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五花同柳芽儿望着桃子的背影笑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要不,你带点针线布头回去吧?这会子离过年还有些日子,田里估计也没什么事,你回去要是有空,在家也可以做做荷包,若你明年真不来了,等开了年,让你哥带来也是一样的。”
桃子和柳芽儿二人,经过这几个月的练手,加上春妮子这位高手的教导指点,二人现在不光能绣字,还能在字的周边绣上吉祥的花纹。为了与纯字荷包分区,杨五花管这种带花样的荷包,叫做“花字荷包”,也是四文钱一个,而纯字荷包则降了一文,改成了三文。
不管是纯字荷包也好,花字荷包也罢,其实做起来都不难,之所以能入富贵人家的眼,并且还能卖个好价,不光是寓意好,最主要的还是因为用料上乘,拿出来赏人不丢脸。
三四文钱一个,只不过是手工费,布料和绣线都是由喜铺子统一进货和发放的。柳芽儿若是想要自己绣,还不一定能买得到类似的零碎布料,但若要买整匹,作为个体户,成本又实在太高。
回了老家还能有钱赚,柳芽儿自然是没有不应的。
“不过,这也是暂时的,你知道的,京师跟我们这里不一样,要求高,花样什么的总是要经常变的……”
“嗯,我晓得的,没有春妮子姐在我边上看着,新花样我怕是做不来的。”
柳芽儿想到此,原本发亮的眼神,微微黯淡了下来。她们村里都穷,没人会绣花,她虽然学了,但其实也就是个半调子,只是靠着不停的重复练习,才熟练的,没人在边上引导,换种针法花纹,她自己不一定就能做得来。
“唔……要是你们明年都不来了,不如你同你堂哥合伙,也摆个摊卖煎饼果子吧,多少也能补贴些家用。”
杨五花也知道他们那里穷,想了想,大家相处的不错,干脆好人好做到底,给他们提个建议。反正这玩意儿本来就是一看就会,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与其被别人学去抢自己生意,还不如让柳家兄妹赚一笔。况且,他们相隔几百里,柳东林若是有这个想法,回家自己卖,她也不知道,现在自己直接开口,好歹还能得个好口碑。
“那怎么成,这是你想的法子,我们怎么能用。”柳芽儿摇头说道。
“不要紧的,又不是同一个地方,你们那儿离这里远着呢,又不抢我生意。再说了,城里现在也不光我们家在卖,别人也在卖。你们要是不怕被人学去,倒也是能卖卖的,抢个新鲜劲,总是赚上一笔。不过,在那之前,最好自己多养些鸡,多存些蛋,不然到时候还得花钱收鸡蛋。”
至于柳东林,每天的工钱不过八文,原本只是安排他上一个早班的,但到后来基本都是全天上班,甚至每天一早起来,还得先磨豆浆煮豆浆,帮着老刀做准备工作。杨五花也没给他涨过工钱,只在月底的时候,多给他一串铜钱,也就是一百文,意思意思。
原本打算等到过年的时候,给人发点小奖金和年货,却忘了人家不是本地人,早早就得回家,年货她还没来得及准备,最后找了个普通的荷包,装了一粒约值五钱七分左右的小银片,塞给了他,也算是年底双薪。
这些普通的荷包,都是“神仙指”针线小组的女孩子们,平时练手用的。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凡是做的不好的,基本都会被拆掉重做,反复练习,而那几个还过得去的,都被杨五花留了下来,装东西用。
柳东林走了以后,就没人在从便利店运豆浆和饭团去集市了,杨五花也不想让老刀太过劳累,便直接把早点生意停了,但摊子还在,只是专门卖糕点。
好在,曾阿青对糕点生意已经很熟悉了,也能独立买卖,加上杨五花调了丁铃和孙谷子帮他打下手,卖的又都是家里事先做好的糕点,三个十岁上下的半大孩子,倒也能顶起来。
