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歌搞了个写着“数学是只纸老虎”的白布带,复习数学时就绑在额上,还有三个多月,拼了!
坐在的士上,陆云歌微醺,半个月的艺考经历,整个人如脱胎换骨一般,在追逐梦想的道路上前行,还结识了志同道合的同伴,她看着车窗外斑斓如琉璃的夜色,不久前还一塌糊涂的生活,在江楚桓的把控下,发生了逆转。
如果没有江楚桓,她现在会在哪里?在做什么?
凄哀无助的小女孩,能做的只有在夜里哭。
她突然很想他,很想快点见到他。
“云歌,在想什么呢,这么安静。”张小北问。
她红了脸,好在喝了酒,张小北也分辨不出,她不好意思说她在想江楚桓,小声地打着马虎眼:“在想文化课,我功课最近掉下很多,比较担心。”
“嗨,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张小北一声感叹,用一种瞎操心的眼神看着她,“你身边有个现成的学霸还犯得着担心。”
“学霸?”陆云歌有点懵,“谁啊?”
“江楚桓啊!我看你真是喝醉了。”
她益发迷惑:“楚桓哥学习很好吗?”她只知道他字写得很好。
“你又不知道?他是我们公大那一届的状元。”
“状元啊?”陆云歌小小地惊呼了下。
“他高考分数很高的,全省前几名,单科扣分都没超过10分。”
陆云歌听傻了:“他成绩那么好,去清华北大也没问题吧?”
“那当然了,他都去不了还有谁能去,不过他是义无反顾地来了公大,哈哈!”张小北咧着嘴乐。
“当警察一定是楚桓哥的理想。”陆云歌由此及彼,觉得如果自己能去清华北大,还是更愿意来念戏文,当然能去清华北大只是她单方面的幻想。
张小北撇了撇嘴:“跟这种学霸在一起,那是相当痛苦,你时常会怀疑自己的智商。”
“我觉得小北姐姐很聪明啊,都读博士了。”
“算了吧,我可是领教过他,你说他一个理科生,邓论都能考98,扣的那2分还是批卷老师不想他太骄傲扣的。”
陆云歌保持在目瞪口呆的状态,心想,这就是传说中开挂的人生吧?
江楚桓原来这么无敌。
她再对比下自己,觉得人和人的差距真的好大,她那稀烂的文化课。
飞机深夜十二点抵达临水,陆云歌在座位上晕晕乎乎的,白酒后劲大,刚开始不过是微醺,现在一颗头都要裂了。她踉踉跄跄走下飞机,东南西北都摸不清,跟着人流拿了箱子,又跟着人流往外飘,她真的是在飘,头重脚轻打着滑。
她飘着飘着被一双手拉了出来,本来就轻飘飘底盘不稳,一拉之下直接失重,往旁边栽去,就这样栽进了一个怀抱里。相比较她一身酒气,怀抱有清冽好闻的气息。
“你喝酒了?”低音炮般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她听见这清醇似酒的熟悉声音,醉意又加重几分。
“唔。”难受,头疼。
江楚桓一手拉着箱子,一手扶着怀里醉意蒙眬的陆云歌,眉头蹙起。
这丫头,怎么醉成这个样子。
他蹲下身,让陆云歌趴他背上,打算把她背到车上。陆云歌晕晕乎乎地爬上他的背,却像汪水似的眨眼又沿着背溜了下来,试了两回不成功。江楚桓想到了公主抱,可公主抱的问题在于他没有手拿箱子,而且举止太过奔放,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几番思忖,他右手拉了箱子,左手轻轻环上她腰际,这才发觉她腰很细,盈盈一握,他这么不动如山的人也有了两分不自在。
她头歪在他胸前,靠着他,被他带着走,依旧像汪水,边走边往下滑,他只能扶着她的腰往上提,就这么边滑边提走了一路,进了车才安生。
开车回程的路上,他问她:“你喝了几杯?”
她眼都睁不开,掰着指头数,数也数不清。
张小北电话打进来:“接到陆云歌了吗?”
江楚桓一腔子火,责问张小北:“幸好接到了,醉成一摊泥,你们给她灌了多少?”
“我跟你说真没灌她,我瞧出她量不行把酒都换成水了,这孩子实诚最后一起喝的几杯又自己换回来了。”张小北印象里江楚桓很少发火,心底就有点发怵。
江楚桓在那边不说话,张小北就更发怵了,这么大火?
“陆云歌今晚喝了不到一玻璃杯,真不知道这么不能喝啊,以后再也不敢让她喝了。”
“多少度的酒?”
