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直觉。”
子桑越并没有说真话。
张忱翊拿着剑比划了几下。
这是一把很重的剑。说重不是说重量,而是说它厚重。纯黑剑鞘上有暗红色的桂纹,镀金剑柄,剑身一小部分有些锈,一拿上这把剑只会感觉它承载了很多。
“把你的血滴上去。”
“啊?为什么……”
“照做。”
张忱翊乖乖照做了。一滴血顺着剑身流到剑锋,而后化成一朵火焰。天色就突然暗了,空中一道惊雷,远处青山中惊飞了鸟。当剑上火焰灭掉,一切才恢复常态。
“我的妈……这是什么召唤仪式吗?”
“这把剑叫云天,今天开始就是你的佩剑。”
“嗯,谢谢你啦。”
“不用谢我,我只是带你来。”子桑越松了口气,“你休息一下,下午我会给你拿剑谱来的。”
“那你呢?”
“去饭堂。”
“我和你一起去吧。”
“下午我是不会带你御剑上山的,你确定要和我一起去?”
“这个……那算啦,我就在这等你吧。”
“剑是有剑灵的,你可以尝试和它沟通。如果能和剑灵通感,很多都会变得很容易,比如御剑。”
“沟通?怎么沟通?”
“看你自己了。”
子桑越走了,留张忱翊一个人在后山琢磨。
他把玉佩、匕首拿了出来,和云天剑摆在了一起。他听的清楚,匕首分明嗡地响了一声。
“三月?是你吗?”
三月,匕首的名字。
再之后,不管张忱翊做什么,三样物品都纹丝不动。
“千诚——”
张忱翊一激灵,反应过来他又听到的是孟落的声音。他看着玉佩,玉佩亮起了温润的光。
“你是那天那个……”
一切又归于寂静。
这时候子桑越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本剑谱。
“吃饭吧,这是你的剑谱。”
“剑谱……”
张忱翊拿过剑谱,翻到扉页,看到四个字:万里长风。
“万里长风?”
“你的剑只配一套剑法,剑法就叫《万里长风》,共八招十二式。”子桑越一边拌饭一边解释:“先吃饭吧。”
“这是长老给你的?”
“嗯。”
“你看你,那么严肃,”张忱翊笑了:“你跟长老都这么认真,那我肯定就是张家的咯。”
“……也不一定。”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来先吃饭吧。哇!”张忱翊看着眼前丰盛的饭菜,大喜,定睛一看,没有肉。
“没有肉……没有肉,没有肉!”张忱翊可怜兮兮。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子桑越面无表情。
“问个问题,是只是今天没有肉,还是每天都没有?”
“每天都没有。”
张忱翊凑到子桑越身边开始软磨硬泡:“闷蛋~道长~师父~”
“啧,吃饭,吃完饭练剑。”
“好吧好吧,”张忱翊摊手:“你的剑法和我的不一样吧,怎么教?”
“剑法不一样,但基础方法都是一样的,我先教你御剑和基本招式。”
“但剑法毕竟不同,要是后边我有不会的地方你不也教不了我啊。”
“你的剑法我是会的。”
“你会我的剑法?”
“嗯,大部分都是会的,你可以放心问我。”
“你既然会我的剑法,那……”
“我会你的剑法,但对我个人修为没有用处,《万里长风》只能用云天。”
“哦……那你为什么会用我的剑法?”
“因为我的剑法和你的很像。”
“你的剑法?对了我还没问你的剑叫什么呢。”
子桑越敛了敛表情:“风华。”
“风华绝代,不错的名字。”
“并非风华绝代,而是来去如风,四季春华。”
张忱翊听了个云里雾里。
“也就是,风华不是一个词?”
“嗯。”
“挺好,闷蛋我吃完啦。”
“嗯,收拾吧。”
张忱翊已经忘了自己和子桑越约定轮流刷碗的事实。
“这个……小溪在山底下,咱们在山顶。”
“你可以晚上回房再收拾。”子桑越抬头看了看太阳,又指了指山洞旁边一棵柏树:“去那歇一会吧。”
山顶有一棵柏树,抬起头望不到顶,站远一点能看到一个尖。柏树在崖边,靠着树,眼前就是云。
落落盘踞虽得地,冥冥孤高多烈风。
张忱翊坐在树下开始翻剑谱,子桑越就坐在他旁边看远方。
《万里长风》,八招十二式,其中有四招有两种不同式。每一招都有自己的名字,动作画的很简单,以至于乍一看连贯起来难度也不大。
斜风细雨、层云归鸟、薄暮清秋、翠袖高竹、越曲吴歌、青溪黄花、山光池月、万里长风。其中斜风细雨分为居隐府和不须归两式,山光池月分为鹤踏竹清与凤鸣莲香两式,层云归鸟分为渡江淮、游京洛两式,薄暮清秋则分为载酒共入梦与赠柳各远道两式。剩下的都是一招一式,“万里长风”为绝杀,图下有一句口诀:千尺巨浪一剑破,万里长风分清浊。
“哇闷……”张忱翊想感叹一下这套剑法竟然这么文绉绉,转过身就发现子桑越在发呆,“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怎么了?”
