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里间有现成的灶台,烧上一锅水,杨五花拿葫芦瓢一飘一飘舀着给杨小花冲完澡,直接拿大巾子一裹,把她抱到铺了床单的小床板上,随后给她穿上小兜子和平角小裤裤。
兜子是这个时代的女子内衣,正面外形与肚兜不太一样,反倒与现代背心有些相似,只是后背镂空,两襟和腰侧各处还有系带,系紧了还能收腰,看上去颇为性感时髦。当然,像杨小花这种小孩子是不需要那么复杂的。一般来说,穷苦人家出身的女孩子,都不太讲究这些,能有个兜子就不错了,杨家之所以知道这些款式,也是因为杨二花在杨柳湾待嫁的时候,教她们做过。
至于平角小裤裤,则是杨五花这个现代芯子的改良版产物。
“你乖乖暖床哈,我去个茅房,马上回来。”杨五花点了一根艾草蜡烛,放在床头的凳子上。
杨小花虽然每天都在铺子里睡午觉,但过夜还是第一次。此时周围黑漆漆的,也没人跟她说话,没来由的心里觉得害怕:“五姐!五姐快来!”
杨五花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杨小花赤着小脚,抱着小黄花狗,抹着眼泪,缩在床板一旁,小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怎么了这是?”
“好黑,怕怕!”
突然换了个环境,别说杨小花害怕,就连杨五花也有些不习惯,索性搬了个条凳,一口气点了一排蜡烛,把四周照的亮堂堂的。也幸亏蜡烛都是杨家自己做的,不然哪经的起她这么点。
只可惜蜡烛虽多,但点的时间太短,杨五花琢磨着明天拿个大海碗,直接做上一大碗蜡烛,起码能点上一整夜。
两姐妹呼哧呼哧一直睡到天光大亮,直听到外面的敲门声和狗叫声方才醒来。原来杨三花担心了一夜,天不亮就起来,蒸了一笼馒头,带着黑花狗赶了过来。
“姐,你这一大早的,特地送馒头过来啊?”
“你们突然在外面过夜,可担心死我了,我想来想去,黄花太小了,还是让黑花过来守着你们才放心。”
“没事儿姐,这门闩厚的很,比外面的锁还结实呢。”
杨三花瞅了瞅睡眼朦胧的杨五花,说道:“先洗簌吧,一会被人瞧见多不好。”
杨五花把店门一关,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道:“这样不就好了,等我收拾好了再开门也一样,反正也没啥人来。”
杨小花此时也醒了,眯着眼睛看到杨三花,便朝她伸手:“三姐抱抱!”
“昨晚乖不乖?睡在这里怕不怕?”杨三花轻轻抱了一下杨小花,随即便给她穿衣服。
杨小花早忘记自己害怕地哭了一事,只记得满凳子的蜡烛,一个劲地跟杨三花嘀咕:“……好多好多蜡烛,好漂亮。”
“姐,下回我们要是没回来,你不用送馒头豆浆过来了,方爷爷他们也经常磨豆浆喝,这儿有大石磨,中午的时候我做点豆渣饼子来卖也是一样的。”杨五花虽然做馒头不行,但煎饼子的技术还是不错的。
张家的奶牛进入了干奶期,杨家没有了牛奶,改成自己磨豆浆喝。自从杨五花在铺子里卖豆腐干之后,杨家也不自己磨豆浆了,朱青草送豆腐干的时候,会顺便带些豆渣和豆浆过来,杨家的馒头有一部分就是豆渣做的。
转眼又到了卖草编的季节,杨家虽然有了店,但每天杨五花会先去集市摆会地摊卖会草鞋,再回铺子里。穿草鞋的都是穷人,集市是个很大的消费群。
雨水多,草鞋需求量也多,可惜受水患的影响,稻草太少了,别说草包了,连草鞋也做不了几双。杨五花卖了几天的草鞋之后,就卖无可卖的收摊停业了。
杨三花少了草编活计,变得无事可做,便接手做起杨五花新研发的薄荷胰子来。皂荚胰子本来颜色就不浅,加了薄荷之后,颜色更深色了,好在薄荷味较浓,也不难分辨。
杨五花怕放久了薄荷味会散,便准备了颜色偏白纸张偏厚,经常被用来做书画用纸的二等桑皮纸,一一包装起来,上面还打上鸡蛋花的小印章。类似的印章大大小小有好几个,包括崔家和杨家铺子的大致地址和店名,也都刻了大小好几个,专供不同的包装使用。
杨二花虽然已经去了京师,但程三小姐的婚期还有几个月。杨五花打着给杨四花送东西的名义,变相的又跟程府推销起了清凉胰子,也就是薄荷胰子来。
“这清凉胰子,是我们新做的,不光闻着清爽,用着清凉,还能怯痱止痒,夏日用最合适不过了。”
杨四花接过胰子,说道:“你来的正好,三小姐正念叨着你的清凉膏呢,这回好了,又有了清凉胰子。”
杨五花听了,灵机一动,说道:“过几天我们还要推出清凉礼盒套装,里面有清凉膏和清凉胰子,对了,还可以醒神膏和清凉胰子搭配,这个专供少爷们念书用,回头你找机会跟她说说,看看有没有需要买几盒子送人用?”
