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我就这么喊我?还直呼我名字?”子桑越冷脸对着张忱翊,张忱翊被看怕了,连忙低头。
“错啦,师父。”
“低头干什么,看着我。”
“你不打我?”
“我不打你,抬头。”
张忱翊坐在石头上,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子桑越。
“张嘴。”
“啊——”
子桑越塞了一片川芎叶给张忱翊。
“好苦。”
“川芎叶通气养颜,吃了。”
“我不需要通气也不用养颜好吗?”
“啧。”子桑越又给张忱翊塞了一片。
“还闹不闹?”
张忱翊嚼了嚼,忍过苦,除了舌尖有点麻之外,还是有回甜的。
“好吃哎,我还想吃。”
“……”子桑越发现自己制不住张忱翊,干脆就不说话了,蹲下身给张忱翊揉膝盖。
“师父你对我真好啊。”
“一会儿把川芎泡水喝完。”
张忱翊看了看下面那条小溪:“那么远,辛苦你啊。”
“是你自己去取水。”
“……那我能不喝吗?”
“你不喝,我岂不是白忙一趟?”
“可我也没有叫你去摘呀。”
“你的意思是我自作多情?”
“不,是您疼爱徒弟,徒弟感激不尽。”
子桑越叹了口气。
“好了我自己来揉吧,你坐会儿。”
“不行。”
“你还真上劲了啊,我也二十一了,你就比我大一岁,干嘛把我当小孩一样照顾,揉腿这种事我自己来就好啊。”
子桑越无语,也坐在了石头上。
“其实我想和你做朋友,而不是师徒。”张忱翊揉着膝盖,腿上还放着一把川芎。
“我没有把你当徒弟看。”
“那就好那就好,嘿嘿。那我以后能不叫你师父吗?”
“不能。”
“真的假的啊!”
“假的,你叫我名字就好。”
“子桑越?”
“嗯。”
“煜天……?”
“……很少有人叫我的字。”
“我也不喜欢,你介意我给你起个外号吗?”
“有名有字为何要叫绰号?”
“就是想给你起外号,让我想想。”张忱翊摸了摸头,“你这么闷,话这么少,肯定有个闷字。闷什么呢……”
“……”子桑越有种不好的预感。
“闷蛋!我流浪的时候路过徽州,徽州那的人说一个人闷就叫闷蛋的,我觉得闷蛋不错,就这样了!”
“不行。”
“不行什么不行,就闷蛋。走闷蛋,咱们上山去。”
子桑越刚被张忱翊拉起来,张忱翊就踉跄了一下。子桑越无奈,抽出剑站了上去。
“上来吧,我带你去山顶。”
“御剑哎,我还是头一次。”
“御剑上山顶很快。”
“我还没问你你要我爬山干什么呢。”
“你的剑放在山顶,你要去拿。”
“那你真是白费功夫啊,爬这么高把我的剑放在山顶最后还亲自带我上来。”
“……不是我把你的剑放在山顶,而是你的剑被封印在山顶。”
“封印?”
“嗯,长老和我说的。山顶一直有一个封剑阁,只是我没有想到长老会把那把剑给你。”
“可能因为我是什么人吧,长老见我的时候就叫我小翊,还说一直在找我,谁知道呢。”
“那你觉得为什么长老不告诉你你的真实身份?”
“因为我实力不够吧。”张忱翊拿出自己的玉佩,“你看,桂纹。”
“嗯,桂纹。”
“你知道那个兰阳张氏吗?他们家的家纹就是桂花,而且我有把匕首,就是这个,”张忱翊拿出怀中的一把银白匕首,刀柄上也有桂花,“我见过它的刀灵,是个小姑娘,穿的衣服上也有桂纹,只可惜她不会说话,不然我就问问了。再者你也说觉得我像兰阳的,我就更觉得我和张家有关了,可能我就是某个旁支里的人。当然这么说可能是我想多了,那么大个家族……是吧,但也不是没可能。”
“你知道,张家世代驯鬼。”
“我当然知道啦,张家可是灵的祖师爷,就是因为太厉害了,所以就算我身边这么多桂花我还是怀疑我自己到底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不过我听说前几年好像出事了,那个张家大哥养了一只九尾狐,闹了个家破人亡?”
“嗯,张奕,现在张家是张奕的胞弟张泽当家。”
“那是……十几年前的,十年前吧?”
“十年前。”
“哈哈,那就对了。”
“对什么?”
张忱翊苦笑一声:“因为我只有十年的记忆,也就是说,我记忆的断层正好从十年前开始。”
子桑越不说话了。
“不想了不想了,先上山看看我的剑,嘿嘿。”
“其实,我觉得张奕的事有蹊跷。”子桑越并没有放过这个话题:“张家和南山世代交好,但张家当年出事长老并没有加以评判,且张泽接手张家之后,长老一次都没有去过兰阳,反倒和夏前辈在沿海一带留了很久。”
“只根据长老来判断是不是不太准?也可能是他年纪大了想散心也说不准。”
“让我起疑的不仅这些,而是张奕本人。”
“张奕本人?”
