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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假装

连海风都带着一股苦味。

翌日。

魏景夏昨天吃完海底捞已经是晚上了,他折腾了一夜,总算是把日用品什么的买齐了,床褥铺好桌子擦干净。

这天一早,魏景夏带着困意醒来,思考再三,还是决定去找那个女生。

她不要钱,我至少得赔一个杯子给她吧?

简单的洗漱过后,他换了套正式一点的衣服——他把上次道歉失败的一部分原因,归咎于那天的穿着太嘻哈风了。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一个穿着正装的帅气的笑脸人呢?魏景夏被自己逗乐了,痴痴地笑着。

他还喷了点儿ALLURE HOMME SPORT,男士运动淡香水——他这哪是只想着赔个杯子。

最后,他把手机的封面设置成了自己的女神桥本环奈。

“女神保佑!”他双手合十,朝天做了个拜佛的姿势,大笑一声出门去。

这是一种被他们游戏党称之为“玄学”的东西,具体操作就是在进行各种重要的事情之前,装神弄鬼地做些奇怪的事情,再听一首《好日子》之类的歌,反正就是干一些跟事情本身无关的事,结果往往把事情办成了,这在各种情况下都屡试不爽。

大学生活动中心。

临近开学,这里的许多常客都回学校整理东西去了,于是偌大的空间就显得有点儿冷清,那个旋转楼梯像根被遗弃的天津麻花一样,孤零零地伫立在大厅的西面。

林悠悠经过一晚上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决定去再买一个杯子。毕竟是她最喜欢的乔巴,让她再跑十趟也毫无怨言。

一想到乔巴那胖嘟嘟的小脸蛋,她的心便又被萌得化成了水。

她刚走进一楼的商店,正好碰上了从商店出来的魏景夏。她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人,突然发现他今天有点儿——迷人?

让她感觉仿佛自己跟他不是在同一个纬度的生物。

魏景夏立体的五官,带着一种文艺复兴的气质,衣服恰到好处的设计和高级的面料给人一种巴洛克的感觉,而且,空气里仿佛有股淡淡的香味在涣散。

她情不自禁地轻闻一番。

头香是柠檬和薰衣草的独有清香,中香掺和了清凉醒神的薄荷香气,尾香是持久的木香和麝香。

“ALLURE HOMME SPORT?”她不敢相信那个练咏春的家伙也会有这么细腻精致的一面。

“给你的,上次真的有急事没来得及处理,不好意思。”

说着,魏景夏把手里的杯子递给了林悠悠,淡淡一笑,那笑容仿佛巴黎圣母院纷繁的壁画。

“你,又不要?”魏景夏看她眼神放空,便戳了戳她,歪着头看着眼前这个女生。

他又想起昨天看到的那个场景,她坐在舞台中央,灯光落在她的脸上,她宛如月光下清池里含苞待放的一朵芙蓉。

那里面好像藏着数不清的故事,让人情不自禁想靠近,但是她略带悲伤的神情,又让人有点儿不忍看见。

“又?我当然要啊!”她撇撇嘴,被英气逼人的魏景夏看得有点儿不好意思,红了脸,过了半晌,说道,“虽然你给我赔了钱,但是我们的事儿还没完呢。”

林悠悠指的自然是一周后比试的事情。

“啊?你还想怎样?”魏景夏一脸茫然。

“又给我在那儿装金鱼呢?没事多吃点儿核桃补补脑,好吗?实在不行整点儿脑白金。”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难道练小提琴这种艺术卦的人,说话都是这么捉摸不透?魏景夏抓了抓后脑勺。

“别忘了就行,要是想直接认输,我可不答应。”说完,林悠悠自己也愣了一下,明明他已经赔礼道歉了,自己得到了想要的,于情于理应该是就此跟他和解,但是她突然感到一丝——失落?

