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五花虽然自己留了做冰的硝石,但也不过是两口大缸而已。以他们家的条件,想要像宫廷剧那般,在屋里摆上那种巨大的冰块降温,也是做不到的,只能靠自己做点小冰棍,在井里湃几个西瓜解解暑。当然,实在热得受不了的时候,也会拿小冰桶舀点小冰块,放到屋里凉快凉快,但要不了一会儿就会化了。
所以杨小花经常忙进忙出的来回搬弄冰块,甚至还会把硝石水搬到太阳底下,美其名曰,晒晒干好更快地做冰。几番折腾下来,看得杨五花眼都花了,感觉也更热了,索性就懒得再看她、管她了。
灶上有新烧开的热水,于是……
“一勺子盐,一碟子糖,一瓢子水,然后搅一搅……再来一勺子盐,一碟子糖,一瓢子水,然后再搅一搅……再来一勺子……”杨小花站在杌凳上,口中念念有词,一手扶着灶台,一手换着各种工具,轮番往木盆里加料。
“小心烫哦!”一旁扶着她的曾阿绿,时不时地提醒道。
“放心吧!木盆子不烫手的。”杨小花最后搅拌了一下,扔下了煮面专用的长筷子,拍了拍小手,就要往地面上跳。
“你还没加淀粉呢!”曾阿绿适时地端着冷水过来。
杨小花当即一拍小脑门,叫道:“啊呀!差点忘了!还要勾芡呢!”说罢,捧过那淀粉罐,又接过小阿绿手中的冷水碗,往里加了几勺淀粉,重新拿起长筷子搅了搅。
“好啦,淀粉化啦,我要倒水了,你帮我搅一搅。”
“好的。”
两个小家伙通力合作,一盆带着被勾过芡的盐糖水就做好了。
“好啦,让它凉着吧。”杨小花满意地点点头,再次拍了拍小手,终于跳了下来。
二人提上冰桶,移步至隔壁的杂物房。因为厨房要生火做饭,温度高,所以杨五花另辟了一块空间作为临时的制冰室。
掀开盖在冰缸上的小棉被,再挪开木盖子,便能看到一个装满小竹筒的铜盆。花园里和探花小院的冰缸,用的是竹篾条和细麻绳做的特殊容器,带着许多镂空的格子,可以使小竹筒垂直放置。自家吃的棒冰要不了那么多,所以杨五花就没拿那个容器,用得是导冷更快的铜盆,只简单地用筷子和绳子在盆里做些拦隔,让小竹筒不至于多度倾倒而已。
杨小花从里头随机的拿了一个竹筒,倒捏在手里,甩了甩,点点头,道:“嗯嗯,没有漏水,可以吃了。”
于是,二人便你来我往地把盆里的小竹筒都移到了小冰桶里,又铲了几勺碎冰,小心翼翼地放到冰桶的夹层里,然后包上一早准备好的旧棉袄,往屋外探了探,便鬼鬼祟祟地抬着冰桶跑出去了。
“嘿咻!嘿咻!”
装满棒冰的冰桶有些重,二人歇歇停停,口喊着号子,抬得满头大汗的。
好在,在自家的院门口,早早就备好了小圈椅车,将小冰桶装上车,一路推着,就来到了仪门的广场前。找了个阴凉的位置,安置好小车,又从椅背后,解出一块长方的白布块,上头还写着不太工整的两个大字。
那是她们的旗!
自打见识过了赛龙舟,杨小花就觉得,有一排大旗看上去很是威风。可惜,她没有那么大的布,也没有那么多的布。不过,能有一面小旗也是好的,她自己做的,是不会嫌弃难看的。
杨小花两手拽着白布两角,抖了抖,正要挂起来……
“糟了!忘记准备旗杆了!”
“那我回去拿。”曾阿绿拔腿就跑。不出几步,又跑了回来,颇有些为难地问道:“家里好像没有小竹竿了,树枝行吗?”
“哈?树枝啊!那也太小了,还歪的。”杨小花拧了拧眉,眼珠子随着小脑袋,咕噜咕噜的四下打着转儿。
咦?有了!
眉头一松,杨小花迈开胖短腿蹬蹬瞪往大门跑去。
“大勇哥哥,大勇哥哥……”
熟悉又恐怖的声音传来……
张大勇本能的心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其余众人本能的抿嘴憋笑,目光齐刷刷地扫像张大勇,并且,还带着一丝小小的幸灾乐祸。
努力僵直身子,目不斜视的张大勇,最终还是等来了衣袖被扯动的感觉。
张大勇深吸一口气,僵硬地扯动嘴角,努力地摆出微笑,尽量低声又温柔地问道:“小仙姑娘什么事呀?”
