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对面街道，刘子华单脚撑地坐在自行车上，依旧戴顶鸭舌帽，裹条咖啡色厚围巾，穿着厚厚白色羽绒服，牛仔裤。他低着头，手中书信微抖，不时轻咳。
也许，从林承宇追赶上余兰开始，他就在那看着了。也许，他只看到了一半。但也许，他看到的，只是余兰转头为林承宇落泪。
他像路旁雪人，在阳光照耀下，神情落寂，一动不动，面临消融。
他心碎一笑，眼泪滑落。把手中书信收回身后裤带，骑车远去。
他们一个右行，一个左返，一切，都巧如安排。注定错过带来过错，余兰未能知晓。
余兰刚回到家，突然止步愣了会，神情紧张跑回了卧房，把门关上。
卧房外，余曼婷望了眼，皱眉思量了会，转身出了门。
“是不是那个来了？”余曼婷提了袋东西回来，用黑色塑料袋装着，轻敲门。
门被微微打开，余兰露出个头，一脸难为情，眼中闪着泪光，接过余曼婷手上的东西。“谢谢。”
“一会换下来的，留在那，我收拾，你吃饭。”
“知道了。”
时隔近一个月，母女第一次对话，让两人都显得生疏客气。
许久，余兰咬着唇，低头走出房门，余曼婷仍在卧房门口站等。“去洗手吃饭吧。”
余兰鼻头微红咬唇，手不停交叉抓捏，终是没忍住，眼泪掉落。“妈，对不起！”
听到孩子久违开口叫自己，余曼婷先是一愣，转而抱着余兰忍不住痛哭。“对不起，妈妈不该看你日记还打你。你知不知道这一个月，你不和妈妈讲话，妈妈的心有多痛多难受。”
“妈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余兰泪水汹涌，止不住哭泣。
她感动欣慰也自责。自责自己的不懂事，自责自己与妈妈赌气那么久。
可终究，伤停留原地。冰释前嫌，现在止痛，伤口也不会那么快好全，她仍需要些时间。
午饭后，回到教室的余兰，第一次给余曼婷写了一封信。
妈妈，对不起！除了对不起，还有我爱你。您知道的，这些话，我开不了口对您说，只能写信告诉你。
从小爸爸不疼我，我也知道原因。您对我加倍宠爱，我都明白，也心怀感激。你为我遮风挡雨，在你的庇护下，我也慢慢长大。
我的世界，你很好奇，想一探究竟。我知道您是为我担心，可是妈妈，我只想有片属于自己的自由地，藏着我自己的心思小秘密，就像妈妈心里也有片柔软的土地，那里藏着你美好不美好的过去。
我只想您能将心比心，听听我的小建议。我是您的孩子，可您，能不能给我一点空间，给我一点信任，多耐心听我解释。我长大了，有些事，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说给您听。我感谢生我养我的您，但我知道您一直都很辛苦，很不容易。我不想让您再为我烦心。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不止是母女，更是朋友，偶尔，也能谈谈心。
请您原谅我的赌气任性，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心伤害您！
永远爱您的兰兰
余兰看了看，皱眉一脸不满意，想了想还是折叠起，放进书包，稚气的脸上飘着暖意。
对她来说，这些肉麻的话她是开不了口说出来的。外表冷漠的人，总会藏着一颗柔软的心。通过写信，这种无声的表达，才能直达彼此心里。
下午，余兰偷偷把信塞在了余曼婷枕头底下。直到晚上回来，余曼婷也没提信的事，只是让余兰陪自己一起睡。
临睡前，余曼婷转头看了眼背对侧卧的余兰。“我看到有男孩送你回家，不影响学习的前提，相信你能处理好。睡吧。”
余兰睁眼微愣，抿嘴笑笑。“知道了，谢谢妈妈。”
这场旷日持久的冷战，以余曼婷先开口，余兰低头认错结束。一封书信，也让母女关系持续回温。
她闭眼睡去。今晚过后的夜，不会再冷了吧……
第二天，太阳升空放暖，映照下的积雪消融化去。
余兰转头看着刘子华依旧空空的座位犯嘀咕。他是不是病得很严重？
正想着，却被站在门口的李刚喊了出去。
余兰刚出到门口走廊，李刚就忍不住开口问。“你是不是和刘子华吵架了？”
“没有。你怎么这么问。”
“那他怎么不想来上学了。”
余兰瞪大双眼，一脸惊讶。“他和你说的？”
李刚翻着白眼没好语气。“你脑子进水还是进屎。是他妈妈跑来和张老师说，我刚偷听到的。”
怎么突然变这样。余兰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你去隔壁班找个叫…”
“李文浩！”
“你怎么知道！”两人异口同声，一脸诧异。
“你鬼叫什么！他和李文浩总是出双入对，你这孤陋寡闻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反正就是知道，一切无可奉告。”余兰转身去往隔壁班。
身后传来李刚愤愤不平的声音，“你大爷的！早知道不告诉你了……”
下了晚自习，余兰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往了风雨桥前的沿河小公园。寒风呼啸，她抖着身子，在等刘子华的到来。
她依旧立领红夹克，甩着白色喇叭袖，不时抬头看。
不远处，刘子华骑车缓缓而来。他依旧棒球帽深蓝色风衣牛仔裤。停车一旁走近。眼神忧郁，不时轻咳。
“听说你生病了，为什么不穿厚点的衣服。”余兰见他咳嗽，却依旧着单薄风衣。
“不想穿得那么丑。”刘子华眼神飘忽手脚不自然，余兰难得的关心，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余兰低头抿嘴偷笑。没想到，他还是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
收敛起笑，余兰抬头一脸严肃，“听说，你不想来上学了。是真的吗？”
刘子华不回话，盯着余兰的脸只是点头。他的眼神，让余兰看不懂，猜不透，只觉陌生。
“为什么不来上课？”
刘子华沉默犹豫一会，从身后裤袋拿出一封信，递给余兰。“你早点回家，回到家再看。”
余兰握着信，抬头瞪大眼看着刘子华，撕开信封拿出信。“这是答案，对吗？”
刘子华伸手想拿回信，余兰却拿着信背转了身。
余兰嘴角微扬，苍白着脸一笑，泪水滴落书信。她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真讽刺！真可笑！我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见余兰低头不时耸肩，刘子华泪光闪闪眉头紧皱，手抬了抬，又无力放下。
余兰拿着书信，放在了垃圾桶面，双手垂落前行，寒风阵阵，冷得让她发抖。“雪人，还是会消融，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