她倒不是真的对一个杯子耿耿于怀,她是真的还想再切磋一番,甚至只是再见上一面这个温暖的、儒雅的“武术家”。

“虽然没听明白你说的是啥,不过,我还是想说一句,你那天拉小提琴的样子真美。”魏景夏闭起眼睛,回想起那天的情景,热情而灵动的音乐再次响起,他显现出一脸的陶醉。

“啊?是……是吗?”林悠悠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正好魏景夏闭上了眼,没有发觉。

魏景夏的话仿佛一个晴天霹雳,打在林悠悠的心头,让她的心顿时跌到了谷底,她在脑海中飞速地梳理着思路。

他定是昨天还见过我姐姐,而且对姐姐有好感,并且以为碰的是姐姐的杯子,所以才会对这件事这么上心,还特意跑来活动中心这里再买一个的吧?

此时,林悠悠很想跟魏景夏坦白,自己并不会拉小提琴,拉个磨说不定还行,可是又怕说了之后魏景夏就跑去见姐姐去了,自己也没有理由再见他了,一周之后比试肯定也被他抛到一边去了。

她想全盘托出,但是嘴巴像涂了胶水一样,任凭她怎么用力也张不开。

“当然了,而且你的气质很好,仿佛小提琴里长出来的精灵一般。”魏景夏专注地看着她。

“谢……谢谢。”林悠悠避开那个炙热的眼神。

“你不舒服吗?怎么看你一直在冒汗啊?”

“没……没有,只是有点儿热。”

“哦,”魏景夏点了点头,继续问,“除了拉小提琴,你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爱好啊?”

魏景尚心想,这类女生爱好应该也不外乎读书、追剧、旅游之类的吧,这样自己这个网络党又可以唾沫横飞侃侃而谈了。

“拳击算吗?”林悠悠小心翼翼地回答。

“噗——”魏景夏听了,不禁在风中凌乱,“你真幽默,我喜欢摔跤,哈哈哈——是平地跌倒那种摔跤!”

“哦……”林悠悠不知道他为何发笑,自己说的是事实啊,跆拳道跟拳击都是她热爱的竞技运动。

“说到爱好嘛,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你来就知道了。”

魏景夏把林悠悠带到了练舞厅。

“哎哟,景少爷,今天来得够早的啊,咦,这位美女是?”赵宇露出奸邪的笑容。

“哦,她是我——朋友。”

“朋友?”赵宇阴阳怪气地复述了一次,看了林悠悠一眼,一脸“什么都逃不过我这双火眼金睛”的表情。

不然呢?昨天才打过一架,今天就成情侣了?林悠悠一阵腹诽。可是,自己现在是“姐姐”的身份,她努力回想着姐姐生活中的神态动作,然后腼腆地点了点头。

“这是我哥们儿赵宇。”魏景夏拍了拍赵宇的肩膀。

“赵同学,你好。”

“你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林悠悠顿了一下,“林悠悠。”

虽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但愿魏景夏不会觉得自己这个名字跟小提琴沾不上边。

虽然以前恶作剧的时候,她也会假装姐姐的身份,可是现在,她突然感到很难受,如鲠在喉。

像是一条金鱼,周围的水突然变成了咸咸的海水,可是任凭她挣扎着,就是说不出一句话,只有那无数的气泡,带着那些卑微的心事,升到水面,陡然破碎。

等一周后跟他比试完,我就再也不见他了。林悠悠这样想着,虽然不舍,但是这种言不由衷的感觉实在是太煎熬了!

“林悠悠?呦呦鹿鸣,食野之苹,你大概前世是一只梅花鹿吧?”魏景夏微微一笑,“我叫魏景夏,很高兴认识你。”

“是啊,也许吧真的是吧,也许我前世还被赵高指认成了马。”

“哈哈哈哈,有意思。”

“哎哎哎,不对啊,你们怎么才认识,你们不是——”赵宇一脸坏笑。

“我们真的才认识,因为——因为一件美丽的小事,哈哈!我们的这位林悠悠同学还是小提琴演奏家呢。”

“哟,原来是位音乐才女呢。”

“没、没有。”林悠悠连忙摇头。

“哎呀,我昨天都听过了,你就别谦虚了。”

“昨天我们不是吃完海底捞就回去了吗?你啥时候听的?难道你们晚上还在一起……还说刚认识?是不是太开放了啊?”赵宇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一下来了兴趣。

