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花虽然在小厨院里简单清洗过脸和手,但整体形象依然是凌乱不堪,原本起床的时候就没梳头,打完架之后,那乱糟糟的头发就直接变成了鸟巢。
杨五花一边让张婆子和二妞赶紧准备洗澡水,一边把小花儿拉回小隐轩,三下两下把她扒得光光的,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发现除了小胖腿上有块红印子外,倒也没受什么伤。
“这是被踢的?还疼不疼?”
杨小花先是点头,再来又是摇头,抽抽嗒嗒地说道:“现在不疼了。”
“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起淤青,一会儿我去找找有没有什么药膏好涂的……你说说你,以后还敢不敢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去了?”
“不敢了。”杨小花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原本她也是个胆小的,以前在便利铺里也没敢撇下姐姐,自己跑出去玩,也就是因为在所衙住过一段时间,跟着李小福自处溜达过,又有沈邵霁在前,这才壮大了胆子,谁想到会变成这样。
“还好这次有人送你回来了,下次呢?跑迷路了,回不来了,怎么办?被人拐了,再把你卖了,怎么办?”
“呜呜……”杨小花一听这个,再次哭上了。
“……还打架!连黑花都不在,你就敢跟人打架?还不止一个人?打不过就要赶紧跑呀……”
杨五花头一回碰到这种问题,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说去报仇嘛,听起来似乎只是小孩子间闹矛盾,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再说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说不报仇吧,自己宝贝大的妹妹,好端端的就被欺负了,还掉了牙。虽然这乳牙本身就是要换的,但这自动脱落和被动脱落总是有些区别的。
说起来,也是杨五花的疏忽。小花儿除了长肉快,其他方面都长得很慢。别的孩子到了她这岁数,牙都换过好几颗了,就她一直没动静,偏偏她又看上去比同龄的孩子小,总让姐姐们想不起来,她也会要换牙这事。
小孩子的情绪,就像暴风雨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杨小花被姐姐扔到浴桶里,好一顿冲洗之后,之前的那股子伤心劲儿,就直接给冲没了,此刻正和弟弟一起,乖乖坐在露台上,任由杨五花梳着头发。
少顷,便有二妞来报:“姐姐,肉酥饼都煎好了,要现在送去吗?”
“嗯,稍微等会儿。等我给她梳好了头,你们带她一起去,人家好心把她送了回来,总得要好好道个谢,顺便再问小徐大夫拿点药膏。对了,把小久儿也带去,正好让守卫们认认脸,以后见到这俩个家伙私下里出门,就给我直接拦住了……”
小姨子有了麻烦,当姐夫的还得出面解决。当然,他是大领导,底下的人,无论给他做什么事,那都是应当应分的。
但杨五花觉得,要不是他们,自己妹妹说不定就丢了,怎么也得道声谢,最好,再给些赏银什么的。只是他家又是修院建屋,又是大办婚礼的,手头的存钱不多,自己也没这方面的经验,给少了不好意思,给多了又心疼,干脆,做了些吃食点心慰劳一下,权当谢礼了。
二妞是个能干活的,但是长期呆在家里不太出门,同人打交道这方面弱了些,加上来所衙没几天,各方面也不熟悉,杨六花不在,杨五花也不方便出门,只能由沈邵风领着,跟在屁股后头塞塞东西,混个脸熟。
到了傍晚时分,沈母得知此事,匆匆赶来,拉过小花儿便是一顿安慰。原本刚刚放下的小花儿,被这么一提醒,想起自己那两颗白花花的小米牙,再一次伤心不已。还有她那件最爱的,也是唯一的大红新衣裳也被扯破了,也把她心疼坏,这才穿了两天呢!
“好孩子,不哭不哭,伯母给你做件新的……”沈母嘴里劝着不哭,自己却掏出帕子抹起眼泪来。
“呜呜……”小花儿见沈母也哭了,自己越发来劲了。
很快,这一大一小直接搂作一团,嘤嘤哭泣起来。
杨五花拿胳膊肘偷偷撞了下沈邵风,小声说道:“你娘怎么啥事都能哭?才一天功夫,这都第三回了,早中晚各一次啊,都赶上三餐了……”
沈邵风摸了摸鼻子,无奈地说道:“你慢慢就习惯了……”
接着,小五婶也扯着沈邵霁的耳朵,来同小花儿道歉,并让他保证以后要带妹妹一起玩,不再扔下她。而杨小花在姐姐的提示下,也大方的表示:“不关阿霁哥哥的事,是我自己不好,不该偷偷跑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有过“同哭”的友谊,沈母和杨小花这对哭友,很快就粘糊起来,连吃饭都要挨在一起坐。沈母为了安慰杨小花,一个劲儿的给她搛菜,不过转瞬功夫,小花儿的菜碗里就已堆起了一座小山。
杨小花泪汪汪地看看沈母,又看看眼前的大鸡腿、大猪蹄子……有些无奈,更有些郁闷,她没牙了啊!
