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燕来叹了一口气,半晌才道:“我传你的伏魔四式虽是天下绝学,却仍脱不了魔气,凭这四式剑招,你虽不至于成为天下无双的高手,但是我担保没有人能伤得了你了……”
霍休云一怔,道:“前辈是说天下还有更高明的武功吗?”
花燕来庄容道:“武功之途,永无止境,当知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霍休云想想道:“晚辈涉身江湖数年,频遇高手,然则像前辈这等人物,却是仅见……”
花燕来轻轻一叹道:“你这话还是显得太幼稚,天下并非没有高人,只是你的资格不够,人家不会来找你……”
霍休云不解地道:“为什么?”
花燕来想了一下道:“以你原先的身手,假若遇上一个普通的江湖庸手,你也会与他相搏吗?”
霍休云摇头道:“那自然不至于,胜之不武!”
花燕来笑笑道:“这就是了,一个不如你远甚的人,即使正面地侮辱你,找你挑战,你也最多一走了之,绝不会与他争斗的,否则你就不配学武艺,你以前未遇高人,就是这个缘故,现在就不同了,你只要显露出伏魔四式,自然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对手来找你,不过你也别担心,人的修为能耐总有个极限,那些人也许以稍胜于你,却绝不会超过太多,克敌不足,自保有余……”
霍休云心中一动道:“前辈遇到过那种人吗?”
花燕来点点头道:“是的,所以我才韬光隐晦,不求闻名!”
霍休云连忙道:“是什么样的人呢?”
花燕来忽而变得不耐烦地道:“你不必问了,反正你遇上之后自然会明白的,紧记住一句话,水涨船也高,麻烦是跟着你的技艺而进的!”
霍休云肃然道:“晚辈谨领教谕!”
花燕来点点头,片刻又道:“事情只交代了一半,你还是没有明白我为什么要给你服下那一颗冰心冷髓丸,又为什么要对你施展玄牝奼女大法?”
霍休云恭敬地道:“晚辈正想请示!”
花燕来庄然地道:“你现在所能,不慎外敌,但忧内患!”
霍休云一怔道:“内患何由而来?”
花燕来动颜一笑道:“你忘记了刚才几乎送命的事吗?”
霍休云恍然大悟,红着脸道:“原来前辈是怕我为色所迷,那还不至于……”
花燕来冷笑一声道:“现在自然不至于了,以你刚才在丹室的表现,那可不敢担保!”
霍休云红脸不敢作声,花燕来却慈蔼地抚着他的脖子道:“别难为情,人非太上,孰能无欲,天将人生为男女两性,就是不禁止人欲,不过你所习的剑式是属于魔道,却应极力避免,否则一个把持不住,必将身葬欲流……”
霍休云大惊失色道:“前辈,这有什么法子呢……”
花燕来笑笑道:“有的,欲止其生,先断其根!皇宫中的太监都是男人,就不会发生问题!”
霍休云有难色,花燕来笑笑道:“别苦着脸,我知道你是个独子,一脉单传,君人爱人以德,我不能为了传授你的武功而叫你断了宗嗣!”
霍休云满脸通红,闭口无言。
花燕来又笑道:“所以我给你服下了秘制的药丸,那可以断绝你一切人欲,使你不受外力所惑,自然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霍休云变色道:“那不是一样吗?”
花燕来摇头道:“不一样,魔道虽苛,不禁至情,你真要遇上一个倾心相爱的人,自然会脱出药力禁止……”
霍休云深思不语,花燕来又道:“你一生中只能有此一个女子,所以你必须慎重处理!”
霍休云想想道:“晚辈已有婚约……”
花燕来一笑道:“我不知道,婚约并不是真心相爱的保证,像我与费长房一样,纵有夫妇之名,却仍是同床异梦,甚至互相仇视……”
霍休云连忙问道:“前辈与费长房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花燕来一叹道:“往事重提,徒乱人意,我不想再说一遍,反正迟早都会有人告诉你的!”
霍休云又问道:“我要如何才能找到那个堪侣终身的女子呢?”
花燕来微笑道:“你不必故意去找,真要遇上那个人时,你自然会有感应的,两情之间,只能意会而无法言传!”
霍休云沉默片刻,忽然问道:“那人会是费冰姑娘吗?”
花燕来神色一变道:“你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霍休云坦然地道:“晚辈想前辈也许顾念母女之情……”
花燕来变色道:“你认为我会为了小冰,才对你作那些安排!”
霍休云不作声,神色上却流露出不否认之意。
花燕来“哼”了一声道:“我从生下她之后,就没有见过她的面,用不着费心去替她安排!”