“56度二锅头。”
“胡闹。”
江楚桓挂了电话,侧脸去看陆云歌,她小脸烧得红扑扑的,间或睁一下眼就泛出潋滟的波光,像暗夜的蔷薇,兀自开放。
陆云歌被窗外的鸟啼吵醒,头很疼,迷迷瞪瞪地坐起身,就发现了件让她更头疼的事。穿着浅清蓝衬衫的江楚桓,正一脸严肃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她。
他从来就是一个气场强大的人,严肃起来周遭都会有种逼人的压迫感。
她心理素质并不好,之前那么想见他,但此刻真的见到了穿着制服,严肃、迫人的江楚桓,却又被吓得想上洗手间。
“楚桓哥,早。”她畏缩地扬起手掌向他问好。
他看着她,不说话。
她就更慌了,也更想上洗手间了。
“我,我是不是犯错误了?”她按着头问。
“犯什么错了?”标准的审问语气。
她歪头斜眼努力回想着,发现从临水下飞机后的记忆是一片空白,她就是在这儿断片儿的。
“我不记得了,是不是干了什么不好的事儿?”陆云歌很紧张。
“你是做了一些不好的事儿。”江楚桓点到即止,他也不大想跟她说,昨晚她像摊泥黏了他一路。
“啊!我做什么了?”陆云歌吓得快哭了。
“做了什么不提了,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标准的审问语气。
“我,我不应该喝醉,不知道醉了会什么意识都没有。”陆云歌很懊恼,她到底干了些什么事儿,能让江楚桓一大清早审她,可她也没脸再问了。
“以后别人再让你喝酒,还喝吗?”继续提审。
“不喝了,再也不喝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女孩子喝醉酒很危险,除非我陪着,以后不许随便喝酒,记住了?”
“记住了。”她老实地点头。
“做得到吗?”
“做得到。”她再一次老实地点头。
江楚桓站起身,修长的手指拂过她头顶蓬乱的碎发:“换衣服,去学校。”
陆云歌考上戏文专业的事在学校引发不小的轰动,毕竟那是一所知名学府,多少大家皆出自于此,陆云歌焕发的精神面貌也让人无法小觑,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同学们跑来跟她说说笑笑,恭贺她艺考成功,提醒她入校后多发帅哥的照片给她们欣赏,已然忘了先前的不愉快。小眼同桌更是积极主动地把两张桌子紧紧并在一起,再也没有丝毫之前的嫌弃。
陆云歌很感慨,古人云,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一句话道破多少道理。
在不久前,在最低落、最无助的那段日子里,雪中送炭的又有谁?陆云歌觉得这一切过分虚伪,单手支颐,将头转向窗外,带着爱搭不理的神情,观赏晚霞从浓烈变为暗淡。
江楚桓,她在心底念起这个名字。
她看着窗外渐渐黑下去的天色,还有多久下晚自习呢?
好想快点回家。
书桌上的台灯倾洒着淡黄色的光,一尘不染的桌面整齐地归置着书本和试卷,文具由短到长间距标准地摆成一排,凸显出强烈的江楚桓风格,但这风格在陆云歌坐在桌前起就被打乱,拿起一支笔,扫乱了一排笔,翻出一本书,弄塌了一沓书。
江楚桓打了杯水过来,拉开椅子坐在旁边问:“今天课上得如何?”修长手指探过去把放乱的笔一支支摆正。
“不好,”陆云歌苦着脸,“好像越来越跟不上了。”
“正常,底子不好,又掉了半个月的课。”他把坍塌歪斜的书一本本扶正码好,立起一栋书本摞起的楼,指着书楼问,“看到这堆书,你想到什么?”
“我想,你不是处女座就是有洁癖,对了,也有可能是强迫症。”陆云歌看着方方正正的书楼,仔细思量后答道。
他伤神地按了按额角:“陆云歌同学,我在跟你讨论学习,认真一点,OK?”
她意识到偏题,囧囧地点头:“OK,OK!”
“想要学习好,基础很重要,你记住一句话,基础不牢,地动山摇。”他指着那摞整齐的书楼道。
“所以我应该打好基础?”她有点明白了。
“对,认真梳理一遍知识点,不会的全补起来,拿稳得分题。”
“是你帮我补吧?”陆云歌企盼地望着他,口气却有八分肯定。
“我很久没看高考题了。”他看着她淡淡道。
“你肯定行的!小北姐姐都跟我说了,你成绩可好了!”陆云歌握拳攥在胸前,像只小仓鼠,急切又可怜巴巴。
他被她的样子逗笑了,摇着头道:“张小北还真是什么都跟你说啊。”
她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嗫嚅着:“楚桓哥,求求你……”
他受不了她这个可怜样,抬手制止:“好了,好了,帮你补课没问题,可你一定要用心学。”
她立刻竖起手掌,义正词严:“我保证认真学。”
他本来就打算教她,故意卖个关子敲打下,以让她更努力。
还真好骗啊!