“胡说!”魏景夏脸一红,“我昨天不是回去拿手机了吗,经过音乐厅的时候听到的。”

“哦,是这样啊——”赵宇笑了笑,看向林悠悠。

林悠悠把头埋得很低,下巴都快戳到脖子了,这才勉强地点了点头。她发现自己除了点头摇头什么都干不了。

这一点儿都不像她啊!她是个那么风风火火、敢作敢当的女孩儿,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畏首畏尾,连话都不敢说,生怕暴露自己只是个会跆拳道的霸道女生,而非那个会拉小提琴的姐姐。

就为了满足自己那个卑微的、再见他一面的愿望,这般百蚁蚀心的感觉,自己还能承受多久?她用力地咬着下唇不忍再往下想了。

“你一会儿没什么事吧,如果没有,就留下来看一会儿我们跳舞吧?”

“哦,我……我没什么事儿。”林悠悠低声说。

魏景夏向赵宇使了个眼神,赵宇会心一笑,跟了过去。

既然有美女在旁,两人自然是要好好表现一番。林悠悠将杯子放在窗边,满怀期待地坐在木地板上。

他竟然还会跳街舞?这种张狂洒脱的舞蹈,跟咏春那种讲究寸劲的武术恰好相反,这两种个性居然还会混合在同一个人的身上?林悠悠既感到新奇,同时也感到深深的苦恼。

她感觉自己正一点一滴陷入他的笑容里,但是又无法自拔。

魏景夏和赵宇两人进行了一段随性的Battle。

说是随性,两人表现欲却极其高涨,魏景夏献出new-style,热情得就像是冬天里的一把大火。

赵宇则跳起了house,这种主要是自由的脚上动作在国内尚不太流行,但是大长腿在女生面前晃来晃去,跟俩钓鱼竿儿似的,总是让这些“美人鱼”甘心沉沦,纷纷上了钩。

魏景夏轻轻颦眉,没想到赵宇竟然偷偷学了这一招,有点儿不开心。

“哎呀——”赵宇春风得意之间,突然应声摔在地上。

“怎么了?”林悠悠连忙起身,跑过去查看。

“指定是扭到脚了呗。”魏景夏不厚道地笑了笑,心想:让你装。

“鞋子问题,鞋子问题,刚旋转衔接的时候没稳住。我没事,只是有点儿扭伤,嘶——”赵宇忍不住吸两口冷气。

“啪!”

玻璃碎裂的声音。

三人回头一看,只见那“乔巴”的杯子掉在地上,又成了一堆碎片。

林悠悠看着眼前的三个人,领头的正是上次跟魏景夏Battle的嗨少。

嗨少右手边的黄头发小哥站在窗边,玻璃杯的碎片就在他脚旁。很显然,凶手是他,但是他脸上居然还挂着一副扬扬得意的样子,仿佛在说:就是我干的,你能拿我怎么样?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还不赶紧——”嗨少语气浮夸地数落着黄毛小哥。

林悠悠三步并作两步,一阵风似的突然冲至黄毛小哥面前,一个冲拳将他的下颚打歪,转身一个过肩摔将他重重甩在了地上。

嗨少和另一个人的表情都僵住了。魏景夏瞪大了眼,缓缓转过头跟赵宇对视起来,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给我道歉!”林悠悠拍拍手,走到黄毛小哥的旁边。

黄毛小哥吓得浑身颤抖,吃痛地缓缓后退。

林悠悠突然蹲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

“啊——我错了。”黄毛小哥大叫。

林悠悠轻笑一声,手上一使劲,将他拉了起来。她嘴上说着原谅他,可是心里却有一股莫名的失落。

那个杯子,是魏景夏赔给她的,意义远远大于之前的那个。可是这个带给她牵挂的杯子,这一份难以言说的情愫,却这么短暂且脆弱。

而且——乔巴真的很萌啊,怎么有人会舍得摔碎它!

