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进所衙》
其实,对于乡间长大的孩子来说,这种郊外的自然风景,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赞叹的地方,就算有,她俩看到现在,也早已经习惯了。对她们而言,更多是一种坐马车的新鲜感。
“小仙女,这是我第一次坐马车呢!”哪怕这话今天说过不止一次,小阿绿此刻依旧是很兴奋。事实上,她连牛骡车都没坐过几回,二者加起来的次数,一只手凑不满。
“小阿绿,这是我第六次坐马车呢!”杨小花受到她的感染,也高兴地眯着眼睛,不厌其烦地脱口而道。
“嘻嘻,你比我多五次。”
“嘻嘻。”
俩小丫头,时而探头低眺,时而抬头望天,两对亮闪闪地黑眸,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转个不停,有一搭没一搭,无聊又有趣的闲聊着。期间,还不忘转过头来,喝上一杯,给自己补补水。仿佛路上需要花时多久,她们就准备聊上多久。倒是把杨六花和江小鱼,原本一直紧张忐忑的心情,冲淡了不少。
“看,这就是洪塘湖城了!”杨小花小胖手一指。
“哇,这里好热闹!”曾阿绿配合地看去。
“那是!看见没,他们见了我五姐夫,都要站直了排队呢。”杨小花一脸骄傲地仰起小脖子。
“哇,大人好厉害!”曾阿绿配合地崇拜点赞。
官员的车马都是有其相应规制的,哪怕沈邵风不出车厢,守城的军丁也认得出来。这个时候没有敬礼一说,但也有自己的一套军礼,比如整队,比如连带着兵器一起抱拳揖礼,等等。
他们进城的时候,正好赶上守城的军丁换班,人数刚好翻了个倍。而洪塘湖的城门,只有一个门洞,所城又比中都城小了很多,内里也没有小山包遮挡视线。基本上,一进所城就是一览无遗的主街道,看上去很是热闹。
马车沿着南北向的主大道走了一段,直接往西拐,进入衙前街,很快便到了所衙门口。
饶是进过凤阳县衙、见过捕快差役的江小鱼和曾阿绿,此时近距离的看到守卫,还是害怕地抖了个哆嗦。虽然他们和差役一样,手里拿的都是长木棍子,但眼前的木棍子上头,有亮闪闪的尖刀子呢!
曾阿绿紧张兮兮的往杨小花身边靠去。
“阿绿你不要怕哦,他们一点都不吓人的。”杨小花以过来人的身份,好心安慰道:“你跟我来。”说罢,牵起曾阿绿的小手,便往大门走去。
不知道是因为太过害怕,还是太过紧张,曾阿绿竟然开始同手同脚,连带着杨小花受到影响,也莫名的别扭起来。二人以一种滑稽的姿态,摇摇摆摆地走了几步,便直接卡在了门槛上头。
衙署的门槛,可比民居高得多了,并且两侧的地平线还不在一个平面上,而是外高里低。原本就稍稍超过小花儿膝盖的高度,翻起来本就不太容易,如今又是这样同手同脚的走,加上二人的步调不一致,跃门槛就变得有些艰难。
曾阿绿还在犹豫,一双小瘦短腿站在门槛前不动,杨小花却早已率先抬起了小胖短腿。只是她一下子又没踩到里头的地面,眼看着就要栽跟斗了,情急之下,她直接伸手往边上一揪,揪住一个军丁的袖子,狠狠一拉……
军丁虽然穿着盔甲,但那只是短袖齐腰甲,前手臂可是没有的。只听得,“嘶啦”一声,那衣袖被撕出了一条口子。
“……”那军丁嘴角一抽。
“……”众人三滴冷汗。
杨小花尴尬地抬头,朝那军丁笑了笑,说道:“我会做针线,我帮你补。”
而曾阿绿也心惊肉跳地抬起头来,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见那军丁依然挺拔着站在那里,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的说了三个字,不要紧。
曾阿绿松了口气,心道,都这样了,还没骂她们,更没打她们,果然没有那么可怕。
而那军丁此时,也在偷偷腹诽,千户大人的小姨子,谁敢让她补?再说,就她那调皮样,能静下心来学针线?瞎吹的吧?万一把我整个袖口都给缝上了,到时候找谁哭去?还不如我自己个儿补呢!
