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恩,一定要做到啊!”被无数黑红触须包围,体力即将耗尽的莫长明这样在心中说道。
现在的他,只能寄希望于费恩成功的将自己的血注入凌灵体内,然后得到了他的血的凌灵能够摆脱病毒的威胁并且觉醒可以力挽狂澜的强力替身这样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可能了。
然而这个想法还没在他的脑中消散,埃文斯的声音忽然冷不丁的在耳边幽幽响起,宛若九幽之下厉鬼的哭嚎:“我猜,你一定在指望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带来奇迹对吧?”
莫长明的心在转瞬间跌至谷底。
“亚历克斯大人告诉过我,你绝对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所以在战斗的过程中,无论我如何占尽优势,都一定要时刻注意你所做出的一些举动,或者留下的后手。”埃文斯的语气十分的平静,居然完全没有了之前那样的嚣张跋扈。
“在现在的这种情况下,你居然还在咬牙坚持着,要么是你意志坚定,有着宁死不屈的勇气,要不然就是你还心存希望。”
莫长明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
“所以在攻击你的同时,我也在思考着,你的那最后的希望到底在哪里。”突然之间莫长明感觉向着自己袭来的触须全部都停了下来。
接着有一部分触手向后退去,让外界的光芒再次照了进来。
“现在,就让我来亲手摧毁你那可怜的幻想吧。”顺着埃文斯故意露出的洞口向外望去,莫长明看到了趴倒在凌灵床前胸口被贯穿的费恩,以及那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凌灵。
潮水般汹涌的围绕在凌灵的四面八方的触手尖端忽然化为无数锋利刀刃,然后在莫长明绝望的注视下,万箭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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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些人是生而孤独的,她想。
在第一次遇见霍普先生的时候,她还只是孤儿院里平平无奇的一个刚刚又度过了一个无人庆祝的生日的九岁小女孩。
在一群叽叽喳喳活力四射的小孩子中间,沉默冷淡的她看起来是那么的格格不入,甚至于当孩子们在蕾欧娜阿姨的带领下站在霍普先生面前忐忑的等待命运的时候,她依然自顾自的缩在沙发的角落里,用淡漠的双眼看着霍普先生身边的那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但霍普先生还是选择了她,他看着她,一直严肃的板起来的面庞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那是一个,温暖的,慈祥的,诚挚的,以及隐藏着很多到现在她还没有弄懂的情感的笑容,连着霍普先生眼角堆起的皱纹,漾开在初春那个下着小雨的带着微微寒意的早晨。
霍普先生看起来绝对要比他的实际年龄年轻,一头柔顺光亮的黑发,柔和的五官,一丝不苟的气质再加上那一双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隐约哀伤的双眼,让人完全不能将他和一位已经五十五岁的老人联系起来。
听说在几年前,当霍普先生还是霍普长官的时候,他就是一位极为受人尊敬的绅士了,只是那个时候的他经常因为工作的原因外出,所以他的邻居们对他也不是太过于熟悉,但尽管如此,大家也都知道这位可敬的老人是怎样一位温和体贴谦逊有礼的人。
不过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霍普长官主动退伍从此成为了霍普先生,他那挂满勋章的军装随着他的那一段记忆一起被沉重的大锁在了衣柜的最里面,似乎永远都不会再见天日了。
刚刚来到霍普先生家的她就像是一只弓起后背的小猫,对于身边的一切都感到陌生,因为陌生而诞生恐惧,又因为恐惧而滋生敌意,她总是冷冷的看着霍普先生,对他表现的一切好意回以无视,在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她甚至躲在霍普先生为他准备的那个小房间里连续几个星期都没有出来过,因为只有当孤身一人的时候她才会感到心安,这份孤独,伴随着她的出生,陪伴着她的成长,她享受这份孤独,这也是除了名字以外她唯一拥有的东西。
但是霍普先生一点都不在意她的冷漠,他为她买了很多小女孩喜欢的东西,像是毛茸茸的小熊玩偶,墙壁上细心贴上的带着粉红色花纹的壁纸,以及那些各式各样几乎堆满了一整个书架的童话书。
是的,霍普先生很喜欢童话,更喜欢捧着一本童话书,向别人讲述书中他最喜欢的那些情节。在每一天的晚上她即将入睡之前,霍普先生总是会坐在的她的床边,将那童话书中美好而绚丽的世界描绘给她。
童话故事的结局总是美满的,公主找到了爱着她的王子,邪恶的女巫被智谋与爱打倒,昏庸的国王改过自新,人民和动物和谐共处……
