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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鸟(一)

“我觉得,我们真的不合适,别再尝试,别再期待也别再等待,这次我们真的结束了,就这样吧。”

她在深夜给他发过去这些话,对方一直没有回复,想必他早已睡着。

她关了灯,面对四周漆黑,将手机放置一旁,不再有任何光,她坐在自己的床上沉默很久很久,窒息一般,心口渐渐隐隐作痛,像一场淅淅沥沥的冷雨,无声息渗透大地。

她不爱不爱她的人。这是她要离开他的理由。

她在他身上感受不到爱。当她意识到她开始在乎这件事,她就明白她将要爱上他,但她努力告诉自己,她不能。

一开始,他们谁也没有对谁承诺过未来,也不曾想过结果,他们认识了很久,但几乎从未说过话,只是偶然的一次他评论了她的朋友圈,之后两人才开始聊了起来。

那时候的她刚刚辞掉工作回家,因为工作压力和饮食不规律身体上出现了各种问题,她开始做检查,服药,调养。

日子每天过得很慢,她从未觉得时间如此充裕,尽管这让她从快节奏生活的习惯中感到罪恶。

她学习,阅读,还有失眠。她努力调整,想变得健康,阳光。

而他,就像一束阳光,毫无防备地照进她生活里。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他总是在默默关注她的动态,经常会看到他的评论,而她也习惯礼貌性回复,但似乎也渐渐地从礼貌变成了必要。

而她也发现,他与别人的不同之处,他每发一个动态,都会自己给自己点赞。

她能真切地感到,在他身上有一股很强的力量。她无法抗拒。

她不曾看到过山洪暴发,也不曾看见过万马奔腾,更不曾见识过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生命力,但如今却都因为他将它们都领略了个遍。

他邀她出来吃饭,地点选了她很喜欢的音乐餐厅,她诧异。

我最近也一直想再去一次。

我也想去啊,你看,是机缘巧合还是心有灵犀呢?

哈哈我不知道啊。

但提前说明,出去了我就不想回来了的啊。

她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在她的印象中这应该是唯一一个跟她吃饭说不回去的男人。

他表明他要追求她。热烈,急切,耿直,还有莽撞。

他们第一次吃饭的那天,下着不大不小的雨,他从城市的最西端去接她,一起到城市的最东边的餐厅。

见他之前,她心里还有不安,因为从他口中说出的“不回去”,但后来她才发现似乎是多虑了,一路上的他彬彬有礼,考虑周到,体贴入微,说话把握分寸得当,但他们的话很少,彼此观察,彼此感受。

他的声音富有磁性,似大提琴的沉稳低吟,耐人寻味又猝不及防深陷,对她而言是不可测的漩涡,眩晕,梦幻。

他们偶尔会说起过去,陈年往事,轻描淡写。他们曾经在同一个初中,高中,来来往往曾很多次地擦肩而过,在彼此熟悉的同学圈里知道彼此却不曾有过交集。

音乐餐厅里面的驻唱歌手越唱越激动,似乎不给他们彼此好好说话的机会,她恍惚想起自己曾经在朋友圈动态上表达过想来这里,进而想到他车上一路上竟也总是放着她喜欢的林忆莲的歌,她发现了他的用心,却也是粗心,小朋友都知道约会应该选在安静的地方。又或者,他只是想见她一面?

餐厅里的灯光到了时间忽然全部关起来,仅有舞台上星星点点的微光和走道上装饰的烛光,她透过烛光看他的脸,轮廓竟是这样好看的一个人,他们不再说话,默契地看向舞台,节目结束后播放的是一个感人视频,爱人之间的彼此表白,拥吻,很长的一个吻,深情,温暖。他们都看得认真,她好奇此时此刻的他,便转头望向他,发现他也在看自己,他们的眼神碰撞,她带着礼貌狡黠地对他一笑,他的神情竟像船只在大海上航行突然碰到了什么从未碰见过的东西,礁石或者新大陆?大概十秒之后他的眼睛竟因为羞涩而不自在然后躲闪。

她很少看到一个男孩子的眼睛能有这么大,熟透的荔枝一样,透明的果肉里漆黑的核,还是很明显的双眼皮,但不同于有着一汪水的灵光大眼那样藏着几分女孩子的秀气,它们锐利而藏着几分杀气,仿佛悬崖峭壁上的高大健壮的野草。

她的双眼迷人,是月光皎洁下闪闪的湖,缓缓流动,打着暖灯的船在上面小心行着,摇曳着晚风。她的妩媚是晚风,轻抚过野草,连根痒起来。

雨越下越大,离场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谁都没有带伞,男生脱下外套挡在头上一起奔跑那是情侣之间做的事情,事实是他让她等在门口,他冒雨跑去取车然后过来接她。

她会对为她挡雨的人和接送她的人心存很大的感激,恰巧的是这两项他都占了。他好像就是天生要占优势的人,自带的强悍与霸道恰好落在她柔软处,在他的沉默里隐藏一座火山,火山的烈焰与岩石隐藏着巨大的激情与爆发力。

接着,他们去看了一场整个电影院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电影,影片是类似于《Titanic》的爱情灾难电影,两个意外相遇相爱的人一起环游世界,海上航行,见证了海上壮丽落日,惊涛骇浪,不见天日的昏暗,饥饿,疾病,虚脱,死亡。人的一生中,从爱到死,大概是成长中最庄严的仪式了吧。她如此认真地看得动了情,无法感同身受的真性情,险些还落了泪,在黑暗中,他却时常看她,时常看手机忙着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那一刻她明白,她不是敏感多情的男人,也不懂诗情画意,更不会是她理想中能够与她品味相似灵魂相伴的梦中情人。

她以为他们无法成为知己,但他却能懂她。她的言语,一举一动,脾性,仿佛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她像是一只不停在天空中一直飞一直飞的鸟,忽然不小心撞上了一棵大树,停下来,才发现自己的疲倦和伤痕,放下渴望只想要拥抱和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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