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狗儿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姐姐,见她点头,方才对杨五花点头,但是依旧没有说话。
丁丫见了,忙说道:“大小姐,我弟弟胆子小,不爱说话,他是愿意的,我也是愿意的。”任谁都不会觉得“狗儿”这名好听,哪怕是他亲姐姐。
“唔……”杨五花瞄了一眼,小久儿身上的虎头铃铛,说道:“就叫丁铛吧,铃铛的‘铛’。”又看了看丁丫,问道:“我们村里有好几个叫“丫”的,你要是也愿意改,可以叫丁铃,就是铃铛的‘铃’。”
“丁铃,丁铛。”丁铃回味着名字,眼里闪着光芒,高兴的说道:“谢谢大小姐。”
又是大小姐,前头几个人见了她,也喊她大小姐。
杨五花倒不介意当“大小姐”,毕竟在这里,能被称为“小姐”的,都是尊贵的官宦豪门千金,可是没有歧意的。只有平民之家的女孩,才会被称作姑娘。这些人能称她小姐,其实是带着敬意的,就这一点,她也是满意的。
只是,她在家,排行老五啊!
而杨六花,也不是二小姐啊!
这不是都乱套了吗?
但是,要改称“五小姐”,她又觉得听上去像“舞小姐”,感觉没什么气势,她可是一家之主呢。
“庄主?”杨六花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笑眯眯的说道:“那我以后就是少庄主了。”
杨小花从被子里撑了起来,拍拍小胸脯说道:“那我就是仙女小庄主!”
呵呵……杨五花心道,虽然只是个农庄庄主,但听起来,似乎也带了一丝,小小的武侠风。
“二妞姐姐,那你是什么庄主?”
二妞摇头说道:“我干活就行,我不当庄主。”
杨小花又问:“那弟弟呢?”
杨六花笑道:“弟弟是小玩主。”
“哈哈哈……”
杨五花又对杨六花说道:“明天开始,让那几个女孩子过来做糕点吧,等她们上手了,你俩也可以腾出时间念书了。”
“啊?让她们做呀?那不是都被她们学去了吗?会不会抢我们家生意呀?”杨六花以前也没少跟杨五花进城摆摊,团子什么的,可没少被人山寨,不高兴了好长一段时间呢。
“这应该不会。她们现在连自己吃饭都成问题,哪有能力买食材做糕点。”
“那……他们会不会告诉别人?”
“这个嘛……”杨五花想了想,倒也不是没可能,即便不是故意的,也难保会不小心说漏嘴。
“要不这样,先跟她们好好说说,再写个字据,按个手印,若谁把家里做活计的法子说出去,不光要被赶出去,还要罚钱。”
“罚钱?罚多少?”杨六花问道。
“唔……五十两?”
“哇!”三个小姑娘同时张大了嘴,一脸惊讶。
“怎么?太少了吗?那就五百两?”
“哇!”三个小姑娘不光张大了嘴,还瞪大了眼。
“要不这样。就说,视情节严重,罚金由五十两到五百两不等。”
虽然,对这些难民来说,就算卖了他们全家,也不值不了五十两,但把罚金开的高些,有利于起到震慑作用。
杨五花又道:“你俩有空的时候,也想想,咱们一起定个规矩。我们大家,包括他们,现在就相当于是个异姓宗族,我就是族长,要给大家定个族规,以后要裱起来挂墙上的,人人都要背。以后每次开会的时候,都得先念一遍。等将来,建好了新院子,还得腾一间屋子,专门开会用……”
“嗯嗯……”杨六花边听边点头。
“哦,对了!我们家新买的那地,以后就是个农庄,名字我也想好了,就叫‘花园里’。”
“咦?五姐,你之前不是还说,要叫‘花园新村’的吗?”
“这不,没有‘花园里’好听呀。”
“嘿嘿,我知道我知道,‘花园里’就是在花园里面的意思。五姐,我猜的对不对?”杨小花笑嘻嘻的问道。
“是藏在里面的花园。”
“嗯嗯!藏在林子后面,还藏在我们家后面。”杨小花满意的点着小脑袋,自打姐姐买了地,还说要造一个村子,种好多果子,她就一直兴奋的不行。
杨五花又道:“‘里’和‘村’的意思差不多,里甲,里坊,都是‘里’,听上去给人的感觉可比‘村’大呢。”
里,居也。
不光指里面、内部,还带有居住地的意思。
花园里,花园里,念起来也比“花园新村”顺口,还更好听些。
杨五花同妹妹们开完“睡前会议”,便自己靠在床上,就着烛光,翻着下午整理出来的名册及个人资料,不多不少,刚好九户!