也许这就像他们的缘分吧,注定是个错误,还是个丑陋的错误。

那一刻她可真想哭出来,当年她练习跆拳道摔得浑身瘀青肿痛的时候都没有哭,可是,这种强烈的无力感和罪恶感像个恶魔一样,不停刺痛着她的心。她只感到鼻子一酸,连忙抬起头,妄图让眼泪回到体内。

好一个“高处不胜寒”的姿势!

在场的人还以为她在摆胜利的POSS呢。

“好、好强……”赵宇缓了半晌,这样说道。

此时魏景夏心里同样划过强烈的感觉,他自然不知道这是跆拳道的招式,还以为是林悠悠自学的女子防身术呢。

“可以啊,景少爷,找了个这么彪……”

林悠悠闻声乜斜了嗨少一眼。

“——豪爽的女生来帮你们啊,”嗨少见状连忙改口,“不过,哼,别以为这样我们就会怕你了,告诉你,三天后我们在这里,决战!”

“我会怕你吗?战就战!”魏景夏笑了笑。

“我们走!”嗨少对身边的两个人说了声。

黄毛小哥抚着发烫的后背,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嗨少旁边。

“废物!”嗨少低声咒骂了一句。

他们三个人快步往门外走去。

“哦,对了——”嗨少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一个回头,“到时候记得把地打扫干净一点儿!”说罢便扬长而去。

看来上次摔倒的事情也是让嗨少心有余悸。

“哈哈哈哈哈哈……”魏景夏跟赵宇突然捂着肚子,放声大笑。

“怎么了,你俩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没什么,”魏景夏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将笑容敛了敛,“你帮我们教训了一番嗨少他们,我们自然很开心。”

“对了,那只是个杯子,你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啊,虽然我们也很想看到他们被教训一下,哈哈!”

“因为——”林悠悠自然不会说因为那是魏景夏买给她的啊,那上面还残留着ALLURE HOMME SPORT的香气呢。真是暴殄天物啊!“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乔巴’啦——”她牵强地解释。

“哦……”魏景夏跟赵宇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没事啦,大不了我再下去买一个——”说着,她就要往门口走去。

“刚刚那个,是店里最后一个了。”魏景夏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边。

“啊?这——好吧。”

“这样吧,我再看看别的店还有没有卖的,时候也不早了,今晚咱们一起去吃饭吧?”

“吃饭?”

“怎么,不肯赏我这个脸?”魏景夏一笑,明眸皓齿,让人不忍拒绝。

“好吧。”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坐电梯下了楼,赵宇示意他俩在大厅里先等一会儿,自己去车库开车出来。

林悠悠抬起手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五点半。

活动中心六点半关门,门前却已经是行人伶仃。

初秋的夜晚,开始变得寒冷,秋风跟耍流氓似的,不停地撩动着高大的乔木,树叶簌簌落下。

林悠悠裹了裹单薄的外套。

“冷吗?”魏景夏皱了皱眉。

林悠悠抬头看了看眼前的魏景夏,斜阳如水,洒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最后落在他深海似的明眸里。

“冷就站我后面吧,我帮你挡风。”魏景夏笑了笑。

林悠悠简直要融化在他的笑容里,直到魏景夏又喊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啊?哦——谢谢——”说着便一个斜跨步退到了魏景夏的背后去。

两人站在逆风的方向,风再次将魏景夏身上的香气吹拂到她的脸上。

清香的柠檬,清凉的薄荷,持久的木香,以及恋爱的香气?

林悠悠连连摇头,坚决否定了自己的嗅觉系统。

她不断提醒自己,魏景夏喜欢的是自己的姐姐,是那个月光里静静拉着小提琴的女孩,而不是只会打打闹闹的自己。

一想到这个,她的心又倏忽落到了谷底。

“哔——”

突然传来一阵汽车的喇叭声。

林悠悠从魏景夏身后探出头来,看到一辆灰色的西雅特停在不远处。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西雅特这种玩意儿?”魏景夏皱了皱眉,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们走吧。”魏景夏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嗯。”林悠悠跟玩老鹰捉小鸡似的紧紧跟在他的背后。

