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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陌生人(二)

而梦想的背后。

一套两房一厅一卫的房子里一共设有十六个床位,也就是会住下十六个女生,甚至更多。有结伴旅行的,还有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来面试图方便的,而管家和两个女生是长期住在这里的,在这座城市的繁华中心地带,可能是她们薪资不高但房租很高又不想每天花费很多挤地铁的最好选择,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了真正意义上的“蜗居”,看着她们在厨房里鼓捣吃的,做得很用心,但是锅碗瓢盆随意放,传来一股很大的食物放久了的味道,还有蟑螂四处窜,她不敢靠近,远远看着,内心一阵说不出来的滋味,难以形容的难过,客厅不大,是唯一一个可以凳子坐下来的地方,她点了一个外卖,看着她们忙来忙去谁也不跟谁说话,已经开始排队洗澡,对,在这个屋檐下她们的关系是竞争关系,争夺水源,争夺空间,甚至争夺空气,她第一次感到原来那么多人在这样的竞争下生存如此不易。她等了两个多小时还是没轮到她,她对生活没有危机感,总是悠哉悠哉的样子,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她觉得生活是用来享受的,为什么每天都要像打仗一样全身武装?她想了想,既然这样,那最后还是不要洗澡好了,她可以想象得到那么多人使用后的卫生间肯定会有她无法接受的情况。所以她干脆回自己的床位上躺着。她戴上耳机听音乐,但是突然发现房间里的空调正对着自己吹,干燥的风从口子喷向自己的脸,机器轰轰作响,那大概是九十年代的空调了。太冷了,我开一下空调。一个女生对她说。可是这这么吵,还有这个风口能调吗?调不了了,本来就是这样的呢。女生无奈地看了看她。她顿时无语,心里明白过来怪不得这是最后一个床位,原来这样的青旅在这里还是这么抢手的!那你能把空调遥控器给我一下吗?我调一下温度。她从女生那里接过遥控器,调到26度,但是那样的热风也是快要把她的脸吹裂,她只有开一会再关一会,青旅友也不再说什么。大概是晚上九点多,四周都安静下来了,各个床位的人也都到齐上床,大家很默契的保持安静,然后熄了灯,有点像在学校的宿舍,只是没有深夜座谈会,也没有人打着手电筒吃宵夜或者写试题看书,更没有人会为了失恋躲在被窝里小声哭泣。她睡在陌生的床上,面对四周漆黑一片,感受到四周陌生的呼吸,没有情感的,冷漠的,孤独的呼吸。她像沉入深海里一样,不得已闭上双眼,屏住呼吸,身前身后整个人以外都是海水的压力,她想要上岸。那一种求生的欲望。

半夜醒来,她还是狠下心来把空调关了。她内心很想顾及他人的感受,但是她觉得没有在她这个位置的人大概是没法明白那一种热不是,冷也不是的滋味。她反反复复地把空调开了关,关了开,很多次,不是热得难受就是冷得刺骨,怎么样都不行,她恨不得造个任意门出来门一打开就往外跑,去哪里都好,只要能离开这里。她心想,水深火热,大概就是这般感受了吧。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透过窗帘看到阳光很好,玻璃晴朗,橘子辉煌。她不由地想起这句诗来,那一刻她的心是平静的,打开窗户看到阳光争先恐后落下来,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她觉得很舒服,尤其是在经历过深夜的难受的清晨吧,希望是无处不在的,也是沉甸甸地隐藏在空气中的,这应该算是她的一种姿态。

她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但忘了保温瓶里面的水已经冷却,于是到客厅想要烧水,她一打开房门就被吓了一跳,一个深灰色的户外帐篷立在客厅里,她走过去往前一看,房东?!是了!一个大概三十多岁的戴着眼镜的男人,身材和长相属于中上,气质让人看起来很清爽,但是容易过目就忘。两人诧异相看,她有些被吓到了,毕竟这几乎就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女生公寓了,才一秒过去,她就明白了。房东大概就是每天深夜等大家都睡着了才回客厅里睡帐篷的。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有些心酸,但没有多想,客厅上的桌子有一壶已经烧开的水,她走过去,房东看出来了,那个水我已经烧好了你要等一下,小心烫。这个屋檐下,大家都没有陌生人之间初次见面的寒暄与形式感,但又需要在完全陌生的情况下第一秒钟生活状态被公开出来,要如此保持平淡自如。房东应该是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的,梦想就是可以令人与众不同,她能敏感地察觉到。她想,这应该也是一种姿态吧。

好的。她不慌不忙地把水倒进自己的保温瓶,然后不再说什么,回到自己的房间,关好房门,尴尬才稍微缓过来,她第一次这样蓬头垢面地面对一个穿着睡衣的陌生男人,在如此阳光明媚的清晨。

她离开了,很多事情只需要尝试一次就够了。她本订了两个晚上,但她告诉房东另一个晚上不再入住,房东很礼貌地把小数目房费退还给她。她立刻在系统上给了青旅一个五星好评,评语写得很认真,但这种生活她既羡慕又没办法真正接受。只有祝福。

金黄的银杏开了一路,也落了一路,踩过地上银杏沙沙的声音像糖纸揉皱的声音,脆到心里。而这个冬天是真的冷啊,寒冷气息透过阳光渗进裸露的皮肤直达骨头里,她在地铁的轰鸣声中穿越了整个城市,在摇晃中她发消息给之前联系好的公司,原本他们约好这个时间的面试因为她母亲的不同意而让她不得不以家里有事为由改时间,但如今她的“偷渡”让她无处可去,所以又再一次跟对方解释道事情已提前解决,想要提前面试。但公司负责人显然被吓了一跳,脱缰的野马会在风雨里疾跑也会在风和日丽下静看云卷云舒,而让人捉摸不透的天气令人根本没法驾驭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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