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知道,我并没有得失心疯。
只是有些东西需要从新理清楚,而这需要时间与空间。
宇龙锦住在隔壁的院子养伤,听说伤的很严重,剑尖刺穿了胸膛,差一点就扎到了心脏。
听说昨夜他又发了一宿的烧,梦中呓语喊着我的名字。
听说白日里他醒来,第一件事便问我昨夜有没有去看过他,待小太监给出否定的答案,便是一脸失望,又自我安慰般的说,“还好没来,现在我不够英俊。”
听说他有些茶饭不思,伤口有恶化的趋势。
这些听说,有的是听小五说的,有的是听小一说的,有的是听思语说的,有的是听蓝蜓说的,而他们从一开始都希望我能和宇龙锦破镜重圆,他们都是宇龙锦的人。
所以,这样的听说我到底该不该信,即便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宇龙锦,我到底还该不该信。
我很矛盾,很矛盾,矛盾到肉痛,心痛,夜不能寐。
白朵白果红着眼睛进来,趴在我的怀里呜呜呜的哭,问大哥哥怎么了,会不会死?
我无言以对。
这天夜里,我睡不着,便披了衣裳来到院子里,月明星稀,照的庭院铺满银光。
我脚步未停,直接跨过院门,转了个弯,便跨进了隔壁的院子。
屋子里灯火通明,还有小太监和侍女进进出出,御医侯在里头,这几日夜里,宇龙锦总是反复发烧,御医不敢怠慢。
我挑了帘子进来,有小太监正给宇龙锦换额头上的面巾。
我伸手去接面巾,小太监一愣,见是我,便将面巾递给我,弓着身子出去了,还不忘将一众下人都带出去。
我拿着面巾在水盆里揉了揉,拧干,给宇龙锦擦擦脸颊,脖子,以便散热。
我道,“你明明可以不用身体去挡剑就能救我的。”
忽然感觉手腕处有灼热传来,是宇龙锦抬起了手,从刚开始我便知道他醒着。
他将眼睛睁开一个小缝,初看有些混沌不清,仔细瞧去,却是十分清明。
“风雨太大,我没有把握能否击中她的剑,即便有九成把握,我也不会用那一成让你冒险。”
我默了默,才道,“你以前很少说情话。”
他将我的手握着放在胸口,“这不是情话,是实话。”
我没有将手抽回,若是能温存,哪怕片刻也好。
我今夜来,并不是想试探宇龙锦的心,想知道他有多爱我,而是想要试探自己的心,问问自己到底有多爱他。
“若不是遇见你,我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的手颤了一下,却终究没有松开,而是越握越紧,“你说的都是事实,但我明知道如此,依旧舍不得放你走,这几年,我常常想就这样放开,可这想法才刚刚起了个头,我便觉得痛的不能呼吸,有句话说爱是成全,不是禁锢,但我觉得,若因爱而不得而痛苦,那我不如去死,所以,让我放开你也可以,那么在这个世界上便再也没有我了。”
我在心中冷笑一声,“你威胁我。”
他不找边际的点点头。
我又在心中笑了笑,也不知是笑他的坦率,还是笑自己的犯贱。
“你好好吃药吧,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如果死了,你只能在地狱里看我嫁给别人。”
春暖花开,他惨淡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嘴角快咧到了耳根,此时,他的笑很像白果。
我瞪了瞪眼睛,“我并没有答应你什么,只是思语说过,一切就当从新开始,如果在某年某月,我想通了,愿意去皇宫里待着,你才该高兴,若是这之前我看上别人了,你再想死,那便死吧,没人拦着。”
笑容依旧挂在他脸上,道了声“好。”
看着他难得这么纯洁的笑容,俊郎白皙的脸上,因为发热有点点潮红,我的老脸竟没有出息的一热,脑海里鬼使神差的闪过当年姑奶奶霸王硬上弓的场景,我惊的一喝,起身落荒而逃。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呐!