一路向北。

车行二十分钟,经过了禹城市体育中心,沿着仙岳路往西一拐,最后停在了奥古斯丁酒店前面。

酒店的灯光像潮水一样涌到街上,将周围妙趣横生的绿化以及繁美的跌水景观照得通亮。

现在已是黄昏光景,这一块却跟白天一样亮。再往远一点观望,两扇高大的旋转门上是一个中世纪风格的铁艺雨棚,嵌着的玻璃在灯光的投射下宛如宝石一般。视线上移,黄金麻石的表面显得奢华无比。

林悠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白T恤,正中间是一个巨大的乔巴图案;九分牛仔裤,微微褪色;只有那双粉色的新百伦球鞋,还勉强跟“少女”二字沾上一点儿边。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来端盘子的呢。

西餐?林悠悠有点儿发怵。她还没吃过西餐呢,一会儿要是出了洋相可咋整啊?

林悠悠的父亲林建国在海天码头那一块卖海鲜,转眼已是三十年有余。林建国勤勤恳恳,每日起早贪黑,加上为人忠厚老实待人和善,在那一带的口碑很好,所以生意也不错。

虽然收入不低,但是毕竟供养两个女儿上大学,日常开销加上学费,再把每月的房贷一还,能余下的钱也所剩不多。吃西餐这种事情,小餐厅怕不正宗,大酒店又消费不起,加上本来林建国也不乐意尝试那种洋人的玩意儿。他甚至连肥皂都用不习惯,至今还用着硫黄皂在搓澡。

两个懂事儿的女儿体谅父亲,从来也没有提过要去吃西餐这种要求。

“这儿的牛排巨好吃!愣着干啥,赶紧走啊!”

魏景夏只知道这儿的西餐好吃,却不知道林悠悠没吃过西餐。

你以为你在给她最好的东西,但是你却没有了解过她的诉求,这便成了一厢情愿。政治书上说,这就是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之间的矛盾。

“我——”

我要是跟他说实话,他会不会笑话我呢?林悠悠这样想着,她的五脏六腑又感到一阵痛感。

该死,这种感觉又来了。她脸上勉强维持着笑意,可是心里却在想着,自己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卑微和虚伪。她现在可真后悔没有一开始说清楚情况啊,他们之间,也隔着太多的鸿沟。

她的眼眶有点儿濡湿,连忙强忍着将眼泪憋了回去。

——她突然又想起了自己的姐姐。

高中毕业后,那些漫长的夏夜,高大的棕榈树下,孤独而渺小的女孩借着月光一遍又一遍地练着琴,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对着夜空流下眼泪,那个瘦弱的影子仿佛也在一同哭泣,无助地倾斜着身体。

连海风都带着一股苦味。

那时候的林悠悠还沉醉在热血漫画和跆拳道中,丝毫不能理解姐姐的感受,还以为是沙子吹进了她的眼里。

有些事情一开始就像一粒沙子,掉进眼里,揉掉就好了,可是时间久了,便成了沙眼,那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现在想来,痛苦的感觉是会慢慢累积的,当你感觉到它的重量时,证明你已经被它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如石压肺,悬而未解。

说谎,伤害,犯错,都是因为不安,因为害怕失去,可是这种不失去,是用这沉重的负担换来的。

那种言不由衷的感觉,就像那杯倒进海洋的温水,虽然最后温度消散,但是谷氨酸钠已经散布到各个角落去了,起初鱼儿只感觉到鲜味,可是渐渐地,过后变成了顶顶苦涩的余味。

“赶紧走吧,一会儿人多包厢可没了。”赵宇看了她一眼。

“哦,好,好吧。”林悠悠一咬牙,跟了上去。

你可是个跆拳道黑带!怎么能被一顿西餐给难倒了呢?

林悠悠停止了妄自菲薄,想起自己曾经击败过那么多强劲的对手,自己得到过那么多的牌匾和金腰带,顿时她又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原来自己才是那条只有七秒钟记忆的金鱼啊,不过,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幸得记忆短暂,我们可以只记住自己的幸福;也幸得人生总有一件事是值得寄托的,要不然苦恼的时候人应该把自己藏在哪里呢?