也不知道是传错了,还是觉得五个字念起来太拗口了,“小仙女姑娘”现在缩水成了“小仙姑娘”。头一个这么喊的,是那个卖糖人的小哥。他跟大家混熟了,一些小孩之间的称呼倒是知道一些,会管曾阿绿叫“小绿姑娘”,会管孙百年叫“小年公子”,而杨小花自然就叫“小仙姑娘”。也许在他的认知里,觉得小仙就是小花儿的名吧。
喊得多了,就连门口的这几个守卫,也渐渐开始这么喊她。反正“仙”字还在,杨小花倒也不介意,算是默认了。
“大勇哥哥,借你的长矛用用呗?”
“啊?!”
于此同时,小隐轩内,传来“哇哇哇”的哭声。
声音之大,把在隔壁院中的杨五花都给吵醒了!
杨五花一骨碌,从躺椅上坐了起来,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怎么了怎么了?”
小隐轩与燕居主院在平面图上,其实也就一墙之隔,但实际走起来,还得从外面绕很大的半个圈。等杨五花气喘吁吁地赶到竹木小屋前,并抱起小久儿的时候,他都已经哭哑了。
大半年养下来,小久儿总算是长了几两肉,也开始有些重量了,就杨五花那点小力气,想要一只手抱着,是坚持不了多久的。没法腾出手来拍背安抚,她只能一边抱着,一边像抱小婴儿似的颠着他。
“怎么了?跟姐姐说说,为什么要哭呀?是不是小姐姐不乖?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你害怕了?不怕不怕哦,五姐在呢……”
小久儿平时都很乖的,只要吃饱肚子,不把他一个人丢下,是很少哭,更很少闹的。而在她们杨家,哦,不,现在应该叫做沈家,是不太会饿到肚子的。因此,杨五花觉得,他此刻哭得这样伤心,八成就是因为一个人呆在院子里的关系。
杨六花今天去医馆了,同去的还有二妞和江小鱼。
现在的二妞可不是常年呆在杨家小院,最多出门去村里的河边洗衣服挑水的那个二妞了,在这里,杨五花不用担心她会碰到她家那些极品亲戚,平日里经常会让她跟着张婆子或李小福出门跑腿。所以,她对附近的几条路都很熟悉,有时候还能独自出门。
杨六花倒是很少自己出门,但杨五花对她倒是很放心的。六花儿打小就能自己背着篓子出去挖野菜,认路的本事比她还强,吵起架来也有模有样的,不是那等软弱可欺的主,小时候可没少拿着小棍子保护妹妹。只要确保她路上平安,不会碰上拍花子、土匪和混混群,其余倒不用操心。
至于江小鱼,虽然她来到这里一直有些拘束,但杨五花觉得,她好歹也曾在凤阳街头流浪过,也算是见过世面、有过经验了,跟着两个姐姐出门,也没啥好害怕的,正好锻炼锻炼,以后家里还得要她跑腿呢。
家里能让她担心的,就是底下三个小家伙。手里这个还太小,就不用说了,曾阿绿太好骗,杨小花又太野,简直操碎了心。而自从这次回了趟杨柳湾之后,杨小花就更野了,经常丢下原本寸步不离的弟弟,自己跑出去玩。
瞧!现在这俩丫头又不知道跑哪疯玩去了!
说起来,这两天似乎老不见人影。
不行!
等她们回来,她得好好说说她们!
杨五花一边暗骂着妹妹,一边安慰着弟弟。只是,许久也没见成效,小久儿还是一直哭、一直哭,搂着她的脖子一直哭。
“是想小姐姐了,想要跟她们一起玩吗?”
小久儿还是哭,没答话。
杨五花就默认他否认了。
没办法,天太热,她都懒得动,哪里高兴抱着弟弟出门找人去。
抱了一会儿,还是有些累了,杨五花转身,坐到了露台上,把小久儿架到自己腿上。一转头,便看到小矮几上的两个小碗,碗底残留一点粉色的西瓜水,而碗边则堆了一小堆西瓜籽儿。
杨五花灵机一动,板过小久儿问道:“是不是西瓜吃完了,还想吃?”
一听“西瓜”二字,小久儿下意识地摸着肚子,哭得更大声了。
杨五花就有些纳闷了,这到底,是想吃呢,还是不想吃呢?
想了想,又柔声问道:“还是你想吃雪糕?你乖乖不哭,姐姐今天可以多给你一勺哦,不过只能多一勺哦,再多就没有了,你还小,吃多了会肚子疼的。”
小久儿总算是有反应了,拍着肚子,边哭边道:“肚肚……肚肚……”
“啊?肚肚怎么了?呀!是不是肚肚疼?”杨五花突然紧张了起来,该不会是偷偷吃了棒冰,闹肚子了吧?
这可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