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锦荷十六岁嫁给文明哲,那会的文明哲还不是什么人人尊敬的国老,只是一个风华正茂,才高八斗却也贫苦穷困的才子。
那会文明哲才到京两年,一个南方的小镇上来的青年,虽然在朝堂有些名气,却也没有大户人家的姑娘看的上他。但陈锦荷的父亲就不同,那会锦荷的姐姐秀荷不知什么缘故,日日在家泣泪,父母也闭口不言。陈老明白女儿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即使是一个除了才气,一无所有的书生,陈老也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疼爱的小女儿嫁给了他。
事实证明,陈老的眼光非常好。婚后两夫妻是恩爱有加,琴瑟和鸣,令人艳羡。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的就是自锦荷嫁进门,三年未有所出。但文明哲也从未多言过一句,也从来没有提过孩子这个话题。
第四年,文明哲抱回一个小孩,就是现在的文远。开始陈锦荷怕是丈夫埋怨她,用这种方式侧面敲打她。后来他发现丈夫只是心善,一切还是照旧,陈锦荷才放下心来。
文远第一次开口叫娘的时候,陈锦荷的泪就滴了下来,在心底发誓一定要好好疼爱这个孩子。此后,陈锦荷也如约疼爱文远,就算文明哲忙着朝中诸事,无暇顾及家里的妻小时,陈锦荷也没有一句怨言,帮着文明哲打点好家中的一切。
文明哲总是握着陈锦荷的手说“辛苦你了”,就这四个字也足够让她死心塌地。但文明哲从来没有提起过小孩,日子久了,陈锦荷觉得是不是丈夫不喜欢小孩。直到有一天家中有文明哲的同僚来做客。那是一个下雨天。
文人喜欢赏雨喝茶,两人对坐在窗前,茶香四溢。窗外的雨打在瓦片,水洼处,丁零零的脆响。
“怎么瞧你还不着急。”那人笑道,拿起茶。
“急什么,远儿已经大了啊,有一个就够了。”文明哲随意答道,拿起温着的热水给自己加水。
“那你就不想要个自己的孩子?”
文明哲放下水壶,良久才沉声答道:
“现在就很好。”
陈锦荷拿着送小食的托盘,仔细思考那句“现在就很好”。她忽然觉得自己的丈夫是不想要小孩的。
晚上,陈锦荷躺在床上,被人用温暖的手臂环抱着,她想问,但后背传出的温度又提醒她,现在就很好。是啊,很好。
陈锦荷还是一如往常一样,直到她有了第一个孩子,那时候文明哲在忙着朝廷一场重大舞弊案,差人把陈锦荷送回了娘家,怕连累她。陈锦荷思考再三,还是喝了堕胎药,一是怕消息传了出去,给他惹麻烦,二是他也确实没有要小孩的心思。
当文明哲处理好一切的时候接她回去已经累的脱了层皮,自然也不会注意到自己的妻子瘦了一圈。
之后,陈锦荷又堕了两次胎。但日子还是一样的平和。文明哲喜欢做慈善,她就帮着,文明哲忙到不吃饭,她就定点送饭去。
风风雨雨走过来,当年的小书生已经成了文国老,要退休了。离京前那日,他们的马车在京城外和众人道别时,一个和她关系好的夫人无意说起,“还是跟着养的像,你看远儿和你多像啊。”
陈锦荷这才注意起文远的眉眼,是啊,是很像。但要说像,居然像她那个姐姐!陈锦荷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而这只是个引子。
当他们到达庆云县时,陈锦荷开始吩咐下人收拾起屋子来。但文明哲向来爱书如命,所以文殊阁的藏书都是她亲自收拾的。金色镂空雕花书签出现在诗集里的时候陈锦荷真是懵了,那是她姐姐的东西。
“姐姐,你哪来这么好看的书签?送给我吧。”十五岁的锦荷把玩着那枚精致的书签。
秀荷赶忙夺了下来,“不行,这是……他送我的。”小脸红扑扑的,一副少女娇羞的模样。
“哦~”锦荷的声音拖的长长的,姐姐有心上人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因为最近啊她弹琴总弹《凤求凰》。
陈锦荷心中似有万种情绪,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她把书签夹回原处,强迫自己不问不想,日子还是如往常一样。
只是压抑久了,尤其是看到文远那张脸,陈锦荷觉得自己这么多年蒙在鼓里,被人背叛心里更是不好受。所以她冷了下来,从热情的嘘寒问暖到自顾自的吃饭喝茶。
文国老一开始也奇怪,只当她是心情不好,缓缓就好了。但时间长了,却也不知道如何哄了,就成了这般模样。
“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文国老颤抖的说道,“我们有孩子……”
“说了又有什么用,你的心里只有文远。哪还会想着我们的孩子。”陈锦荷无力答道。一旁的文远心里很不是滋味,难道因为自己的存在,竟让爹娘嫌隙至此吗?
一声琴响引得那教士向门外张望起来。他本还有更重要的事的,可此刻却只想去门口瞧瞧那琴。
琴音抚了心智,文国老认真答道:“不论你信不信,文远只是秀荷的儿子,当年是丈人亲手交给我的。”
陈锦荷望着文国老,丈人?难道父亲知道此事的内情?
教士没有理会他们,开了门。果然见一人在弹奏着断魂琴,是个少年郎。
“小兄弟,你哪里习的这琴的?”鸦青色教士总算没有轻蔑的说话了。
“天晓得。”杜小寒答道。接着拨弄琴弦,根根似箭射向那教士,那教士也不躲,被琴中隐含的内力击倒,袖口竟掉出了一条铁链。原来这袍了竟藏着铁链!清脆的响声把文远从屋里引了出来。
“你……”杜小寒有些惊讶。此时衙役们从外面跑进来,看着铁链,又看着那教士,明明过来,把那教士团团围住。
那教士看着这场面居然笑了,从怀中掏出一把刀,割了手上的脉搏,还握起拳头,让血放的更快些。
看着猩红的血液,大家都傻了眼。杜羽第一个反应过来,拿出帕子准备上前,杜小寒抢过他手里的布块,上前去了。文远帮着他扶起那个教士,他还有很多秘密,绝不能就这样死掉。
“你可知你是万能神之子。”
杜小寒只听见那教士在文远的耳边轻轻说了这一句话,接下来血溅三尺。教士拿起刀往自己脖子上一扎,死了。杜小寒这才看清那教士枯槁的苍白的脸。
一旁的文远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