这样想着,林悠悠总算放宽了心,走进了旋转门里。

三个人进了“普罗旺斯”包厢。

里面是一张典型的西式长桌,浪漫的木纹在桌上盘成一个圈。桌子中央是一个瓷器,色彩仿佛取自莫奈的《干草垛·黄昏》,精美得近乎带着一点悲凉的色泽,完美地融入这个房间。瓷器里插了些鲜花,错落有致,香气淡雅而悠长。

林悠悠和魏景夏坐在一边,赵宇则噘着嘴一脸哀怨地坐在另一边。

如果是姐姐在这儿的话,一定能如数家珍般对这里的每一个物件都归好种类,并且用她那宛如“蝴蝶夫人”一般哀伤而魅惑的语调娓娓道来。

而自己却只能用那宛如施瓦辛格般的拳头,把这里的每一个物件都摔得渣渣都不剩。

这个时候,她可真有点儿妒忌自己的姐姐。

点菜的时候,林悠悠翻看那本硕大得可以遮住自己整张脸的餐谱,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上面每一个精美的图片仿佛都在对她说“吃我,吃我”。

她悄悄从菜谱后面探头,偷瞄了一下魏景夏和赵宇。

头盘、汤、副菜、主菜、沙拉、甜品、水果和咖啡。

魏景夏和赵宇点得飞快,仿佛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她一个字也没听清楚。

林悠悠可真想对服务员说个“我跟他要一样的”,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在西餐厅里面这样显得很Low,于是装模作样地翻了一会儿,瞎点了几个。

点餐风波刚结束,餐上来了,林悠悠又陷入了纠结之中。

到底是左手拿叉右手拿刀呢,还是右手拿叉左手拿刀呢?她想着,我先观望一下魏景夏他们,然后再吃总可以了吧?然而事实证明,她还是太年轻。

“Lady first.”魏景夏冲她挑了挑眉。

“啊?”林悠悠突然有点儿不知所措,面对着头盘的“焗蜗牛”,要不是她面前没有放牙签,她指定照着吃田螺的方法上手了。

她犹豫地看着盘子中央的六只蜗牛,左边是一个形状怪异的不锈钢材质的工具,右边是叉子。

怎么吃?难道是用左边这个把蜗牛敲碎?还是直接跟吃核桃似的用手抓起两个拿在手里捏碎?

她突然想到,如果是姐姐,这时候会怎么做——在以前,这种想法曾帮助她不知道度过了多少尴尬的时分。

优雅——她想起姐姐的关键词。

对,一定要“优雅”!她两眼放光,自信地左手握着奇怪的工具,将蜗牛固定住,右手拿叉子将里面的肉轻轻挖出,缓缓放进嘴里。

一开始是土豆泥的绵软质感,然后是黄油的香甜可口,突然一阵葱蒜和香料的浓郁香味迸发出来,将之前的温情淹没,只留下浩瀚的愉悦感。

林悠悠深吸一口气,发现自己好像被一道菜感动了。她觉得这道菜里投入了很多奇妙的感情,这是一道有生命的菜!