不过十日,宇龙锦便又活蹦乱跳,让我不得不怀疑之前他的奄奄一息都是装出来的,宇龙锦十分委屈的说我对他的怀疑养成了习惯,我却很是理直气壮的告诉他,是他做任何事都带着算计,让我不得不怀疑,他却对我深情款款的说,是他的任何算计都是为了更好地爱我。
我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白朵和白果仰着头,看着我俩问:“你们是要成亲了吗?”
宇龙锦含笑不语,我斩钉截铁的摇摇头:“没有。”
白朵:“那你们怎么……叫什么来着?”
白果“打情骂俏!”
我蹲下来,很认真的看着他俩,道:“你们记不记得村口有个八十多岁的老大爷,常常拎着咸鱼和萝卜,满村的喊着爱你们的娘亲,虽然我很不待见他,但每每见到他,我也十分大度的与他说上几句话,大约可是现在我和你们英雄哥哥的这个场景?你们觉得我是要与村口的那个大爷成亲吗?”
两个小家伙果断的摇摇头,白朵有些沮丧的去玩泥巴,白果有些开心的去玩泥巴,我很欣慰。
这日我收到请柬,是孔太师发来的,要谢我们一众人的相救之恩,相请之人自然是当时去庙里的几个,卓莫那日也受了伤,只是比较轻,早早就能上朝递折子了。
孔太师有心要请宇龙锦,奈何人家身份尊贵,孔太师很是两难,只有求助小一作陪,才觉得在礼节上过得去,小一自从做了皇上,根本没有酒肉朋友,很少参加什么大宴小宴,此时正好解解馋,估计即便孔太师没说,他也会自己送上门。
小宴设在太师府,因着有两位皇上莅临,太师府上下各个神色肃穆,仿佛在应对一场生死大战。
我领着白朵白果在花园的宴席中,瞧着旁边的小五时而愁眉不展,时而热血沸腾,很是唏嘘。
要说那日我们的计谋算是十分成功,只是卓莫这边吃了一个匕首,小五那边吃了一枚大钉子,有些不圆满。
那个孔筝不但是个修道成仙,四大皆空的美人,而且她还很聪慧。
小五听闻孔筝是个小菩萨,像她定然是有一副救死扶伤的热心肠,所以,当小五闭着眼睛装死一般的横在孔筝脚下,而沾沾自喜时,孔筝站在他一丈远处,就那么盯盯的瞅着他。冷风习习,大雨倾盆而下。淋了一阵子雨,小五狠狠的打了一个寒颤,早晨觉得白衣够潇洒的他,现在十分悲催的将眼睛撬开一个小缝,只见茫茫雨幕中,一个远去的麻布裙角。
孔筝二话不说,竟是转头走了,小五蹭的一下跳了起来,飞身追上孔筝,慌慌张张的拦在孔筝面前,一时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却是孔筝先开了口:“你们有意分开我们几个,到底意欲何为?若不是有先前康郡王借着主持之名,请了春香,我是必定要去告官的。”
都说人在爱情面前智商为零,当时小五就是这种情况,竟是一句话也编不出来,呃,啊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十分丢人。
大雨中,孔筝饶了小五,径自去自己常住的禅院避雨换衣,小五亦步亦趋的在不近不远的后面跟着,很可怜。
他这几天也常常反省,自己怎么就这么笨,从前的从容淡定到底去了哪里。想啊想的,不知哪一天,忽然悟出一个道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太善良,太单纯,又忽的,他想到了一个主意,便是要认不怎么善良,也不怎么单纯的宇龙锦做师父,觉得他能在任何情况下都计谋百出,十分威武,宇龙锦却说小五智商情商都和他不是一个层级,不肯收这个徒弟,怕辱没了自己的名声。
如此,小五便觉得更加悲催。
宴席上,孔莺孔筝两个当事人自然作陪。
孔莺的眼睛时不时的往卓莫身上瞟一瞟,在发现卓莫根本就没看过她时,十分哀怨。
从这一反应上看,我们的行动也算成功一半,最起码女孩已经芳心暗许,女追男,隔层纱,要喝孔莺和卓莫的喜酒,相信就在不远处。
再看小五和孔筝,除了男女位置调换一下,其他并没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