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城周边的良田,一般七八两银子就能买到一亩,但京师地处富饶的江南,这田价还得贵上一些。
板凳自打接了买地的任务,寻了好些日子,最终在应天府治下的上元县郊,选中了一块十一亩七分的良田,等过些时日收了稻子就能接手。只是这么一来,杨五花原先给的一百两银子不够了,还得再贴补一些。
“怎么还有个零头啊?”杨五花微微皱眉。到底是做嫁妆的,六亩有点少,八亩十亩的听起来也好听。
“都是连一起的,单独不好卖呢。”板凳挠了挠头,心说,我也不想啊,哪有刚刚好齐齐整整的田地啊。
“还有一家也在附近,倒是齐整,不过加起来还不满五亩,还能剩下不少银子哩。别的地儿倒也有八九亩的,不过都很远。”
京师那么大,王公贵族还那么多,附近的好田早被各家占了,就这几家还是他板凳跑断了腿寻来的,容易嘛他!
“那还是第一家,十一亩多的那个吧,要买就买大的!我一会儿再拿点银子给你。”
“你们不过去看看?”
“不用了,你办事,我放心。”反正我也不懂!
板凳听了这话,咧开嘴笑了,就是嘛,我板凳办事可是顶顶牢靠的!
“那没事儿我这就回去了?我得赶紧把那白契签了,免得被人抢咯!”被人信任的感觉真好,板凳干劲十足。
“白契是什么?”
“白契就是咱们买地的时候,自己跟人签的地契。回头再交给衙门,等衙门验过之后盖上那大印,变成红契,那地就正式记到了你们名下,以后这税也找你们收。”
“噢,真是复杂!你要有空,顺便帮我们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手续都给办了吧,需要什么银子户贴的你都跟我说,统统交给你了!”
杨五花抬起手,语重心长的拍了拍板凳的肩膀,没办法,她听着都头大!
被委以重任的板凳,抬起头,挺起胸膛,一脸傲娇地拍胸脯说道:“放心,包在我身上!二少爷也交代过了,紧着你们的事儿先来。”
“算他够义气!”杨五花很满意,大方的说道:“你也别急着回去,住一晚明天一早再走也不迟。我刚收了不少桂花,特地留着呢,一会儿我给你们做桂花糕吃。”
“嘿嘿,可巧了,少爷正念叨着呢。”板凳心说,我可比二少爷有福气,吃的是新鲜的呢!
“那是,我就知道他会问。说起来,他也可怜,还是大年前吃的吧?”
“是啊是啊,板凳也是那年吃的。”
当年的桂花少,杨五花第一次做,又浪费了好多。袁二少当时就没吃过瘾,后来心心念念的等了近一年,还帮着把桂花树给移了过来,结果花还没开,就被他老爹抓去西南打仗了,再后来又去了北方,到现在也没再尝过。
杨五花问袁二少借了板凳跑腿办事,自然也是礼尚往来,特地给他们留着桂花,当然,她是不会把方子告诉他们的,不然,以后还拿什么诱惑袁二货呢。
想到此,杨五花在心里贼贼的笑了起来。
晚稻成熟的时候,桕树叶也红了。
乌桕果子外头有一层白花花的蜡质假皮,杨五花发现这蜡皮取下来溶解之后,还带了些皂质。
“难怪不得我总觉得是拿这桕蜡做的胰子,比拿蜜蜡做要省料,原来是这么回事。”
“你小心些,可别中毒了。”
“放心吧,我只取这外头这一层白蜡皮,里头我不碰。再说了,这里头的白果子吃起来才有毒,咱们又不吃,哪里会中毒。”
去了真果皮的乌桕果果仁也是白花花的,大部分是三瓣合在一起,看起来有些像简易版的山竹,但果仁硬实,质地又有些像莲子。乌桕果有毒,桕树叶和桕树汁又会刺激皮肤,故而,虽然附近几个省桕树不少,但除了制蜡的人家,桕树并不受普通村民欢迎。
“不过以后再收乌桕果的时候,还是直接收这蜡皮吧,最好是去蜡皮之后,做桕蜡之前。”乌桕果原本还能榨油,因为怕有毒的关系,杨五花便暂时放弃了。
杨三花说道:“这点活倒也不算什么,这法子可比榨七叶果方便多了。”
“那倒是。榨油前还得先上锅蒸,压成饼子还都是力气活儿,咱们可干不了,也就大姐夫他们有力气,这活还得找他们干。要我说,以后再发树苗,都往他们山上种得了,现摘现榨的多好……呃……要不七叶果子咱们也别榨了,你都给发了?”
