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这天,殷莺穿上秦康给做的粉色罗裙,又带上了李辰亦送着的桃花耳坠,娇俏动人,很是可爱。
“殷莺妹妹,你可别用这木簪了吧,和你这一身比,也太素了些。”杜小寒道。
殷莺笑着摸了摸木簪,说道:“可我还只最喜欢这木簪。”
杜小寒一听得意了,很是开心。
“我知道妹妹这是在哄我,但这话可千万不能给秦姨听到了。”说完还煞有介事的望旁边看了看,吓的殷莺赶忙瞧了瞧,怕秦姨在旁边。好在虚惊一场,殷莺追着杜小寒作势要打他,两个人就这么闹起来。
玄虚今天准备了晚宴,邀请杜羽一行人前去,一路上红色的灯笼高高挂起,很是喜庆。
“全叔。”杜小寒开心的打着招呼。这些日子跟着全叔学习气功都混的很熟了,只是啊,杜小寒这气功就跟学五禽戏似的,真只能当强身健体了。殷莺更是一样,甚至觉得半蹲的姿势有点尴尬,便没有学了。
“快快,来这边坐下。”全叔引着他们坐下。杜小寒也见到了许久不见的李辰儒。
“释远师傅,你去哪了,都没见到你。”杜小寒还是一如往常的热情。
李辰儒笑了,也不纠正他,道:“最近有些忙,你倒是长高了。”
“叫李公子,怎么还释远释远的叫着。”杜羽一旁提醒道。
杜小寒这才意识道说错话,忙道歉道:“对不起,一时半会改不过来。”
“没事,一个名字罢了。”李辰儒说道,毫不在意。
这时玄虚掌门来了,众人起身,玄虚示意大家坐了下来,说了几句新年的吉利话,然后劝大家吃菜。
正吃着,宫里赏了年菜来。
“掌门,这道是给您的,祝你松鹤延年。这道,”传菜公公看了一眼这饭桌上的人,“哪位是杜大夫?”
此话一出,大家皆是一惊,玄虚挑了挑眉毛。
杜羽走了出来,行礼道:“正是在下。”
“这道菜是皇上赏给你的,表彰你医术高超,免了玄虚掌门的病痛。”传菜公公说道。
杜羽连忙谢恩,心里却泛起了嘀咕,这皇上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是李辰亦?
“那咋家就走了,各位好好吃这年夜饭。”公公告退了。
回到饭桌上的众人各有心事。
赐给杜羽的菜是四喜丸子,“福禄寿喜”倒是很应景。
“吃吧。”玄虚笑道。
众人吃又开始吃起饭来,李辰儒却捏了捏拳头,玄虚不动声色的拍了拍他在桌下的手背。
吃完饭,玄虚掌门说道:“我年纪大了,就不陪你们年轻人闹腾了,回房休息了。我让阿全准备了烟火,你们可以去看看。”
众人送了掌门,李辰儒担心外公,亲自送回房去了。
杜小寒和殷莺眼睛都直了起来。山上树木多,去年过年本想买些烟火也没能买成,现下终于有了,忙跟着全叔去了。
“你可要小心,殷莺跟着小寒都快成男孩子了。”秦康在后面对着殷正打趣道。
“不会,小寒有分寸。”殷正又“嘿嘿”的笑着。
秦康也笑了。
烟火点亮了燕京的夜空。
杜羽站在廊下,看着烟火,看着小寒,觉得时间过的真快,一年又过去了。
“怎么,感慨了?”秦康看着若有所思的杜羽说道。
“嗯,时间过的真快。”杜羽叹道。
“是啊。”秦康也感叹道,看着烟火慢慢道,“两年就过去了。”
殷正正带着孩子们放烟火,乐呵呵的。
秦康想到什么,想到回去之前还要去见见芹香,这一别又不知道何时再见。
初一的鞭炮搅的人不清净,杜羽也因为这个日子行针不吉利,便也难得一个休息。
和年底不同,年初这几日玄虚府上倒是清静。玄门派本就不在这京城之地,是圣上心疼玄虚掌门的身体,才将他接入京中好生调养,自然也没什么走动。
初六那日,李辰亦来了。先是给玄虚掌门拜了年,又奉上礼品,便去东厢了。
杜小寒正在抚琴,一群人围着,李辰亦忽然觉得有些眼热,这样的亲近他怕是没有的。
“杜大夫,殷叔,秦姨新年好啊。”李辰亦走进屋开心道。
“辰亦哥哥你来了!”殷莺很是高兴。
“还是殷莺妹妹想着我。”李辰亦笑道,又命人拿了些新鲜玩意和吃食进来,还有两盏花灯。
“元宵还没到,你怎么就拿花灯了?”杜小寒停止抚琴,拿起花灯瞧了瞧。一个是传统的花灯,一个是小兔子形状的,很是精致。
“别提了,南方雪灾,父皇命我前去安抚,这过两天就要出发了,恐怕赶不上花灯节了。”李辰亦瘪嘴道。
“那你要去多久?”杜小寒问道。“怎么年还没过完就要走了?!”
