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扬言要揍我的小同志果真带着他的小部队前来赴约,我们村口论剑,每半个月一次,寒来暑往,一晃就是两年,唯一我不能理解的便是每次他们都是列队给我做陪练,不知图的是个啥,我倒是由于实战的训练,武功日益精进,将他们踢翻的时间越来越短,而他们叫嚣的声音越来越小。
直到有一天,他们七个齐刷刷的跪了一排,认我做了老大。
那年我七岁。
小一到小七,最小的都比我大一岁。奈何孙猴子本领大,最后从石头缝蹦出来,也能占领花果山。
只是老身脸皮薄,收了几个小弟,总觉得若是不干点正事,有些对不起这几个小子两年来的陪练精神。
虽然本人三观即将成渣,但是对待万事懵懂,刚刚接触人生的青少年,我依旧存着一棵正义的心。
为了让祖国的花骨朵向阳开放,我决定将为新一代苗苗树立正确的三观,定为人生宗旨。
从诗词歌赋到人生哲学,我把我前世今生的墨水都倒了出来,又一股脑儿的给那七个孩子灌进去,别说,效果不错,我甚满意。
并不是我有做人民教师的天赋,而是这七个熊孩子聪明的很,又很上进,肯吃苦,愿意学。
我想如果老师们都能遇见这样的学生,估计做梦都会笑醒。
我家熊孩子一点也不熊。
只是爹娘不肯教他们武功,顾虑诸多。爹爹也曾叮嘱我不要轻易使用武功,我心领神会,他们在这隐居不就是躲避仇家么。
可是武侠世界,不会武功怎么能行?
我一手叉腰,一手拿着小柳条,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一脚蹬在石头上,用柳条指指点点:“快写,一会儿被爹娘看见,你们谁也别想学武了。”
那七个用力的点点头,各个趴在石头上,撅着小屁股,手中正奋笔疾书,签着保密协议。
我其实是相信我家熊宝宝们的,这只不过是为以后东窗事发,给爹娘一个交代,但我真是低估了爹娘对我的宠溺,明知道这样隐患诸多,对我这样胡闹依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乎,我又兼职武术师傅,虽然担心他们学会武功之后会不会秋后算那两年陪练的账,我依然倾囊相授,但事实证明,他们才没有我这么无聊。
时间眨眨眼,过了三四年。
做这个孩子王,到让我觉得年轻许多。
院子里有棵梨树,春天开花的时候雪白雪白的,甚是好看。
我坐在梨树下抚琴,娘亲看着我织布,爹爹看着娘亲补网。
娘亲说,喜欢这样的日子。
爹爹说,喜欢就好。
小二跑回来,气喘吁吁的说“干爹、干娘、老大,张二叔从海里打上来一具尸体,快去看看吧。”
经过我呕心沥血的教育,他们七个不再是人人喊打的小混混,反而成了炙手可热的小帮手,乡里乡亲,有麻烦就找他们,这不,今天说张二叔出海回来,便把他们喊去卸鱼。
要论打鱼,谁也不是俊俏爹爹的对手,可若是打捞尸体,今日是头一遭,倒让张二叔得了个头筹。
我和爹爹赶过去的时候,一群人围着在外圈,我家那六个熊宝宝定是在里圈了。
娘亲本不让我来,奈何她现在根本抓不住我,只能望女兴叹。
小二带着我们挤进去,本想把小一几个扯出来,这种天大的事,交给村长就好,我们小分队处理不来。
却没想道小一正蹲在尸体旁,哭成了小花脸。
爹爹问:“怎么回事?”
小一指着那具被泡发了的馒头说:“干爹,她,她好像是我的姐姐。”
一众乡里摇头感叹,可怜的娃。
那年我十岁,熊孩子们大的十三,小的十一岁。
这也是我第一次在他们口中提到自己的家人。
最后还是我们英明神武、断案如神、明察秋毫、机智过人的村长大人由这具尸体是男人而推断出他不是小一的姐姐,我却由此知道了这个剧本不是武侠,似乎是宫斗。
爹爹说,好多年前安亲王要到东南边陲视察,东虞知县为了显示自己的功绩,就把县里的乞丐,孤儿通通赶到周边的村子里,若是把送过来的人都算上,可能我这小组织就不知道有多壮大了,来的路上,跑的跑、丢的丢、亡的亡,最后就剩下这七个猴崽子,谁也整不了,愣是让他们混成了古惑仔。在村里子偷白菜挖土豆,整日鸡飞狗跳,还好有我这个大神出手,使得浪子回头,立地成佛,为此,我家在乡里乡亲中的地位突飞猛进,如今出去我都是晃着膀子走路的,而小一也正是那时候和姐姐走散。
早在他们认我做老大的时候,他们就一同认了爹爹娘亲为干爹干娘。爹娘本就有心管管几个孩子,奈何从前几个就像炸了毛的小刺猬,油盐不进,得谁扎谁,爹爹也气得没法,娘亲更是看着心疼。
有爹有娘有老大之后,他们就不是三不管的人了,爹爹为熊孩子们在我家旁边搭了房子,置办了家具用品,几个孩子幸福的不知所措,感激涕零,爹爹自是荣誉感爆棚,晚上多做了好几道菜。
孩子们的房子前面也中了几颗梨树,娘亲喜欢做梨花酿,家里的那几颗总觉得不够用,只是这几棵还没长高。
小一坐在院子前的大石头上摆弄着手里一分为二的上等玉佩,神色间成熟了不少。
我走过去在他旁边的石头上坐下,伸手接过玉佩,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以我不太成熟的经验来看,这玉佩八成值不少钱。以后若是吃穿不上,去县城当了,或许能过几天舒心日子。
这主意自是不敢说与小一听,便叹了口气,可惜了几顿大餐。
小一转过头,咧嘴一笑,有些难看。
“老大,我想去找姐姐。”
我将玉佩还给他,不着边际的用小一的衣摆擦了擦手,有一半玉佩还是从那海里捞上的馒头怀里找到的。
念及此,多愁善感的我又有些感怀,人家好歹还能成个馒头,我前世的尸身可能都是肉馅了。
但不管如何,死者为大,愿那个不知从什么途径获得小一姐姐玉佩的人,来生都能像我一样做个好人。
“去哪里找?”天下之大,在这个信息化一点也不发达的年代,找人着实就像大海捞针。
“县城。”一个孩子最天真、最直白的愿望,自然要鼓励支持。况且县城也不远。
“那便去吧。”我觉得我慈祥的像莲花上的观音菩萨。
“老大陪我。”
看着眼前这张谄媚的鲜肉脸,我努力克制要捏下去的冲动。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