按照江楚桓的计划,先补数学。
陆云歌的数学实在太差,从没及格过,是最大的短板,但如果能补起来,分数也会大幅提高。
他测试她的真实数学水平,在纸上出了两道函数题让她做。
她对着纸看了一分钟,交了白卷。
“知道一次函数和二次函数不?”
“很耳熟。”
“就是不知道了,圆的面积怎么算?”
“有印象。”
“写出来。”
“有印象但写不出来。”
“你知不知道我刚问的是小学数学知识点?”他抱臂看着他。
“小学数学……是小学学的?加减乘除我还是会的。”她小声吭着。
江楚桓忍不住摸出一支烟含上,他知道她基础差,没想到差到这个地步,这愁人的孩子。
她像个无辜的小傻子,充满愁绪的眼睛亮晶晶地瞅着他。
江楚桓轻轻叹了一口气,把烟收回烟盒,捡起一支笔,在纸上边写边讲:“我们在数物体的时候,用来表示物体个数的1,2,3……叫自然数。”
从小学开始,从头教吧。
人的天分很不同,一首诗陆云歌念一遍就可以背出来,而且几乎不会再忘,一道数学题她就很难解出来,解出来了也很快就忘了。
江楚桓说她缺乏逻辑思维,又不愿学恶性循环导致数学越来越差。
要提高成绩就一定要攻下数学这只拦路虎。
陆云歌搞了个写着“数学是只纸老虎”的白布带,复习数学时就绑在额上,还有三个多月,拼了!
江楚桓也见识到了什么叫勤能补拙,陆云歌虽然没数学上的天分,但每次听讲都很认真,不懂就提问,问到懂为止,如果第二天忘了,就再问一遍,有两回跟在他后面提问都跟进了洗手间,被他给赶了出来。死磕了一个多星期,小学数学通了。
月末统考陆云歌从倒数第五升回到了第三十三名,江楚桓看着她的名次点头:“状态稳定了。”
“可我的数学分数还是很低啊。”她皱着眉头。
他伸出食指,用指端揉散她皱着的眉心:“哪那么快,你才学通小学数学,量变积累到一定程度才能发生质变,继续努力。”
“嗯!”她坚定地点头,同时觉得被他指尖轻触到的眉心发着烫。
语文、英语、文综在平时上课时跟着老师学,数学晚上开小灶,又过了三个星期,初中数学拿下了。
江楚桓把笔记整理在一个厚厚的笔记本上,她有空就抱着看,看得滚瓜烂熟,谙熟于心,习题集做了两本子,开始摸到门道,数学的一次小考虽然没及格但分数上升不少,数学老师表扬她有进步。
她拿着卷子跑回家给江楚桓看:“楚桓哥,你看,我数学成绩进步了,老师今天还表扬我了。”
他看了一遍卷子,笑了:“不错。”
她便觉得这段时间天天熬更守夜,凌晨两点睡,早晨六点起,吃的苦受的累都不算什么,只要他微笑着表扬她一句,她开心得都要上天。
“主要是楚桓哥,你教得好。”她向他致谢。
“是你以前没好好学。”他不贪这个功劳。
“我以前的数学老师,讲得让人听不懂,你讲得比他们好多了。”
她心里想的是,以前的数学老师都是老头子,如果是江楚桓这样的,她早就对数学拥有了无上热情。
以前的数学书她根本懒得看,现在那本厚笔记她看了有八百遍了吧,是江楚桓写的呀,上面全是他写的字,她要看懂他写得是什么,他知道的她也想知道,他会的她也要会,她想了解他所了解的一切。
“最近会出差办案子,晚上有时间视频讲题,保持学习进度,不要松懈。”
“办案子啊,危险吗?”她不由得感到担心。
“不危险,别管旁的,好好学习。”
李福原在利川露面了,利川市局跟江楚桓联系让他过去商讨案情,他赶去利川参加案情研讨会,发现事态有了新变化。
“3月24日侦查员在丰达汽修厂外发现了李福原,李福原个性警惕,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短暂露面后,迅速消失,根据对情况的分析,我们初步怀疑李福原跟本地的一个盗车团伙有联系,有可能藏匿在团伙内部。”利川刑警队队长刘向东介绍了案情。
“盗车团伙是什么情况?”江楚桓询问。
“我们目前对这个盗车团伙掌握的信息比较有限,了解到的是涉嫌倒卖赃车。”