榨油试验用的是杨家林子里,最初那三棵小树结的果子,而溪鸣寺那棵有年头的老树结的果子,舍不得拿来做实验,因此还没动过。杨三花马上就要嫁人了,杨五花可不会发什么果芽树苗,今年再不多发点以后估计就机会了。
要做白玉胰子光靠乌桕果蜡还是差了些,桔梗还得扩,七叶果又要留着发种,手头就没什么材料了。况且一年推出两次白玉胰子,显得不够稀有。杨五花想来想去,还是没有再做新的白玉胰子。
天气一冷,杨阿花便下山赶过来帮忙做被褥。
杨家姐妹平常用的被子都是拿紫花布做的,为了拆洗方便,样式也是杨五花提议的现代被套样式。但杨三花陪嫁用的被子,走的还是古代传统路线。
被褥按季节分成薄中厚三种,加起来总共十床,寓意十全十美。
正常平铺的被子,从下往上分别是里子、被芯和被面,并且面积逐级缩小。里子布最大,从下往上四边翻过来盖住上头压着的棉花被芯,再与最上头的大红绸缎绣花被面缝在一起。
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缝喜被必须一线到头,中间不能断线,不能接线,也不能打结,故而针脚必须比平常的被子细密,否则容易散线,这也是一项大工程。
眼看着婚期将至,喜果喜饼的必不可少。喜果多为红枣桂圆之类的干果;而喜饼,顾名思义,就是个饼。杨五花琢磨来琢磨去,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五姐,你吃。”杨小花把她那小胖身子挤了过来,伸手往杨五花嘴里塞了一块东西:“甜不甜?”
“哪来的糖?”
“康叔给的。”
“啊?”
康叔就是在草市卖糖饼兼卖米的那位。
喜饼和糖饼是不一样的,但从原料上来说,基本都是面粉和糖。康叔家余粮多,又会熬糖,能省不少本钱。
虽然很多人家都会自己做喜饼,但并非人人都会熬糖,买材料回来自己做,也不一定就比去康叔那买现成的划算。因此附近一些人家办喜事会选择上他家订购喜饼,杨五花这种懒人自然也不例外。
除了蔗糖能做糖之外,还有一些糖是用麦芽糯米等粮食为原料做的,其中,呈粘稠胶状的叫做饴,而干硬块状的叫做饧。
附近以水稻为主,康叔家的糖也是拿稻米所作,比起金黄色的麦芽糖来,颜色更加浅淡,变成糖块之后更是偏白。
杨家是多年的老客户,又定了不少喜饼,康叔家特地做了些白饧糖块送给几个小姑娘当零嘴吃。
“有了!”杨五花一拍大腿,激动的说道:“我就说还差点什么,原来是差喜糖呢!”
红果糖虽好,颜色也合适,但味道是甜中带酸的,拿来当喜糖总觉得不够甜蜜。多多放糖倒是可以盖住酸味,但却又容易甜的发齁。
转过天,杨五花便让张富贵多送了一桶牛奶过来。张家在几个月前,又新添了一头小牛犊,故而,又重新开始给杨家供应牛奶。
一听说姐姐要用牛奶做糖,杨小花也不出去玩了,寸步不离的守着杨五花。
“奶糖比红果糖还好吃吗?”
“不一样的味道,红果糖酸酸甜甜的,奶糖没有酸,就只有甜。”
“跟这个糖一样吗?”杨小花指的是她嘴里的小饧糖。
“不一样,比这个多了牛奶味啊。”
杨五花想象的牛奶糖也特别简单,纯粹是把糖和牛奶一起煮,既然饧糖能变成固体的糖块,那么混点牛奶进去一起熬,就算变不成硬糖,也能变成软糖。
杨五花想的简单,做起来却并不简单。倒不是程序上的复杂,而是做的过程中要一直不停的搅拌,直至牛奶中的水分蒸发。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还没有变浓稠,手已经没力气了……
杨五花咬咬牙,为了喜糖,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