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能一样呢!你去军营,是去练功夫的,又没有危险的,现在可是要去打仗呢……”杨小花已经开始眼泪汪汪了。
“怎么不一样了?”沈邵风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柔声说道:“你在家要乖,听姐姐们的话,好好照顾弟弟,好好写你的画本子,等过几个月我就回来了,到时候我可是要看的哦。”
一说到画本子,杨小花心情就好了很多,吸了吸鼻子,就点头说道:“那姐夫,等你回来,你要跟我说说你们打仗的故事,到时候我也给你写个画本子……”
在沈邵风的故意引导之下,话题就这么转了。
但不管如何转,小家伙始终不肯回屋去。最后还是杨五花发话了,说要让姐夫好好睡一觉,睡饱了才有精神赶路,你们这样,影响他休息了,回头从马上摔下来可怎么办呢?
大家一听这话,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屋里,就只剩下小夫妻二人。
杨五花故作淡定地说道:“我们也睡吧,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赶路呢。”
“好。”
沈邵风见小媳妇脸上扬着笑,眼里却雾蒙蒙的,只觉得,胸口闷闷的,满心满眼的舍不得。
杨五花窝在沈邵风怀里,几乎一夜都没合眼,也不敢合眼。但倒底没坚持到底,在天快亮的时候,终于熬不住,沉沉睡去了。
沈邵风倒真的是一夜未睡,但他怕小媳妇担心,始终闭着眼睛假寐。这会子,见小媳妇终于睡着了,这才轻轻松开一直环着她的手。
其实就这样被杨五花枕了一夜,他的手臂早就麻了,但作为一个装睡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心虚,他一点儿都不敢乱动,就怕被她发现了。
反复握了握拳,手就慢慢地从麻木变成了针刺,随后,血液通畅,终于可以自由活动了。
沈邵风悄悄起身穿衣,梳洗过后,又坐回床头,静静地看着小媳妇。伸手轻轻捋了捋,她那落在额前的散发,手指顺势又想抚一抚她的脸颊,但又担心自己的手凉,会冷到她。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转而替她掖了掖被角……
沈邵风就这样静静地侧身坐着,就着点在远处的那一丝微弱的烛光,对半蒙在被子里的人,看了又看……
最终,他俯下身,在杨五花的额头上,落下亲亲一吻。
随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是从军营里独自出来的,所以走的时候也是独自去的。
没有大部队,所以没有十里相送的场面。
当然,杨家姐妹都是说好要送他的,只是他爽约了……
他是故意的!
他怕!怕大家会哭!怕离别!怕看到小媳妇的眼泪!更怕自己会舍不得……
所以,趁着天刚亮,大家还没来得及起床的时候,偷偷地走了!
永乐十二年二月初五,圣人朱棣在燕京举行了大规模的阅兵。
二月初六,朱棣正式下诏,命安远侯柳升领大营,武安侯郑亨领中军,宁阳侯陈懋、丰城侯李彬领左、右哨,成山侯王通、都督谭青领左、右掖,都督刘江、朱荣为前锋,发马军、步军,共五十余万,亲征瓦剌。
三月十七,圣驾由燕京出发,皇太孙从行。
四月初一,圣驾到达兴和,再次举行大阅兵仪式。
五月二十二日,大军行至通泉泊,遇数千瓦剌军东行,派精锐骑兵队追击。
六月初三,大军在三峡口击败瓦剌游兵,乘势向西北方向进攻。
六月初七,大军行至忽兰忽失温,遭遇瓦剌军的依山阻抗。朱棣派遣骑兵诱敌,并布以“神机铳炮”轰击,使得瓦剌军被困于山顶。而后,朱棣又乘胜追击,兵分三路夹击瓦剌大军,并且自己亲率一路精骑上阵。瓦剌军大败。至傍晚,朱棣再次领数百精骑为前锋,火铳齐发,冲入敌阵。杀瓦刺王子十余人,士卒数千人,重创瓦剌,迫敌败遁。
六月初九,收兵。
八月初一,圣驾归至燕京,于奉天殿受群臣朝贺。
接着,便是各种论功行赏和阵亡抚恤。
作为卫所的军士,战时出征,战后就要自动回归卫所。以沈邵风的品阶,进殿朝贺也没有他的份,所以都无需等候,直接就跟着相关队伍,南下回归京营了。
人在战场,通讯就不像在军营、驻地的时候那么方便了。打仗进行时,是不可能有现场直播的,即便是加急传回京的战报,也都是滞后的。所以待消息传到洪塘湖的时候,人也差不多前后脚就能到了。
出了京营,沈邵风就自由了。想家想媳妇,简单交代了底下小军官,丢下步行回洪塘湖的众军丁们,自己策马先行一步奔回家了。
让他没有想到的事,小媳妇居然不在家!