“好吃吧?”魏景夏显然从她的表情上得到了答案。

“嗯。”林悠悠点点头,终于长舒了口气。

有惊无险,接下来林悠悠就如法炮制,“优雅”地避免了这一次西餐危机。

吃完西餐,赵宇将她送到了秀央大学门口。

林悠悠与两人道过别,走进了西校门。

走在校道里,她不禁想,姐姐的生活可真的是游刃有余啊,为什么她可以这么优雅,又这么自如。

要知道刚刚那顿饭,吃得林悠悠胆战心惊,生怕露出马脚。

——也难怪那么多男生都喜欢姐姐,魏景夏也很喜欢姐姐吧,这顿饭,名义上请的也是姐姐。

林悠悠这样想着,不禁有点儿难过。

她又开始妄自菲薄起来,是啊,哪个男生不喜欢温柔知性的女生,而偏偏喜欢一个跆拳道黑带暴力女?除非他是“抖M”。

林悠悠没想到,一周之后,心里的话一语成谶,她还真的碰到了那个喜欢上她的“抖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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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剧终】短简介:【上抠皇帝老,下扣无良商,抠来扣去,成富婆!】出生就是个悲剧的夏侯霏,在经历母逝哥亡后,秦王当朝退婚,‘投湖自尽’再次醒来,灵魂被商业天才琴瑟占据,在忍受继母整整四十八鞭后,举刀自卫从此,人人都知道相府出了个弑母的毒辣嫡女,声名狼藉,名震京师这时,一道圣旨将她赐入太子府,做了有史以来第一个虽为侧,实为正的极品娇妃蔺沧溟怎么也没想到名满京城的极品女居然敢在大婚之日放他鸽子望着空无一人的花轿,如雕刻般的俊美脸孔瞬间冰冻三尺不过半个时辰,一封通缉令传遍京城,三日,晓谕天下一个月,那个本该逍遥天下的人老老实实的出现在蔺沧溟面前从此以后,某个女人呕血抓墙,人外有夏侯霏,天外有蔺沧溟,她算不过他,完败!
  • 地判天道

    地判天道

    远古神话判官衙门,正邪难断。天道无常,自然法则。一句:地判令。无数生灵低头不语,归宿何命,走入无常路。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什么又是对错。无解,无缘由。哭着笑了,笑的伤了,轮回天地。一个人,走去走来,神秘又平凡,享受着无情无义的煎熬,经常流泪却不能让人看到,默默无言。选择只有俩个,没有绝对的观点,只是你命运寄托,一但选判,没有回头路。道本来就应该如此。到底是那天高还是地厚,地判天道,不反无常。
  • 极品怨妇

    极品怨妇

    她在孤儿院长大,因为一场选秀比赛让她破茧成蝶,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正当她的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她遇到了大自己十四岁他,为了他,她放弃了相恋两年的初恋男友,为了他,她放弃了自己如日中天的事业,从此嫁入豪门,她为他生了儿子,她为他放弃了自我,以为自己就这么幸福下去了,然而婚姻走过七年以后一切都在慢慢的变化,男人的背叛,还有初恋男友的出现……
  • 超神学院之星河纪元

    超神学院之星河纪元

    本书皇子已死一万年X3(别再问耀文哪去了!)神河文明发现虚空后,提出了星河纪元造神工程,以此为神河文明进入新时代的标志。然造神工程才刚开始,神河文明就突然覆灭,直到三万年后......书友群:862068171
  • 雷帝

    雷帝

    被三流修仙宗派抛弃的周燕飞,谁知他的身份竟然是盘古的兄弟转世,看他如何从一个平凡人成长成为一方令人颤抖的大神!
  • 病宠成瘾

    病宠成瘾

    《宋少‘病宠’诊断书》姓名:宋辞(男)年龄:25症状:记忆信息每隔72小时全部清空,十年不变无一例外,近来出现异常,女艺人阮江西,独留于宋辞记忆。(特助秦江备注:我伺候了boss大人七年了,boss大人还是每隔三天问我‘你是谁’,阮姑娘才出现几天,boss大人就对着人姑娘说‘我谁都不记得,我只记得你,那你只喜欢我一个,好不好’)医生建议:神经搭桥手术配合催眠治疗病人自述:为什么要治疗?我记得我家江西就够了。医生诊断:病人家属阮江西已主宰病人思维意识,医学史定义为深度解离性失忆心理学对宋辞的病还有一种定义,叫——阮江西。阮江西是谁?柏林电影节上唯一一位仅凭一部作品摘得影后桂冠的华人女演员。剧场: 平日里狠辣高冷得一塌糊涂的宋大少,犯病的时候,会有一种病症,俗称——江西控:“我不记得我是谁,但我记得你,你是阮江西。”“你怎么那么慢才来找我,我都等了你五个小时。”“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居然一个都没有接。”“你要是再不来,我就去你家找你。”
  • 燮云玑禅师国清无畏堂语录

    燮云玑禅师国清无畏堂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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