因着台阶和门槛的关系,马车都是进不去的。民也好,官也好,男也好,女也好,哪怕回自己家,也都得在大门前下车。那些大户人家的女眷,在进了自家大门之后,会再转乘小轿。
军籍之家,基本就是种地的,军官籍也不过是多些地,更像个地主而已。讲究的人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所衙大门内侧一角,便停放着几抬青布小轿。杨五花认识的人不多,也不知都是谁家的,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他们家的。
平板车上,堆得满满的那些个木箱篓框,也一一被抬了进来,齐齐码在门内一旁,倒不用他们自己动手搬,稍后自会有军丁抬去内院。
三只大狗和那辆小狗车,也一起跟了过来。虽然没戴上车套,但车子本身有轮子,就算没狗拉,也照样可以靠人力运行。
杨小花当即大马金刀的往上面一坐,拍拍身边小空隙,挥着小手招呼道:“阿绿阿绿,要不要坐我的狗狗车?”
“不了,你和小仙童坐,我走路就好了。”曾阿绿摇头。
“嘻嘻,弟弟姐夫会抱的,你跟我一起坐吧,里面可远了哦。”杨小花招财猫似的,招了招小手。
“我不怕走路的。”曾阿绿还是摇头。
狗车在全是泥地的杨家小院,都是直接被当成椅子用的,基本没跑过,现在来到所衙,平整的石板路当前,杨小花是打算秀上一秀、摆摆威风的,这小阿绿不配合怎么行。
只见她眼珠一转,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杨六花抢先了一步,说道:“妹妹,你还是让阿绿自己走吧,她虽然瘦,但就你这么点小缝隙她也坐不下呀,侧着身子硬挤的话,大家都不舒服,何必呢……”
“对呀,小仙女,还是我来帮你推车吧。”曾阿绿也不待杨小花点头,便径自跑到后面推了起来。
一直在后面默默围观的杨五花,忍不住伸手扶额。
敢情,这是当轮椅使了啊。
同样是话唠,第一次进所衙内宅的曾阿绿,倒是同杨小花不一样,她没有惊讶地哇哇大叫,也许是奶奶叮嘱过,也许是被惊到了,总之,一路都沉默不语,只左看右看四处看,一遍又一遍的偷偷在心里大呼:“哇,好大的地方……”
同时被惊到的还有杨六花,她虽然不像曾阿绿那般东张西望,但也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子,用眼角的余光悄悄打量。她受过崔父短暂的亲自教育,也算是见过,或者说,听过一些世面,虽然心底有些没底,但倒也不害怕,更多的是好奇。
至于江小鱼,一路都低着头,畏畏怯怯的不敢乱看,更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行人进得沈家的内宅院门,直接去了沈母的住所,先要给她老人家报备一声,我们回来啦,再让几个小的给她老人家请安,顺上一份见面礼。
自然,杨六花是主打,得了一对细细的银镯子。另外两个只是顺带,一人一个小荷包,出了院门,便老实的上交给了杨五花。
“嗯,乖!”杨五花对她俩的态度很满意,逐一摸头表扬。
她虽然小气,但还不至于想要拿走她们的赏钱,只是出于好奇,接过荷包掂了掂,又隔着布料捏了捏,推测出里头装着的是铜板,并且数量应该同她成亲时,给她们发的喜钱差不多。也不打开看,直接把荷包还给了她们,让她俩自己收着。
路过小厨院,杨五花又带她们进去转了转,认认路,这以后可都是她们干活的地方,得熟悉熟悉工作环境。
再来,便是小隐轩。
小隐轩院门边上的那间小暖廊,空间虽然不大,但也是可以摆榻住人的。虽说是张小塌,两个成人住不开,但两个孩子还是可以睡睡的,尤其是两个瘦孩子。大衣柜是摆不下了,但小箱笼也能靠边叠上几个。又由于它本是封了一段复廊改成的,是个长条形的结构,回头再打张特定尺寸的长条小桌,摆它两个小绣墩,也能算是凑齐全了。
不过,此时把人带进了院子之后,杨五花突然又改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