小花儿的晚饭,吃得那是异常的艰辛,一个鸡腿啃了一顿饭的功夫,也没啃完。
杨五花也有些无语,这哭包婆婆咋好像有些迷糊呢,不知道给人搛些小块易咬的吗?再不然,就光吃肉糜豆腐和蛋羹也行啊。但她也不好说什么,更不好当着大家的面把那些菜都给搛走了。而自家的狗狗们都还在杨柳湾,这么多菜直接丢了也浪费,只能在大家吃完饭之后,默默接过小花儿的菜碗,端回小厨院,拿起菜刀,一一剔骨拆肉,再切成小丁。
这么一折腾,待小花儿吃完,天就已经黑了。
送小花儿回房,又被她缠着要一起睡。
“五姐,你不爱我了吗?你就疼一疼你这个可怜有可爱的仙女妹妹吧……”小花儿一顿撒娇,还故意撅起嘴皮子,把豁牙露给她看。
杨五花一时心软,转身出了房门,一脸抱歉地同沈邵风解释。
沈邵风虽然一直呆在屋外,但里头的动静可都听得一清二楚,见杨五花妥协了,便也学着小花儿,说道:“人家说新婚一月不空房,你这么快就要撇下我了吗?你不爱我吗?也不疼我,还一直拒绝我……”
“没,没呀……”杨五花被他这么一说,心里有些惭愧,支支吾吾低着头,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半饷,伸手扯着他的衣襟,商量道:“我就陪她一会会儿好不好?她今天受惊了呢……等他们睡着了,我就回来,行吗?”
沈邵风这边还没出声,里头又传来两个小家伙地叫唤:“五姐,快来抱抱……”
“新婚才一天,可怜我就要独守空房了,抱不到媳妇也就算了,媳妇居然还要抱别的男人……”沈邵风竟然还一下子委屈上了。
“哎呀,什么别的男人呀!久儿吗?他还是个小孩子呢……”
“那也是男的……”沈邵风不依。
“好啦,你先回去洗澡,等你洗完了,他们也就睡了。小孩子睡起来很快的啦,中午不就是这样吗?我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让你抱个够,好不好?”
“光抱抱可不够……”沈邵风趁热打铁谈条件。
杨五花知道他心中所想,当即小脸一粉,羞涩地低头轻语道:“都随你……”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我可没强求。”沈邵风心里已经乐翻了,但面上不显。
“嗯嗯,不强求,是我自己想的!”
小夫妻二人,兵分两路,一个回去洗刷刷,一个进屋哄弟妹。
一个小故事下去,小久儿倒是很快就睡着了,偏偏杨小花还硬撑着。
她中午没怎么睡,又打了一架耗费了些体力,其实现在已经很困了,但她不想让杨五花走,一直硬睁着眼睛。哪怕那小眼皮子的两端,已经不由自主的合起来了,但中间仍硬挺着一条缝,只要杨五花一动,她就立刻睁开眼撒娇……最后,都快被挤成三角形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连带着杨五花也哈欠连连,不知不觉,打起盹儿来。
好在,她是卧佛似的,单手支头侧身躺着的。姿势不对,中途就得起来重睡。
待她头一歪,手一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的时候,月亮都已经爬得老高了。
甩了甩那酸溜溜手,给弟弟妹妹掖好被角,又将之前摆放在床边小几上的青釉夹瓷油灯,移入桌上那带有小半盆水的面盆里。
夹瓷油灯,是一种特殊的节能油灯,造型各异,有上小下大的双层式的灯盏,也有表面看似一层,但内有中空夹层的厚肚式灯盏。在使用时,往下层或者里头的夹层中,灌入冷水,可以降低上层灯盏的温度,从而减少灯油的消耗,达到省油的目的。
今日二妞睡在隔壁,杨五花怕这对姐弟半夜醒来怕黑,便特地留了夜灯,但又怕出意外,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并且灯油也只有一点点,但把灯盏整体放入水盆中,她也能安心些。
随即,又给自己点了盏烛台,这才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