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在安国已经客居半年,我居住的那个小庭院,正式更了名,和乐居三个大字是小一亲提,字体潇洒风流,遒劲有力,安国无论是民间还是朝廷,若是能获得小一一副墨宝,那必定奉为传家宝,我却是咂咂嘴,我们几个中,要说字写的好的,还得是小五,他的行书颇有曦献之风骨,就如他本人,像一缕清风,时而随意,时而个性,是真洒脱。
可是再洒脱的人,一旦遇到情事,怕是如何都洒脱不起来了。
近日,小五有些郁闷。
腊月初八,宫中小宴之后,腊月初九,小三,小六,小融,小翰,小情和代方,都纷纷回了宇国,即将过年,雪记还有一大家子人等着他们,就连宇龙锦,也时不时的往回跑上几趟,眼下,已经又走了二十六日。
我因着安国实在适合猫冬,便带着孩子就在了这,他们怕小一有时候忙政事,顾不上我们三个,思语又得照顾自己的宝宝,便把小五留了下来,供我们娘仨差遣。
但说到底,我们终究没有太多事情需要差遣他,他在闲的的快要发霉的时候,遇见了另一个闲的快要发霉的人,那人便是康郡王,独孤平心她爹。
由于两个人都很闲,便很容易成为忘年交。
康郡王自从四年前没了女儿,本来就不怎么忙的闲散王爷,就更闲了。当他得知自己的女儿是被人害死,伤心了好一阵子,还好有当年独孤平心那个准丈夫,安国最年轻的户部尚书卓莫时不时的过来陪康郡王喝酒,两人才都渐渐从伤心中走了出来。
卓莫琢磨琢磨,他和康郡王性情相投,却是没有翁婿缘分,康郡王无儿无女,他无爹无娘,不如两人做了父子,岂不是能相互照应。
卓莫将说法与康郡王一提,谁知康郡王也正有此意,两人一拍即合,便成了义父子。感情丝毫不输亲父子。
一日,小五在茶楼喝茶听曲,康郡王也去茶楼喝茶听曲,两人相互一对眼,畅谈闲趣经,便瞬间臭味相投,成了好友。
康郡王一直想找点事儿做,从前还能培养培养女儿,为她的婚姻大事奔走奔走,现在的这个儿子,却是哪还用他培养。
他转念一想,到底说他这个儿子还差个媳妇,他得为这事忙活忙活,康郡王将此事说与小五,小五一听来了兴致,他做活各行各业,唯有媒婆这一行当手生,正好跟着磨练磨练。
这回两个大闲人终是有事情可忙了。
两人不知从哪搜罗了各个名门闺秀的仕女图,整天翻来翻去,却是难有入眼的,偶有几个还算凑合的,查清了身世背景又筛选了一遍,两人献宝似的去找卓莫,却不料卓莫凉凉的扫了画像一眼,又凉凉的扫了两个男媒婆,落了句,“我今生只爱平心一人,她已去,我便终身不娶。”
康郡王虽然感动的涕泪横流,却终是为这个儿子真心着想,老这么单着,可不是个事儿。
所以,两个媒婆一商量,许是他们选的这几个入不了卓莫的眼,毕竟当初独孤平心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才女加美女,于是二人精心总结,深度剖析,根据独孤平心的标准,硬是让他们找出来一个据说才貌品三绝的佳人儿。
佳人姓孔名莺,是太子太师孔太师的孙女。
有了前车之鉴,为避免重蹈覆辙,两人决定迂回前进,他们要给孔莺和卓莫制造偶遇,然后擦出爱情的小火花,按照两人的心思,他们若是能生米煮成熟饭,才最圆满。
但即是要制造偶遇,就要清楚两个人的作息时间,生活习惯,卓莫的,康郡王自是一清二楚,孔莺的,就需要暗中调查一番,所以窥探佳人起居生活的重担,便落在了小五的身上,只这一点,便可看出康郡王对小五的信任有多深。
不过,小五这一探不要紧,孔莺的消息没探着多少,却是在太师府的后院看到了一个身穿麻布的俏佳人。