“看来李福原在利川还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人脉,这次抓捕最好能尽快,如果他再度逃窜,后面就不好找了。”江楚桓分析道。
在座的都点头表示赞同,又就盗车团伙进行分析,一上午下来进展甚微,大家都有了压力。
当晚,刘向东请江楚桓在当地一家油焖大虾馆子吃饭,喝完两瓶白的叹道:“时间紧,任务重啊。”
“李福原隐藏的人脉关系我们没掌握,他在利川会待多久也不清楚,盗车团伙情况尚不明确,我们缺乏突破口。”江楚桓喝完杯中酒。
刘向东看酒喝完了,起身去柜台取酒,江楚桓要去洗手间同他一道出了包厢。
在穿过宾客满满,人声喧哗的大厅时,江楚桓站住了。
刘向东有所察觉,靠近江楚桓,顺着他的视线去看。
在大厅东边的角落坐着一对男女,年龄看起来都只二十出头,男生穿着牛仔裤,条纹T恤,女生穿了一条红色背心裙。女生正剥好一只虾,伸直身子送到对面男生面前,男生看了下左右,腼腆地摇着手,女生便不依,一直直着身子,男生半起身一口吞下了虾,表情有点尴尬,笑容却很幸福。
“怎么,想女朋友了?”刘向东打趣,“来利川才一天,年轻人啊。”
“你不觉得穿条纹T恤的那个人看起来眼熟?”江楚桓打断刘向东的玩笑。
刘向东看了看摇头,江楚桓用手机不动声色地拍下照片,对刘向东说:“麻烦刘队盯着他,我找人查一下。”
江楚桓走回包厢把照片传给临水信息科的同事,让他们在公安网“全国在逃人员信息系统”内进行快速查询比对。十分钟后,江楚桓走到刘向东身侧附耳道:“周自强,二十二岁,网上逃犯,涉嫌倒卖赃车。”
刘向东摸出手机调人,周自强和女友吃完饭,买单离开了油焖大虾馆,去外面拦下了一辆的士。刘向东和江楚桓开车不远不近地跟着,的士停下周自强和女友进了一家宾馆。
等他们上楼后,刘向东在接待台出示证件,向当晚的值班经理了解房间情况,值班经理找来宾馆房间的图纸,刑警队的一名女警,两名男警相继赶到。
江楚桓看着图纸分析:“房间只有一个出入口,周自强住在十二楼,窗户是上悬窗,只能推开十五度角,不可能从窗口逃脱,清洁楼道的阿姨反馈,房间内只有周自强和女友两人,唯一不明确的是周自强是否随身携带有武器。”
刘向东问值班经理:“你们宾馆服务人员在哪些情况下可以进到房间又不显突兀?”
值班经理想了想:“客房清洁在中午已经做过,比较合理又不显眼的就是换绿植了。”
“换绿植?”刘向东问。
“对。”值班经理指着办公桌上一缸泡在水里的白掌,“我们宾馆会定期更换房间里的水培植物。”
“他们住的期间有更换过?”
“我查询下。”
值班经理电话询问过情况后答复:“换过一次,那次换绿植,他们都在房间,女孩子还自己挑选了一盆。”
刘向东和江楚桓对视一眼,江楚桓点点头。
刘向东对女警说:“小卢,该你上了。”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您好,宾馆更换房间绿植,请开下门。”
背带裙女生一把将门拉开:“又换绿植啦?你们宾馆真重视绿化啊。”
服务员装扮的女警小卢从推车上端下一盆新鲜的白掌,微笑着边朝里走边说:“我们宾馆的特色是着力营造家的感觉。”
背带裙女生跟着小卢一起走到房内,冲坐在床上看电视的周自强说道:“阿强,这盆白掌比之前的大,是不是更好看?”
周自强抬头看了下白掌笑着想说什么,看到小卢表情定住了。
小卢察觉不对,将白掌往旁边桌一放,欺身向前一把扭住周自强的胳膊大喝:“不许动!”
与此同时,刘向东和江楚桓等人一同冲进了房间,立刻将周自强扣押起来。背带裙女生站在一边惊慌地喊道:“你们是谁啊?你们要干什么?快来人啊!快报警!”
小卢轻轻拍了拍她肩:“亲,不用报了,我们就是警察,一起去趟警局吧。”
周自强坐在羁押室接受询问,二十分钟后刘向东黑着脸出来。
江楚桓递上一支烟:“不顺利?”