霍休云微笑一下道:“前辈之所以对我如此栽培,不就是为了要救她出险吗?”
花燕来点头道:“不错!这是我作成你的动机,也是我做母亲唯一能替她做的事,至于她的终身,我不想替她帮什么忙,因为我不知道她对你究竟如何!”
霍休云作了一揖道:“晚辈为那点私心向前辈致歉!”
花燕来瞪了他一眼道:“你太聪明了一点,年轻人精明是好事,不过你若是受到人家一点好处,就怀疑人家对你有所企图,那就太令人寒心了!”
霍休云愧然道:“晚辈罪该万死……”
花燕来却微微一叹道:“算了!我的举措也太独断了一点,不过这也是爱惜你的意思,伏魔四式几称不传之秘,我既然将它托付给你,自然不想你因而受祸!”
霍休云感激地道:“晚辈受恩深重,没齿难忘!”
花燕来连忙一挥手道:“别再提什么报答的话,连横就是一个例子,他自以为对我实施报答,却几乎陷我于禽兽之列,结果自己送上一条老命,又有什么好处呢!”
霍休云果然不敢再说了,花燕来忽而又慈祥地道:“我没有儿子,心目中却把你当作儿子一般……”
霍休云忽然感动道:“前辈如若不弃,晚辈愿意作前辈义子……”
花燕来脸色一整道:“不用了,你早先已经提议过,我也拒绝过,你有这个意思不妨放在心里,用不着表现在脸上,念在口里!”
霍休云怔了地望着她,对她的忽冷忽热觉得十分不解,花燕来却似看透他的心思,笑笑又道:“你可是觉得我很不近人情?”
霍休云口中不答,心中正有这个意思,花燕来却一叹道:“我所习的天魔正法必须斩绝人性,所以我连亲生女儿都弃而不顾,怎么还能收一个假儿子呢!”
霍休云什么都不好说,花燕来想想又道:“既然你心中对我有所疑,还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说在前面!”
霍休云恭身道:“前辈尽管吩咐好了!”
花燕来冷笑一声道:“万一你发现那个终身伴侣是小冰时,可不能怀疑是我的故意安排!”
霍休云一怔道:“会有这可能吗?”
花燕来庄容道:“世事不可测,也许就会这么巧,因此你现在必须表白一下,假若对我仍然不能信任的话,只有一个方法可以证明!”
霍休云动容道:“什么方法?”
花燕来神色一寒道:“我只有先找到她,杀了她,以免你们见面!”
霍休云大惊道:“前辈何必如此呢?”
花燕来冷笑道:“我立身处事向来就是这个态度,但知有己,不问其他,因为我是天魔的唯一传人,我所走的路仅此一条……”
霍休云不禁悚然道:“晚辈相信前辈就是了……”
花燕来摇头道:“不行,你表现太勉强!”
霍休云懔然正色道:“不管将来有何遇合,晚辈绝不怀疑前辈用心!”
花燕来吁了一口气,轻轻地道:“这就好了,否则我就必须做我不愿意的事了!”
霍休云看她的神色,期期艾艾地道:“前辈口中虽然说得很决绝,但是据晚辈看来,前辈似乎不像个忍心的人……”
花燕来轻轻一叹道:“不错!这是我最大的缺点,也是我天魔大法一直无法参修成果的原因,否则费长房那种人我早该杀了他……咳,斩情灭性,谈何容易……”
霍休云见她那种悲惨的神情,忍不住跪了下来,抱住她的腿,哽咽地叫道:“前辈……”
花燕来一言不发,只是摩娑着他的头。
晚照落日嫣红的余晖中,霍休云单剑孤骑,在黯然神伤的离愁中,飘然地踏出了中条山,在他的马后跟着一个神情严肃的中年人,一身短衣裤,足登芒鞋,好像是他的长随仆役。
花燕来将伏魔剑式传给了他,将一身离奇的功力也转注给他了,同时将一个忠心的仆役——连进,也交给了他。
这么多的恩惠,却只有一个交换条件——从章子枫的手中救出费冰。
她既未说何时可以重见,也没有对他作更多的冀求。
霍休云走了一阵,回头再望中条,唯见一片火光,不禁大惊失色,急忙勒马回头,却被连进拦住了道:“公子不必回去了,这是小姐自己纵的火!”
霍休云失声叫道:“花前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连进黯然地道:“小姐功力骤失,留在那儿反而会受到费长房的欺凌,她当然要找个地方静静地躲起来,以期将功力修复!”
霍休云歉然地道:“这全是我害了她!那须要多久?”
连进平静地道:“很难说,最短一年半载,最长却须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