他每次去太师府,都得先去后院窥一窥她,才去看孔莺在做什么,有何安排,有时他忘记时间,在后院的俏佳人院子旁的树叉蹲个把时辰,最后忘了去看孔莺,也是常有的事,因此,一个月过去了,孔莺和卓莫未能偶遇一次。
康郡王觉得蹊跷,便问小五,可是那孔莺沽名钓誉,有失德的地方,小五需要多多观察几日?。
小五挠着脑袋支支吾吾说了实情,康郡王叹了口气,说太师府后院的那名女子,小五也只能看看,那是注定要常伴青灯古佛的人。
那名俏佳人,是孔太师二房的庶孙女,名唤孔筝,孔筝亲娘死的早,从小便跟在孔老夫人身边学经礼佛,很有慧根,十分得孔老夫人喜爱。孔老夫人一生乐善好施,清心寡欲,在香鹭庵供奉了一个法号,称释法善,是京里有名的活菩萨。
去年,孟国被瓜分,战乱使战区百姓流离失所。有很多难民纷纷逃至颖都,小一为防止暴乱,在郊区设置了难民营,难民营里哪个国家的人都有,不好管制,为此,小一还派了驻兵。
孔老夫人以法善师太的名义常去难民营里布粥,有一次,法善师太带着孔筝又去布粥,没成想有个孟国难民号称要复国雪耻,竟是腰间绑了油壶,点了火折子,要往施粥处冲,施粥处设在一处柴草旁,一旦柴草被点燃,整个木头棉布搭的难民营都将付之一炬,届时会有多少死伤,谁也说不清。
彼时,法善师太不知何处来的力气,扑向来人,死死的握住那人拿着火折子的手,却不料,那人腰间还背着短刀,他拿出短刀便往法善后心刺去,连刺几刀,法善师太均未松手。
事情发展的太突然,那人也似乎是个练家子,动作十分迅速,等到守在账外的官兵反应过来的时候,法善师太已经躺在了行凶之人的身上,一动不动,而法善带来的那个小姑娘孔筝也趴在那人身上,压着他正拿着刀的那只手,脸色苍白,腹部躺出猩红的鲜血。
最后,法善师太还是圆寂了,孔筝虽然保住了性命,却是励志要以俗家习惯,给祖母守孝三年之后,便到香鹭庵剃度出家。
世人皆赞法善师太救苦救难,勇于牺牲,是真菩萨,也赞孔筝孝感动天,英勇无畏,还有一颗善良心眼,是小菩萨。
小五看上的便是这么一尊小菩萨,所以,近日每每到我院子里来,便是一番长吁短叹,再无往日之潇洒。
如今正直梅雨季,安国成日里阴雨绵绵,偶得一个晴的不那么爽朗的太阳天,都要开心半日。
这日,恰巧就是那样的小阳天,湛蓝的天空有朵朵白云,太阳时不时的躲起来眯一会,抖得你心惊肉跳,生怕它再也出不来。
前几日,小五终于探得那个佳人孔莺要到香鹭寺上香,康郡王见小五自身难保,还惦记着他家儿子,感动的稀里哗啦。
直到今日,在香鹭寺门口,见着与孔莺同来的孔筝,康郡王便把当日答应给小五弄的上好的沉水香减了半数。
香鹭山上建有香鹭寺和香鹭庵,想着孔莺和孔筝在香鹭寺上完香,必定会去香鹭庵念一段经方才回去。
因为有庵堂,小五和康郡王思量着,从来不上香的他们,就这样直直的拉着卓莫来,不仅有些奇怪,而且很多地方不方便行事,便找到同样十分清闲的我,辟了一个由头,给他们做先锋,因着有八卦可瞧,我十分乐意。
孔太师是当年小一来到安国,最先支持他的一个肱股之臣,学识渊博,品行端正,小一将来的孩子都会让孔太师来启蒙。
然而至今,小一除了刚满半岁的心言上不了学,只能便宜白朵白果,又找到一个老学究给他们上课。
今日,恰好上课日。
小五对于正好少了两个拖油瓶十分满意。
我们亦步亦趋的跟在两个俏佳人身后,贼眉鼠眼,东张西望,行径十分猥琐,好在卓莫算是比较正常,目不斜视,正义凛然,以不至于我们被人举报,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