于是,二话不说,就直接掉头去了杨柳湾。
到了杨柳湾,上了杨家小坡,却又发现开门的竟然是柳芽儿,又当即转身奔去了花园里。
待杨五花等人得知喜讯之后,沈邵风已经好生生地站在眼前了。
半年多未见,自然是喜极而涕,深情相拥。
这一拥,沈邵风就发现不对劲了。
他和小媳妇之间,好像被个什么东西挡住了,抱不到一块儿呢。
“这是……”沈邵风从见到杨五花的第一眼,就一直停留在了小媳妇的脸上,没顾得上看其他。此时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里就突然莫名地激动了起来。但想到之前被打手的经验,他又努力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只试探性地问道:“胖了?”
“嗯嗯,又胖了,胖成了个球。”杨五花就哈哈笑着点头。
“嘻嘻……”杨家小姐妹也纷纷捂嘴笑。
沈邵风扫了小家伙们一样,目光又再次停留在了杨五花的肚子上,微微挑起了眉,似有些不信地喃喃道:“可……这,这……”
太夸张了吧!
这真的不是……那啥了吗?
“你猜猜。”杨五花伸手摸着肚子,含笑道。
此时中秋刚过,天气转凉,杨五花已经穿起了外罩的短衫,长度刚好盖住肚子。里外的衣裙本就非常宽松,又一直是正面站着的,乍一眼看上去,肚子并没有特别的大。但此时,她微微一侧身,那看上去就很明显了。
“该不会……该不会是……”沈邵风因为太激动,说话就开始有些结巴。
看到姐夫的傻样,杨小花终于按耐不住自己那颗想要爆料的小心心,跳出来大声说道:“姐夫,我五姐有宝宝啦。”
然后,沈邵风就当场笑成了一个傻子。大手伸了又缩,缩了又伸,想碰一下小媳妇的肚子,又怕给碰坏了,激动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杨小花见了,扯过杨六花叹气道:“完了完了,姐夫打仗回来,变成傻子了。”
“妹妹!”杨六花一把捂住杨小花的嘴,说道:“不许胡说!姐夫那是高兴的。”
随后,一手拉着妹妹,一手拉着弟弟,转身进了东厢房,好给姐姐姐夫腾点私人空间。
此时她们身在新造好的小院之中,正屋厢房俱全。虽然平时她们都住正屋里面,但两边的厢房都有收拾过,随时都能打开用。
“你这肚子……”沈邵风总觉得该说点什么,但太过高兴,一下子不知道说啥好,支支吾吾了半天,竟然问道:“是什么时候有的?”
还能什么时候?
前面不在家,后面也不在家,不就是那几天嘛!
这话问得傻不傻?
杨五花一边转身,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
总是站在院子里也不是回事,沈邵风便小心翼翼地扶着杨五花,跟她进了正屋。
屋里还没怎么布置,只有一些简单的家具,杨五花进了屋,就直接坐到了床上。见沈邵风依旧那副傻样,视线就没离开过自己的肚子,就忍不住想逗逗他。想了想,便开玩笑地问道:“如果我说是别人的,你认不认?”
沈邵风也不答话,只满眼惊喜地盯着她的肚子看,心里早就化成一摊水。
“快说呀!”杨五花就追问道。
“认!”沈邵风就傻笑着点头:“只要你生的我都认!”
“呵呵呵……”杨五花就笑得跟朵花似的,想了想,又问道:“那要是我捡的呢?”
“也认!你想要的我都认!”
杨五花一阵舒心,伸手就想求抱抱。
“诶等等。”沈邵风却没给回应,只握住小媳妇的手,安抚道:“我得先洗洗。路上赶得急,好几天没洗澡了。”
“不就抱一抱嘛,洗啥洗。”杨五花随口嘀咕了一句。
她当然知道他风尘仆仆的,是该好好洗洗的。
所以嘀咕归嘀咕,还是乐颠颠地站起身来,招呼着二妞等人,打水的打水,烧水的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