“嗯,我断定张奕不会养九尾狐。”
“为什么,你见过他?”
“张奕是一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要驯服九尾狐难于登天,而且张奕没有任何养九尾狐这种邪兽的理由。”
“人们不都说张奕为了篡位才养的九尾狐吗?”
“可张家的地位远比圣上要高。”
“……也是。”
“况且张奕很善良,这才是我怀疑的原因。”
“你怎么知道,就因为他饥荒开粮仓,自掏腰包治洪涝?”
子桑越笑了笑:“你知道的还不少。”
“都是听来的,嘿嘿。不过做这些也很容易吧,演出来的也不一定啊。”
“张奕救过我的故友。”
“你的故友?为了什么才救?”
“一个普通的店小二,救他对张奕没有任何好处,但张奕不仅救了他,而且救了他之后休养了一年,可想而知代价有多大。张奕是为救而救,所以我相信张奕是善良的,他不可能养九尾狐。”
“……那这个事后来怎么样了,圣上也没有查吗?”
“无处可查,但圣上是明眼人,他也心存疑虑。”
“为什么?”
“南山有三个亲传弟子,大师兄子桑溪,还有我。大师兄和我平日留在南山主管弟子,二师兄身在朝堂。”
“二师兄……做官?”
“典灵司,狩灵堂主司。”
张忱翊惊呆了:他显然没想到子桑越的二师兄是如今的典灵司。
典灵司是什么地位?
他不是一人之下的地位,是和皇帝对等甚至之上的地位。
皇帝是一国之君,但如今世道百鬼纵横,仅凭凡人武力保人间太平显然天方夜谭,于是林家皇帝在朝廷设了一个专门培养阴阳家、和六部并存的部——狩灵堂。狩灵堂是朝廷乃至人间的护身符,它不参与朝中结党营私的政治斗争,但人人都清楚“得典灵司者得天下”,因为狩灵堂中都是顶尖的阴阳家,他们不听命于皇帝,只听一人支配:狩灵堂之主——典灵司。
“师兄常常传信回来,长老和我们也就知道朝中的事。自张家出事之后,丞相刘美意愈发活跃,一向不参朝政的张家也开始在朝中分配势力,圣上一直在和师兄一起压制张家。”
“可狩灵堂不参朝政的吧。”
“规矩是这样,但师兄究竟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
张忱翊听得云里雾里。
“我……闷蛋,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真的是张家的人……”
“还有一个事情你需要知道,张家是没有旁支的。”
“什么……?”
“如果你是张家的人,你只会是主门的人。做一个推断吧,既然你有这块玉佩,你的地位不会低。如果你是张泽的亲人,你失踪,以张家的势力,立刻就会找到你,不会拖这么久。”
“那……如果我是张奕的……”
“当年的消息是张奕一家无人生还,但究竟谁活着,张泽身为二当家一定会彻查。如果你是张家的人,你既没有被接回张家,也平安的活到了现在,那只能说明有人不想让你回到张家。”
“你的意思是……”
“你平时都把玉佩放在怀里的吧。”
“啊,嗯。”
“所以我怀疑是张泽。因为众人皆知无人生还,他就不能光明正大地贴追捕令来抓你,但辨认你身份的方法只有玉佩,你不把玉佩露在外面,他也很难找你,所以你能活到现在。如果刚才我说的都是对的,你流浪的起点,就是兰阳。”
“……”
“至于为什么张泽在你成长变化不大的开始几年没有抓到你我无法解释,但我觉得长老一定清楚,不过长老现在一定不会告诉你。所以你应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的。”
“我……”张忱翊看着越来越近的山顶,仔细想了想子桑越的话。
“我会认真学的。”
子桑越点了点头。
“听你刚才的语气,就像确认我就是张家的人一样,那么认真,听的我都害怕。”张忱翊打了个哈哈,缓解一下因为紧张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我见你的第一面就注意到了你的玉佩。我不知道为什么偏偏那天你会把那块玉佩露在外面,但我看到桂纹,第一反应就是张家。本来只是心存疑虑,你刚才说匕首,我才把我的想法说给你听。”
“其实那天晚上我把玉佩拿出来是因为……嘿嘿,我在考虑要不要把它当掉。”
子桑越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一眼张忱翊。
“你觉得你这块玉值多少钱?”
“二百两银子。”
“痴人说梦。”子桑越放下剑,两个人来到了封剑阁。
“阁呢?”张忱翊看着眼前一块石壁,说不出话。子桑越带着他走进了山洞,里面没有任何封印,一把剑就放在石头上。
“封剑阁,没有封没有阁,只剩一个剑。”张忱翊笑了一声,走到石头旁边拿起剑,轻轻松松的拔了出来。
剑出鞘,一道火焰从剑锋绽放开来。
“哇……闷蛋你看,好看吗!”
“现在我确信,你就是张家的人。”子桑越看着张忱翊,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