“你看这个万里长风,好厉害啊,每个招式都有名字的,而且都这么文。”
子桑越并没有看那套剑谱,依旧背对着张忱翊在看眼前的云,给人感觉他兴致低了许多。
“嗯,这本剑谱很精致。”
“你不开心?”
“没有。”子桑越深吸了口气,侧过头问张忱翊:“你想看我舞剑吗?”
“想啊想啊特别想!就是现在大中午的,会不会有点热?”
子桑越没有回答,起身抽剑。
还没开始,张忱翊先鼓掌。
“好帅!”
子桑越笑着转身敲了敲张忱翊的脑袋。
“胡说。”
“嘿嘿。”
子桑越微微抬手,随后一甩剑,剑身一颤,剑锋一闪寒光。步法轻盈,道袍猎猎作响。剑轻轻一转便有云雾绕上剑身。他轻踏一步,随后用力一斩,云开雾散,最后只剩剑锋一点青云不散。他一步一步走向远处,又从远处归来:走远时像朝云而去,回来时像负云而归。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正逢落花时节,也许是天公作美,他舞剑时有花瓣纷纷落下,落在发上、肩上,盘旋在他的身边,像一只只与他共舞的蝴蝶。
当他收剑朝着张忱翊走去时,张忱翊已经呆了。
“发什么呆。”
“我,”张忱翊甩了甩头:“你好帅啊。”
“多谢。”
张忱翊还沉浸在刚才所见之中:“闷蛋,你真的……真的太帅了!你舞剑肯定是南山最帅的!”
“你这是真心夸我,还是巴结我?”
“真心的,真心的,特别真心!”张忱翊拿过子桑越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感觉到没,特别真。”
“其实你的剑法不比我的差,刚才舞剑的剑法和你的《万里长风》很相似。”
“相似?舞剑和杀人的剑法一样吗?”
子桑越愣了一下,随后问:“为什么你会觉得不一样?”
“我觉得舞剑是消遣娱乐,应该少一些杀机,多点韵味。”
“没想到你也是这种想法。其实《万里长风》并不好练,如你所说两者并不一样,但《万里长风》是两者的结合,是一套很悠久的剑谱。”
“这么好的剑谱哇……”
“用云天剑配《万里长风》,你是第二个。”
“这么悠久的剑谱只有两个人用吗?那上一个人是谁?”
“张家始祖,张千诚。”
“我的妈呀……”张忱翊摸了摸自己的剑:“是因为这把剑只有我和千诚前辈用过吧?”
“嗯。”
“怪不得你说我是张家的人,哎——”张忱翊躺了下来,在阳光下看自己的玉佩,“其实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也知道当年张家的事没那么简单,不然我也不会一直把玉佩放在怀里。”
“今天开始你可以把它挂在腰间。”
张忱翊翻了个身,抬头看着子桑越。
“你的意思是你会保护我?”
“因为后山只有你和我。”
“切,我还以为能听个师父护徒弟的感人誓言呢。哎对了,你的剑法应该也有名字吧,叫什么?”
“《长生》。”
“看来你还想活的久点儿。”
“是故友写给我的。”
“那你这个朋友肯定很好,希望你长生不老。我困啦,靠着你睡一会儿。”
也不管子桑越同不同意让他靠着。
子桑越叹了口气,拿起剑谱给张忱翊挡阳光。张忱翊察觉到,但也没说话,就让子桑越给他举着剑谱。
“你还曾经枕着我腿睡一晚上呢,就当还我啦。”他想。
当然没过多久,子桑越就把剑谱盖到了张忱翊脸上。
让我给你举剑谱,想得美。子桑越想着,靠着树也睡了。
这师父真小气。张忱翊还没开心一会儿呢就感觉脸上压了一本剑谱,他知道肯定是子桑越懒得给他举,装作睡觉不老实拍了一下子桑越作为报复。
一个时辰过去了,醒过来正好是最热的时候。子桑越还有点困意,看了看还在睡的张忱翊,打算先不叫醒他,御剑下山去了小溪旁边。
他洗了把脸清醒了清醒,而后看了一眼水里的倒影。
脸色苍白,难掩疲惫。
他闭了会眼,回想了一下昨晚他做的梦。
那是一个五年来每夜都在重复上演的噩梦,可悲的是,这个梦在昨晚变本加厉。
子桑越心里清楚原因:因为他见到了张忱翊,而张忱翊和他梦里的那个人,七分相像。
“咳!”子桑越突然吐出一口血,然后条件反射去摸他的后颈。
那里,一只黑色的蝴蝶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