也真“难为”姚书办了,倒还真没过十!
这些人,老的基本都五十上下,小的在十岁上下,除了少数是在半道沦为孤儿的,其余大部分人,在老家的时候,就已经是畸零户了。
这里头,还有那对曾经上杨家小坡乞讨要衣服的祖孙,刚巧曾经在芦竹地住过,也就是杨五花见过的,另外那个稍微像样一点的棚子。只是因为白天都出去觅食了,杨五花去过多次,都没碰到他们。
那老汉姓邓,叫邓长福,虽然头发花白,容貌苍老,但却是老人组里,年纪最轻的一个,今年才四十八岁。最早的时候,家里倒也有田有屋,日子过的不错,只是后来为了给独子和老伴治病,相继把房子和地都给卖了。结果人没保住,儿媳妇也跑了,只剩下这祖孙俩,靠租房佃地为生。还好屋后有片小竹林,空闲的时候,还能编点竹编补贴点家用。
像这样的双人组家庭,共有四户,除却丁家姐弟,和邓家祖孙之外,还有另外两户。
胡进忠和老妻王氏,是一对卖烧饼的老夫妻,都是五十以上的年纪。王氏年轻的时候遭遇过难产,不但孩子没保住,还因此坏了身子,一直未再生育。这胡进忠倒也有情有意,几十年如一日的守着老妻,不离不弃。
黄桂枝,是这堆人当中,唯一一个年轻妇人,三十还差一岁。有个十岁大的女儿,跟她姓黄,名英子,长的同她一样,都十分清秀,但左手拇指却多了一截小指头,被视为不祥人。黄氏也因此被夫家所休,还没出月子便带着女儿搬出了村外,靠养蚕织布为生,日子过的很是艰苦,使其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了好几岁。
剩下的两户,都是三人组。
五十有一的周氏,在老家原本也是种地的,同样因为家里变故,卖了田产,换了三间茅草屋居住,靠养鸡养鸭,卖鸡崽和咸鸭蛋为生。大孙女彭满惠,其实是她的外孙女,也是因为被后娘和奶奶虐待,被周氏抱了回来,改名换姓,当孙女来养。彭满惠今年九岁,据说也是从小就干家务的,就连五岁大的弟弟彭满仓,也是她一手带大的。
最后三个,是姐弟妹,姓孙,名字都很好记,分别为麦子、谷子和稻子。
孙麦子是少儿组里年纪最大的,已经有十三岁了,父母早亡,跟着二叔二婶过。同江小鱼家不一样,这孙家倒是很和谐,叔婶和奶奶都是厚道人。只是孙二叔在路上,为了给他们省点口粮,自己饿死了,二婶千辛万苦带着一家老小来了凤阳之后,也没了。随后奶奶和最小的堂弟,也相继病去,只剩下她们三个半大的孩子。
这孙麦子原本要是打算去卖身,给弟妹换银子的,但她脸上有块胎记,虽然是浅粉色的,但面积不小,从右眼皮一直延伸至太阳穴及颧骨,看上去,就像是错了位的粉红熊猫眼,没人愿意买她。
而九岁的男娃孙谷子,是二叔家现在唯一的血脉,也是孙家唯一的男丁,不能卖。八岁的稻子是她自己的亲小妹,也舍不得卖。只能自己上苦力市场找工作,结果,工作没找到,反倒把自己给冻病了,晕倒在路边,被过路的好心人给送到了惠民药局。
九户人,一共十七口。
虽然这些人非常的弱势,但杨五花对他们的还算满意,起码以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基本上都还算敦厚,不像是什么极品奇葩。少儿组基本也都是打小干活的,算不得什么拖累。而老年组虽然体力有限,但也是常年做惯粗活的,又都有务农经验,总归比她们姐妹强些。
杨五花合上名册,把脸埋在被子里,想了想,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放,干脆回头把曾阿绿一家也接过来,凑个整数,算十户二十口得了。
初冬的天气,这些人仍然单衣,有的甚至还打着赤脚,杨五花有些看不下去,决定先给每人准备一身衣裳和一双布鞋。
鞋子倒是容易。她家就有现成的鞋底子卖,各种尺寸都有,比着尺寸发下去,再给点针线和碎布头,让她们自己添上鞋面就成。
衣服倒是有些麻烦。小的和女的还成,家里的旧衣裳改改也能穿,反正都是紫花布做的,不挑年纪,老的小的都能穿。只是人太多,也不知道够不够,尤其是那几个十岁下的孩子。至于,那两个老汉,估计还得重新做。
看来明天要进城去买些紫花布,还有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