“大概小半年吧,等我回程去瑶山看你们。”李辰亦说道。
“那是好。雪灾可严重?”杜羽问道。
“不严重,可是当地的父母官克扣赈灾款,已经引起民愤了,这才派我去。”李辰亦拿了一个栗子酥,“秦姨,给我留的好吃的呢?”
秦姨笑了,“你正吃着呢。”
初九那日,杜羽给玄虚把脉,状况已有好转。能做的杜羽都做了,剩下的只是服些汤药,好好调理了。两人闲话了些家常,定下元宵节后回程的日子。
初十,秦康见回程日子已定想着芹香事情该忙的差不多了,就叫上殷莺、杜小寒和殷正一起上街,顺便转转。杜羽还是埋在书海里。
来到芹香说的府上,秦康上前敲门。一个小厮跑来:“姑娘找人?”
“请问芹香可在?我是她的朋友。”秦康陪笑道。
“这里没有芹香。”小厮说道。
“没有一位年纪与我相仿的姨娘吗?”秦康问道。
小厮面色有些难看,旋即转了脸色,“没有,没有。你们快走。”说着“砰”的一声关上了门。秦康的心也跟着“怦怦”跳了起来。
“秦姨,找错人家了吗?”殷莺说道。
“应该没错啊,我记得就是这家。你看那还有口井。”秦康指着那口井,确实记得芹香说的就是这里。
秦康又去敲门,这次却气势汹汹起来。
“开门,快给我开门!”秦康拍打着门,良久才见方才那小厮来开门。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大过年的你闹什么闹。”小厮怒吼着。殷正赶忙跑到秦康身后站着,似告诉那小厮不要轻举妄动。
燕京的小厮哪是这样吓唬的住的,忙叫几个人来,俨然有硬碰硬之势。
“劳烦小哥通传,我今日定是要见到芹香的。”秦康坚决道,丝毫未有退意。
“哼。”小厮轻蔑的一笑,也不看她。
“赶走。”小厮对身后人说道,语气里的厌恶之意仿佛就想他们是病毒一样。
殷正看了眼殷莺,杜小寒早已把她护在身后。这才放下心来,站到了秦康前面。殷正别的没有,但力气还是有的。
就在两边要发生斗殴之时,官老爷的声音响了起来。
“何人在此斗殴!”
“见到将军还不下跪!”
秦康睁大了眼睛,回过头来,只见赤察尔坐在马上,威风凛凛的,却不看她。
“将军饶命,是这妇人无理取闹,非要进这府里,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啊。”带头的小厮说道。
“一派胡言,明明是好好说的。”殷正生气道,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秦康打断了。
“我只是想见芹香,烦请通报。”秦康眼里满是坚决,直直的看着那小厮,仿佛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小厮看着心里有些发怵,转而对赤察尔道:“将军明鉴,府里没有这个人啊。”说完还摊摊手,一脸无奈的样子。
“噢?”赤察尔疑惑道,“那进去看一眼就知道了。”说的是漫不经心的。
小厮急了,“将军,这是私人府邸,怎么可随意进去。”说完还嘟囔着些什么。
“那我便去给这家主人拜个年。”赤察尔笑道,但眼里却没有笑意。
一众小厮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干什么呢?!我们将军给你们拜年,还不快快让开!”随从喊道,吓得小厮们抖了一抖,只得让出了条路来。
秦康跟着赤察尔进府,让杜小寒们在外等着。贩茶商人初七就出门了,正室又卧病在床,只有着管家领着。
赤察尔左看看,右看看,随意的走着,秦康也便跟着。在院中一角落忽听一女子的啼哭声,秦康一惊,赤察尔也是闻声而去,一脚踹开了一间锁了的房门。
芹香随意的躺在床上,衣衫也未穿好。赤察尔不便多留,去屋外等着了。
“不是说没这人吗?”赤察尔道。
管家吓的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那人我就带回去问话了。”赤察尔说道。
“这……”管家为难,却也说不出话来。
赤察尔没有理他,自顾自的走开了。
再出来,芹香已经打扮妥帖,穿着素色的衣衫,由秦康扶着,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赤察尔就带着秦康出去了。
“你客居玄虚掌门府上,多有不便。你若放心,就把芹香姑娘送我那去吧。”赤察尔说道。
这自然是最好的,还可以免了那贩茶商上门要人。秦康点点头。
一出府门,杜小寒他们就赶忙迎了上来。殷莺帮着秦康扶住了芹香,这个漂亮的姨娘现在看起来不太好。
赤察尔叫了一辆马车,送芹香去他那,自己骑马走了。
芹香靠在马车上,眼泪簌簌的掉着,却不说话。殷莺在一旁也不敢说话。杜小寒和殷正赶着马车,也是一阵沉默。