刘向东接过烟,江楚桓打燃火机给他点上,他深吸一口摇头:“硬得很,什么都不说。”
小卢提前问完汇报情况:“女孩子叫徐丽,二十岁,本地人,跟周自强是情侣关系,原计划这两天带周自强回家见父母,关于周自强的违法行为,她说都不知道。”
刘向东吐了口烟:“看她嚷嚷要报警的样儿,应该真不知道。”
一支烟抽完他返身回了羁押室,过了半小时再出来脸更黑了。
“那小子嘴比鸭子还硬,死活不说销赃渠道。”
江楚桓从椅子上站起来:“你歇会儿,我去试试。”
周自强双手交叠坐在座位上,耀眼的白炽灯下他一直半低着头,条纹T恤胸前显出大片汗渍,他以沉默不配合的姿态做着坚硬的抵抗。
江楚桓落座后没有说话,安静地打量着他。
几分钟过去,周自强对这安静的氛围感到疑惑,抬头看他。
江楚桓淡淡道:“徐丽很担心你,一直在外面哭。”
周自强的目光在听到这句话后转瞬发生了变化。
江楚桓继续淡淡道:“她好像很爱你,知道了你的真实情况也没说要分手,不断求警方对你宽大处理。”
周自强的额头上的汗淌到睫毛上,眼睛一酸闭了起来。
江楚桓看着周自强:“我们告诉徐丽,你什么都不肯讲,她跟你关系又密切,不仅没有办法宽大处理,她也成了我们重点关注的对象。”
周自强突然激动起来,重重一拳捶在桌上喊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要难为她!有什么冲我来!”
周自强辩解着:“你们也知道,我弄车是去年的事情,我俩才认识不到半年!”
“你盗车是去年的事,你今年在做什么?逮捕你的女警说你看到她反应就不对,为什么?”江楚桓顺势问道。
“你如果做警方的线人,协助我们侦破案件有了立功表现,你的案子相应地会宽大处理。如果你坚持什么都不说,也许很多年后你会得到一点补偿,但请相信,对比你失去的,得到的不值一提。”
江楚桓伸手指着关着的房门:“别忘了,还有人在等你。”
周自强心防攻破,主动要求做警方线人,争取戴罪立功。
江楚桓走出羁押室道:“来个人,去做笔录。”
外面顿时一片雀跃。
刘向东一拍大腿迎过去攀了江楚桓肩道:“江哥,我刘向东今儿个是服你了!”
江楚桓笑道:“刘队,您比我大,别叫错了。”
刘向东攀着江楚桓走到干警堆中:“诸位,先别忙活,都来拜见下福尔摩斯·江,这位江楚桓同志,人家吃个饭,就吃个饭哈,都能逮到个网上逃犯,三言两语就能把这鸭子嘴给撬开,大家快抓紧时间向福尔摩斯·江取经。”
大伙儿跟着起哄提了一些关于办案的问题,江楚桓一一回复,聊了一阵儿后回了酒店。
回到房间已接近凌晨,他给陆云歌发消息:“睡了没?”
一秒就收到回复,好像那边一直在守着。
“没睡,等你给我讲数学呢。”
他点开手机上的视频,又是一秒就接起,屏幕上出现了陆云歌的样子。
“楚桓哥。”看到他,她欢天喜地叫,好像想问点什么,最后也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眼里放着光,像一只不睡觉的夜猫。
“办案子,弄晚了,我们开始吧。”他好像知道她想问什么。
一个小时补下来,挂断视频前她绕着弯子问他:“办案子挺忙的,得多几天才能回吧。”
“看情况,说不准。”
“哦,哦。”她点着头,一时无话,就对着屏幕看一眼低下头,再看一眼又低下头。
“睡吧。”他说。
“好,晚安。”她冲着屏幕点点头。
等了一分钟。
她的视频还开着,只是低着头,不敢再看屏幕。
又等了一分钟,她的视频依旧开着,她在另一端安安静静的,也不看他。
江楚桓向来有耐心,再等了一分钟,最后发现陆云歌像只窸窸窣窣的小动物,她什么也不干,纯粹和他一道杀时间,他知道再这么耐心下去可能会莫名其妙地消耗掉整个晚上,因为视频另一端的少女似乎比他还有耐心,死活不关视频。
“挂了。”他淡淡道,关了视频。
靠在床上看电视新闻,想起干警问他,如何跟他一样能在审讯中快速突破。
他说,要观察对方的弱点,人都有弱点,把握住对方的弱点就能控制住局面。
另一个干警问他,一个真正强大的警察是怎样的?
他说,不怕牺牲,没有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