但是霍普先生不知道的是,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的讲故事的人,他的童话讲到最后都会变为自我的陶醉——而她也从来不是一个好的听故事的人,所以每当霍普先生自顾自的沉浸在童话之中的时候,她就会百无聊赖的看着霍普先生那张遍布风霜的脸,时间一久她甚至能在纸上将其画出来。
她从来都未曾想过改变,霍普先生曾经想过很多方法想让她走出家门,他用玩具与美食作为奖励,或者绘声绘色的描述隔壁街区新开的一家游乐场,亦或者拜托邻居的孩子来邀请她一起,但却无一例外地以失败告终,她的回应永远都是缩在沙发的一角,用那双平静淡漠的眸子注视着满脸期盼的霍普先生。
但她终究还是有了一些改变,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足迹开始布满这个家的每一寸地方,她让霍普先生教她做饭,帮霍普先生照顾他种在阳台上的植物,夜里在霍普先生工作完回到家后替他脱下大衣帽子并端来一盆热水……只要待在霍普先生的身边,感受着霍普先生放在自己身上的柔和的视线,她那颗孤独的心就会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充斥,让她感到无比的心安。
这也许就是陪伴吧?她这样想到。
但她还是不愿意走出家门,虽然脑海中遇到霍普先生之前的那些记忆已经越来越模糊,但偶尔在某个突然惊醒的夜晚,模糊的过去依然会化作梦魇,寸寸覆盖她的身体,让她几乎窒息。
霍普先生总是会因为她不愿意出门而叹息,而她则只会笑着说不出去也没关系,反正有霍普先生陪着我。
而霍普先生在听见她的话后,也只会用他那双温柔的眼睛宠溺的看着她,笑而不语。
这一切,美丽的像是一场让人永远也不愿意醒过来的梦。
但梦终究是要清醒的。
她犹记得两年前的那一天,她心血来潮起了个大早为霍普先生做了一顿早餐,当她满心期待着霍普先生在看到桌子上的食物后会露出的笑容时,一通电话却忽然打了过来。
霍普先生接了电话,她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但是她感觉得到,在霍普先生的脑海中,那段曾被封印的记忆终于解封。
霍普先生面色严肃的摸了摸她的头,嘱咐了很多事情,然后从衣柜中找到并穿上了他那套已经有超过十年没有穿过的军服,衣服上沉默了十年的勋章在阳光下依旧闪烁着灿烂的光芒。
他推开门,走出去之后却又忽然转过身来,双眼中闪烁着期待。
她知道,霍普先生是希望她走出房门,给他一个告别的拥抱,但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离房门远远的,挥了挥手,像是往常送霍普先生去工作一般微笑着,她说:
“一路顺风。”
霍普先生走了,霍普长官回来了。
她也许注意到了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失落,但她下意识的将其忽略掉,然后她站在窗前,看着身穿军装威风凛凛的霍普长官坐上一辆轿车,在一众军用装甲车的簇拥下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尽头。
他一直没有回头。
也再也不曾归来。
第二天,黑光病毒暴发。
她站在空空荡荡的门口,看着门外空空荡荡的世界,空空荡荡的心渐渐被某种她从未感受过的另外一种孤独填满。
她捂着心口,任由这股孤独将她包围,然后在少女最虔诚的祈祷之中……
破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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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莫长明的拳头用力的握紧,以至于指甲嵌入肉中也没有察觉到。他充血暴突的双眼看着被无数刀刃贯穿的凌灵,只感觉连呼吸都已经无法继续下去。
他跪倒在地,风华流沙在他身后缓缓化为无数光点,体力精力双双枯竭的他,此刻第一次的感受到了那令人绝望的无力之感。
他输了,没有任何的余地。
抬头看着四周再次重新聚拢向着他刺来的触手,莫长明缓缓闭上了眼睛,彻底放弃了一切的抵抗。
“对不起,我没有能救下你……”他用那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
世界再一次安静了下来,预料之中的痛苦却并没有如期而至,反倒是有一只冰凉的小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就像那天一样替他擦去脸上的污渍,然后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还记得你那天怎么对我说的吗?”
他茫然的抬起头,黑暗中有一个轮廓若隐若现,但是忽然之间一团明亮却不刺眼的柔和白光在他的头顶亮起,然后莫长明就看见了,那张和那天一模一样的俏脸。
美丽双眸中倒映着莫长明惊愕的脸,她莞尔一笑,用着那日莫长明的语气说道:
“我们必不会葬身于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