到了赤察尔落脚的地方,赤察尔已经命人收拾好一间屋子,和准备好了热水,伤药。秦康思考了一会,还是让殷正他们先回去,自己留下来照顾芹香,这儿怕是一时半会离不了人。
殷正带着两个孩子走后,秦康给芹香净了身,抹了伤药。
“不要憋在心里,有什么就和我说说吧。”秦康心疼的说道。
芹香躺在榻上,紧紧的握着秦康的手,却终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只呆呆的看着纱帐。
“那就闭上眼睛休息。”秦康道,“我会在这陪着你。”
芹香听话的闭上眼睛,手却还紧紧抓着秦康的手。秦康就那么坐着,看着芹香眼角的那根细纹,心中泛起了酸楚。
杜小寒认得赤察尔,但当殷莺问那个将军为什么要帮秦姨时他却不知道怎么说。
“他们是旧相识。”杜小寒思考了很久道。
殷莺还是一脸疑惑,桃花耳坠轻轻的晃着。
“好啦。”殷正说道,“没事就好。”
殷正一向乐天派,路过山楂球摊子时还买了一包给两个孩子。殷莺不再疑问,小嘴吃的鼓当当的。自从吃了杏脯后她特别喜欢酸酸甜甜的东西。
晚上,赤察尔吩咐人送来清粥小菜,芹香象征着的吃了一些,吃完又睡了。秦康收拾了碗筷,准备出去时,
“别让我一个人待着。”芹香哀求的说道。
秦康连忙放下碗筷,跑到床边,握着她的手道:“我不走。”
芹香这才收起了那受伤的目光,睡了起来。虽然秦康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真的睡着。秦康不敢上床,怕芹香睡不好,就靠着床,坐在椅子上睡。夜里芹香醒过来几次,迷糊中见秦康还在又安心的睡了。
第二日,芹香有些好转,也能起来吃点东西了,晚上两人还能说会话。躺在同一张床上,说的都是年轻时候的故事。
第三日,秦康从早上醒来的时候,芹香已经不见了。秦康心中很是慌张,连忙去屋外找芹香,只见芹香端着托盘,笑着走了过来,虽然笑的极浅。
“快来吃早饭,”芹香放下手中的托盘,拉着秦康坐下,“是我亲手做的,你不是最喜欢吃我做的阳春面?”
秦康看着芹香有些不可思议,她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一如多年前在琴坊两人交好的模样。
“这些事我来做就好了,你好好休息。”秦康也拉着芹香坐下来,端了一碗面给她。
“我都睡了两天了,实在睡不着,就起来弄了。”芹香说的合情合理。秦康想着若是芹香真不愿意提,那她也就不提,只要她好好的就行。
吃过早饭,芹香拉着秦康在院里散心。秦康才得空观察起这座庭院来。寻常的普通院子,是朝廷给进京官员临时歇脚的的地方,倒也简单雅致。只是这几天也没见到赤察尔,也没来得及道谢。芹香的话不多,倒是认真的散心,状态看着好多了。
“秦康,原是我错了。”芹香突然哭了起来,就在开口的一瞬间。
秦康慌了神,拍着芹香的背,重复着说着:“没事,没事,都过去了。”
芹香也不擦泪,任由它流地满脸都是。抓着秦康的手道:“原以为是他负了我,却是我负了他。”芹香声音抖动的厉害。
“他是回去娶我的,哪晓得那茶贩勾结了掌柜。骗了他也骗了我。”芹香激动起来,“全错了!”
“你既已知晓,他一定也知晓,他是不会怪你的。”秦康宽慰道。
“他怪我,他怪我,我知道。”芹香哭的难以自制。
秦康又是安慰了一通,带着她回房了。又拿热毛巾细细的抹去泪。
“你一向重情,当年我就知道。但事情已到这个地步,往日不可追,但来日还在你的手中。”说完又握了握芹香的手。
芹香渐渐止住了哭泣,点了点头。
夜晚,两人睡在一张床上。
“明日我们去逛逛街,正好你还可以陪我回去一趟,拿些换洗的衣物。殷莺可喜欢你了。”秦康道,她想让芹香欢喜些,往日她最喜欢逛街了。
“我就不去了,乏的很。”芹香道,“你可以回去拿些东西,正好给我带盒胭脂,我这脸白的吓人。”
“你一个人待着?”秦康有些犹豫。
“没事,你快去快回。”芹香笑道。“你的胭脂总是最好的。况且这些女孩家的东西派人去取也不方便。”
自早上哭过那一场后,芹香精神好多了,想是郁结在心里的情绪总算发泄了出来。也愿意说话,吃饭。不像前两日那样闷着。
“那我早去早回。”秦康道,翻了个身,把脸对着芹香,“还带点螺子黛来。”
“好。”芹香道。又想了会,认真道:“秦康,我是不知道化给谁看了。”
秦康正欲说话,芹香又语重心长开口道:
“但是你还可以。将军对你情深意重,你也对他有意,为何还要像这般僵持不下,不要像我一样一直活在自己的伤心里。”
秦康本来想说话的,这下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芹香说的那般情真意切,倒叫她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