三人是每日一早出发,直到下午才会回来,基本上一呆就是一整天,到了中午,便轮流着,一人守摊,二人上便利铺吃饭,再外带一份回去。这日回来的时候,便报告杨五花说,老刀让他们带话,边上的院子要卖,让她进城看看。
“什么?是边上哪家?”杨五花问道。
“说是西边那户。”曾阿青答道。
“这可奇怪了,不是前两月就再卖吗?怎么又要卖了?难道那院子有问题?”杨五花嘀咕道。
“好像是一直没卖掉过。”
“哦?这就更奇怪了,怎么就没卖出去呢?”杨五花挥了挥手,说道:“行,我知道了,你们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是。”
待翌日进城一问,方才得知,那座院子本就又旧又杂,感兴趣的人并不多,户主又一心想要卖个高价,结果谈了这么久也没谈妥,兜兜转转绕了一个大圈,发现还是杨五花开的价格最高。
“我原先吧,倒还真是想买你们这院子的,但现在晚了,我手里可没什么钱了,就算我想买,我也买不起了。”
杨五花的确是想过要修缮一下便利铺,再扩充一下探花小院的,但她现在有一大块地,便改了计划。受到曾阿青每日进城送货的启发,她盘算着,若有需要,其实也可以直接在“花园里”腾一座小院出来,专门用于出租,回头再搞一辆带车厢的骡车,就跟班车似的,每日早出晚归的接送书生,也是可以的。
虽说没有城内方便,但胜在环境清静,最关键的是,她现在手头紧张,可没有多余的钱再买院子了。
杨五花这话,原本说的也是实情,但听在户主耳里,却变成借口没钱,实则是在还价。
“哎呦,小掌柜的,不瞒你说,我老婆子要不是赶着搬家投奔我闺女,哪里会这么急着卖哦……”
这家的户主是个老太太,是纯正的城里人,家里无田产,就靠着守着这座老宅,出租房子过日子,也是因为这样,院子里才到处搭棚,排的满满的。与探花小院不同的是,这位王老太的租客基本都是进府城打工的苦力,租金低,租期也不稳定。现在的凤阳劳力太多,工作难找,租子也就难收,加上老太太也年岁大了,思来想去的,便决定卖了房子,投奔她那嫁到邻县的闺女去。
因她想拿着这卖房的钱,上那边的县里再买上几间屋子,所以价格就不想开的太低,也就一直没谈成。拖了又拖,便拖到了腊月,眼看着就快要过年了,她还得赶着搬家呢,这么着,又重新想到了杨五花。毕竟都是邻居,想着又有满院子的秀才,由他们做中人担保,都不用找牙子,还能省下一笔佣金。
老太太盘算的很好,无奈杨五花是真没钱。
但,既然有房子买,她还是想买的,毕竟城里的房子可比乡下租金高,虽说可以用班车,但到底距离摆在那里,来回路上会耗费时间,寒冬酷暑的也不方便。学子们能就近居住,总是方便很多。
杨五花借口考虑考虑,回家仔细算了算帐。
原先买地的时候,她把手里的银子几乎都花完了。虽然糕点摊子生意不错,三个月下来,赚了十几两,但工地每日的伙食开销也是不小,即便粮食用的是沈邵风的,但肉菜都是花她自己的钱买的。花销太多,能存下来的就少了,加上便利铺和卖樟茶鸭的收入,手头现有的,也就小十两,过日子倒是够,但是要买房可还差得远呢。
杨五花想来想去,翻出首饰盒,准备看看是不是能挑出几样拿去卖钱。
拿起那对桃花钗,这是沈邵风送的,为此还引发了一个大误会,也算是有纪念意义,杨五花舍不得卖,放了回去。
再拿起那对银雕花纽扣儿,这也是沈邵风送的,她还没来得及戴过呢,也不想卖,也放了回去。
又看向那枚崔氏送的累丝茶花银簪,这倒是没有什么特殊含义,但那是她唯一一件戴珍珠的饰品,她只戴过一次,还是偷偷戴的,还没戴过瘾呢,好不容易将来就能光明正大地戴了,现在卖了似乎有点可惜。
至于那一堆袁满给的,都是雨花石做的,应该也卖不了几个钱吧?那还不如留着自己戴呢,好歹样子好看,并且只有她家才有,多特别啊,不能卖。
最后就剩那一匣子纯金头面了,这倒是值钱,但都是沈邵风给的提亲礼,更不好卖了。
得,一样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