬姨娘。”

那冬姨娘看了嬷嬷一眼,只是点了点头,便问道:“嬷嬷,方才那几个小丫鬟说的神医,是否是那‘陈氏豆腐脑’跑堂的林大山?”

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姨娘怎么会知道那‘陈氏豆腐脑’有一个跑堂?嬷嬷看向冬姨娘的眼中多了些探究,“老奴不知,这‘陈氏豆腐脑’开张至今也才四五月,里头确实有一个智力异常的跑堂,但却不知是不是神医,许是谣传也不定。”

冬姨娘神色一暗,又问道:“说来那‘陈氏豆腐脑’的老板也是人才,竟能用那小小的豆子做出这般香甜的食物。据说许多人想要学着做,可都是做不成。”

“可不是!那老板娘也不吝啬的将豆子卖了出来,可确实是没人能做出他们家的味儿。不过老奴听说,去年年底,那老板为了救他的大女儿被杀了,可怜见的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没了。”嬷嬷自顾自的叹息着。

却不见冬姨娘在听到她最后那句话时,身子晃了晃,若不是身后的丫鬟眼疾手快的扶住,现下可能已经跌坐在地。

稳住了心神,冬姨娘声音发颤的问道:“你说什么?那陈氏豆腐脑的老板怎么了?”

见冬姨娘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嬷嬷又将从送菜的人那边听来的事儿尽数说与她听。

冬姨娘推开了身后的人,跌跌撞撞的跑回了房,前几日,她收到了陈氏的来信,她以为陈氏凑足了钱要将她赎回去,可已经爬上了姨娘位置,锦衣玉食、每日有人伺候着的她怎么可能会回去。便将那信随手丢进了放首饰的匣子里。

慌张的推开屋门,七手八脚的从首饰匣子里找到那封险些被丢弃的信,只见那上面墨迹被水渍漾开,歪歪扭扭的写着:冬儿吾儿,昨日你的父亲为保月儿不幸丧生,若吾儿见到此信,望求郭老夫人开恩,回来见上你父亲最后一面。娘亲陈氏。

冬姨娘,也就是林冬儿。

刚到郭府,她只是郭老夫人院里一个扫地的粗使丫鬟,阴差阳错的救了五岁的小少爷一命,得老夫人提拔,成了三等小丫鬟。她费尽心机爬上了一个五十几岁的老头子的床,将那郭老爷子的宠爱攥在手里,终于爬上了姨娘的位置。

她过不了苦日子,受不了整日整日的在田间劳作,娇嫩的皮肤被晒得发黑,变得粗糙,这是她最不能容忍的。

林有业待她并不好,可以说对于林有业来说她是可有可无,因为她长相十分普通,又不像大姐姐那般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可她永远忘不了,五岁时在门口玩耍被一个小男孩揪着耳朵不放,她下意识的喊了一声“爹爹救我!”

然后她看见了本来在院里与人谈生意的林有业,丢下了客人飞奔而出,帮她教训了那个小男孩,即使过后她被骂的狗血淋头,可她永远忘不了这个叫做‘爹爹’的人有一个高大的背影。

可现在……

林冬儿的泪水一滴一滴的掉在那信纸上,纸上的墨被漾开,字变得模糊不清。

将纸叠好塞进怀里,林冬儿站起身,一步一步的往郭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好不容易求得老夫人的同意,林冬儿带着自己的所有值钱物品,还有几件没有穿过的丝绸新衣赶到了‘陈氏豆腐脑’。

由于郭大老爷对林冬儿的偏爱,林冬儿出门便坐上了郭大老爷的马车。这郭大老爷出门又十分讲究排场,以至于马车停在‘陈氏豆腐脑’门口时,引来了无数人的围观。

由丫鬟扶着下了马车,林冬儿看着那黑底金字的招牌,深吸了口气,踏了进去。

“请问您需要……”林月的声音戛然而止。

对于这个妹妹,林月是不喜的。毕竟是她的一己私欲害死了原主,更何况前几日娘亲给林冬儿写信林月是知道的,她却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不愿来见,这让陈氏难过了好一阵子,为此她掉了不少泪,因为她不知这林冬儿在郭府过得是好是坏,是生亦或是已经不在人世,毕竟对于大户人家来说,买回来的奴才的性命如同猫狗牲口,好坏不在主子的担忧范畴之内。

林月看着门外的小厮抬进来两箱东西,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

“发生……”陈氏从小厨房走了出来,当她的视线触及穿金戴银的林冬儿时,她深深了吸了口气,走到林冬儿面前,扬起手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

‘啪!’

清脆的耳光声顿时在小小的店铺内传开。

“大胆!居然敢掌掴我们冬姨娘!”那抬东西进来的小厮忙将林冬儿护在身后,冲着陈氏便骂道:“无知妇人!你可知这是谁!”

说着,那人便想将陈氏推倒。

刚伸手,却碰到了一个坚硬的背篓。

只见林大山正将陈氏护在身前,着急的问道:“娘亲你没事吧?他打你了吗?”接着他回过身气冲冲道,“你是谁!为什么打我娘亲!”

那小厮便与林大山理论起来:“你这个傻子!是你娘先打我家主子的!”

“傻子说谁?”林月突然在一旁开口道。

“傻子说他!”那小厮指着林大山。

林月却突然笑了,冷冷的笑了,“呵,既然是傻子,我便不与你计较,滚吧!”

小厮刚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林月拐着弯骂了,刚想骂回去,林冬儿突然开口道:“李子,下去!”

林冬儿摆起主人的架子也是有模有样。

见状,陈氏笑得惨然,“好歹我们养了你十四年。”

林冬儿低着头,默不吭声。

“罢了,人各有志,既然你选择荣华富贵,那从今天开始,我便当没养过你,你走吧。”陈氏转身。

将挡在身前的小厮拉开,林冬儿突然出声,声音中带着哽咽,“可以带我去看看爹吗?我知道我来晚了。娘,求你……”

听见林冬儿喊娘,那小厮吓得直哆嗦。他险些打了大爷的丈母娘!

“你若真有心,便不会现在才到。”林秋儿不知何时出现在林月身后,她对这个妹妹也是十分失望的。

林冬儿看向林秋儿,在她的记忆中,这个二姐一直都是弱不禁风、胆小爱哭又十分羞涩的,现在看她眼神却不一样了,她在排斥自己。

知道自己再怎么解释都是徒劳,林冬儿干脆跪了下去:“求你们,我就给爹上炷香,磕个头。”

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看着跪在地上的林冬儿,陈氏咬着唇红了眼眶:“你为什么不来?”

“我不想吃苦。”林冬儿据实以告。

陈氏笑了,“起来吧,你爹就葬在屋后的后山山脚下,我们就不跟你去了,往后你也不要再回来。”

林冬儿起了身,看了陈氏一眼,又看向林月和林秋儿,最终转身走向门口。刚跨出门,她又回了身,“我听说,这里有人会治病,可以帮我家老爷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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