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月桂飘香,安亲王叛乱已经过去七日,自裁一个亲王、一个贵妃、一个皇子,五城兵马司都统叶权革职斩首,处死主要犯案者家眷七十八口人,罢免六名朝中大臣,发配男奴一百零八口,女娼六十四名。
这般数字,依旧有人嗔怪、有人激赏这位崇德皇帝着实称得上一位仁君。
中秋佳节,冷月枝头挂,爽风送酒香。
今日夜宴群臣,忌月拜神,以谢天恩。
太后的寿辰变成了她小儿子的祭日,怕是以后宇国皇室还想要靠收些礼分子发家致富,却是不好再用这个由头了。为此太后他老人家自是日日垂泪,时时伤心。自然而然的便大病了一场。
如此,便再也没有人挡着我不许参加这个宴,不许参加那个宴,也算没有辜负宴上的美食时时刻刻对我的思念。
我被宇龙锦拉来的时候,群臣正三五一团,正襟危坐的八卦着太后的身体,有对月祈福的,亦有感谢上苍的,还有歌颂皇帝的,总归是要作足表面,将马屁拍的响亮些。
安亲王叛乱,我居首功,崇德帝私底下问我要什么赏赐,我已经摩拳擦掌的想要告诉他,放了我吧,让我去逍遥,却还未开口,崇德帝就兴奋的抢白道:“忧儿想必也不缺什么,不如朕将你的父母接来,让他们也来享享清福?”
我讪讪一笑:“不用不用,我一点也不想看见他们,皇上随便赏个千两黄金万两白银就成,不用太花心思。”
崇德帝身体康复,健朗如前,也不见有安亲王所说的衰败之象,于是老虎归山撒了欢,自是一番大刀阔斧,重整超纲,多数忠心护主的朝臣都晋升补缺,常怀直接升任掌銮仪卫大臣,唯有五城兵马司都统一职空缺,称暂无合适人选。
席间,本来该是咏月的诗词都变成了歌功颂德的语句,一番千秋万代之后,楚尚出列道,“闻皇上苦恼五城兵马司都统一职人选,臣斗胆举荐一人,为皇上解忧。”
皇上感兴趣道“说来听听。”
楚尚揖了一揖,目不斜视:“太子护卫白无忧白侍卫机智过人,武艺高超,或可胜任。”
刚刚要塞进嘴里的虾球,堪堪停在面前,我与他楚大将军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前些日子我还救了他儿子,让他儿子立了功,却是为何要如此这般的对我。悲愤着急下,赶紧将虾球放进嘴里,将崇德帝含情脉脉的望着,一个太子就够累的了,还要保护整个皇城?况且,我也不可能把一辈子都搭在皇城里。
崇德帝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更别说读懂我的眼神,我只好拉了拉宇龙锦的衣袖,在他耳边小声道,“我不想做什么都统。”
宇龙锦抬了抬嘴角,拍拍我的手背,“放心。”
就听崇德帝道“白侍卫确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只是朕另有更重要的任务交于他,怕是他分心乏术。”
下面有人哀叹惋惜,有人点头恍悟,我宽心之余,便又多食了几碗饭,多饮了几杯酒。
这时,兵部尚书连生出列荐言,“起奏陛下,臣坊间识一名仕,德才兼备,智勇双全,更重要的是武艺高强,且懂得用兵之道,是不可多得之才,臣以为五城兵马司都统可任之。”
崇德帝眼睛现了精光,“哦?明日带到朝堂上来看看。”
连生一一应下,崇德帝说还去探望太后,便早早散了宴席。
我陪着宇龙锦走在御花园的小道上消食,月亮圆溜溜的挂在天上,高冷却是孤单。
安亲王叛乱后,宇龙锦一直和崇德帝忙活着处理一堆比老太太的裹脚布还臭还长的要紧大事,直到昨日我才得空与他问了问那药瓶的事情,他说他早布了线人,知道安亲王会在席间下药,也晓得是个什么药,却只带了几瓶解药,因他没想到安亲王竞会给全殿的人都用了药。
眼前的背影,衬在月色下,如镀了层银光,世人称颂他缜密机智,算无遗策,却难道他天生便这般缜密机智,算无遗策的吗?那他也着实招人妒了些。
我盯着走在前面的坚实背影瞧着,忽地想起在浩宇雅居从他床上醒来看到的一抹春色,便可想象出这华贵的冠服下,定是肌肉紧绷,肥瘦得当的一身好膘,委实养眼。
瞧着瞧着,眼前的背影翻了个面,我便又欣赏这前面的光景,面白如玉,虽少了几分血色,看着些许冷情,但是一双眸子不圆不狭,却是温润,鼻梁如峭,唇色杏粉,十分的好看。
只是这景色怎地越放越大,我伸出两个十指由外朝里,斜对角的划着,希望画面变小,我才能观个全景,却直到手都挥到那景色身上了,才一个机灵,这景色原是个大活人,还是个我整日想着能老死不相往来的男人,霎时老脸热了一热,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宇龙锦两只手分别握着我比划的手腕,眼睛耳朵鼻子嘴都带着笑意,“无忧在想什么?”
我稳了稳心神,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还是这么个小鲜肉,我没口水二尺半,鼻血如河川,已算是对得起老身这一身定力了。
于是生生逼退了刚刚爬上耳根的热度,扯了扯嘴角:“皇宫的酒真烈,才饮了几杯,就有些晃了。”
宇龙锦放下我的手腕,改用右手牵着我的左手,“我也道刚刚你喝的有点多,还是我牵着你一些,免得摔了跟头。”
我扯了扯手,他却又道:“放心,我虽没有妻妾,却也不是断袖,无忧不必害怕。”
我只能干哈哈的道了声“于理不合。”他却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重礼数了?”
我竟无言以对,他见我“默许”,便很是问心无愧的牵着我继续消食。
刚刚一前一后相对无言,也算正常,哪有主子走路没事总回头跟个侍卫聊天的,可眼下手拉手也相对无言,总会让人觉得气氛古怪,生出许多烂七八糟的想法,手中也想握着个烙铁,烫手的很,走了一段,他才放了我的手,我将将松了口气,他便又抓起来,用衣袖擦着我手心,“喝了酒,发了汗,回去睡一觉也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