杨家和崔时园之前合作过手套礼盒套装,有了经验备起礼盒来很容易。
杨五花照着之前买皂胰子的规矩,切了好多小块试用装出来。前三天,只要来铺子里买东西的人都能免费送一块,三天过后,改成转盘抽奖。
原先的皂胰子,便利铺一个月能卖出一两块就很了不得了,全靠崔时园在卖。如今有了清凉胰子,又是全城独家,生意倒是好了不少,最好的时候一天就能卖上三五块。
清凉胰子比皂胰子贵上二十文,原价二百二十文,但不打折。很多街坊都嫌贵,但又觉得效果实在不错,就开始冲着用来抽奖的试用装来,甚至还有人询问能不能直接买那小块装的。试用装虽小,但如果只给孩子洗澡用,尤其是小小孩,一块也能洗上三五回澡。
杨五花本想再出个半块装,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否定了,不想搞的太复杂,只是做了不少试用装,直接在大转盘里间错着多放了三格子。这么一来抽中清凉胰子的几率更高了,大家为了多抽奖只能在铺子里一直买东西。
杨五花又把之前的艾草蜡烛升级改良了一下,用艾草和薄荷以及菖蒲等,按照特定的比例,做成限量版醒神蜡烛,专供礼盒装用。至于礼盒装,则分为男子版,和女子版。男子版的礼盒装有清凉胰子,醒神膏和醒神蜡烛;而女子版的礼盒则装有清凉胰子,清凉膏以及桔味蜡烛。
杨五花去年为了给生病杨小花补充维生素,买了不少桔子,桔子皮都收了起来,混同枳片干一起做成蜡烛,统称桔味蜡烛,为了与艾草蜡烛分开,也都染成了黄色。
醒神膏和清凉膏因为成分不同,味道也有些许差别,为了区分两者,杨五花还特地找崔时园帮忙,把醒神膏的瓷盒子做的更高些,直径也更窄些,甚至还不足一寸,看着就像个微缩版的小白瓷罐。
礼盒装价格比较贵,杨五花定价一盒二两银子,除了自己留下少量的备用之外,大部分全部交给了崔时园。
“这一包是我们家送给袁二少他们的,你帮我带给他们呗?”
杨家姐妹用的第一块香胰子,就是当年袁二少给的,也是那次之后,杨五花开始幻想着卖香胰子赚钱。如今终于成功做出来了,自然要礼尚往来给人送几块,当然,更主要的是,她想显摆显摆她家独一无二的清凉胰子。
崔时园说道:“带我倒是可以帮你带,只是袁二少怕是一时间用不到了。”
“啊?他怎么了?”
“圣上亲征塞外,他们也跟着去了。”
“呃……又跟去打仗啊?这不是去年刚回来吗?怎么过了年又走了……”
崔时园以为她担心,便道:“你放心吧,前几日收到信,说是已经获胜,圣驾正预备去往燕京,我估摸着这会儿还尚未启程吧。”
“燕京?”现在的帝都不是在金陵吗?金陵金陵,难道不是南京吗?
崔时园随口答道:“嗯,燕京正在兴建皇城,或许过去看看吧?”
“建皇城?为什么?”凤阳城内也有一个大皇城,除了去年圣上祭祀皇陵过来住过几天,平日里就是个大摆设。
崔时园看了杨五花一眼,心里有片刻觉得奇怪,但又一想,杨家一直呆在村里,没接触过什么人,不知道也不奇怪,便解释道:“圣上早年受封燕王的时候那儿原本就是燕都……”
“喔~那看来要迁都了……”
崔时园虽然惊讶于杨五花的反应,但也急忙说道:“圣上可未曾下过迁都诏书,这话你可不能乱说。”虽然事实应该如此没错。
“嗯嗯,晓得晓得。”杨五花受教一般,认真点着头,随即又似乎想到什么似的,深深的叹了口气。
崔时园不禁莞尔:“又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在想我家为什么没在燕京。”其实杨五花心里想的是,她为什么没穿去燕京城里,最好在有套房,然后被朝廷拆迁了,赔了她好几套房,那就爽了。
“嗯?”崔时园不解。
“或者认识个燕京人也好啊……”杨五花继续感慨。
崔时园忍不住笑道:“这倒似乎不难,据我所知,你已经认得了。”
“啊?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崔时园拍了拍手里的包袱,说道:“袁夫人的娘家就在燕京……”
“喔?那袁满就是半个燕京人,那他表哥就是全个燕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