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那婚事是打小就定下的,但这些年来,朱青草并没有见到过,或者听说过,她娘有开始给她准备嫁妆。并且,以她对自己亲娘的了解,即便是到了出嫁那天,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嫁妆。
所以,打从她帮杨五花干活开始,每回就偷偷扣下几枚小钱出来,给自己攒嫁妆。但到底金额太小,哪怕是存了好些年,也不过才一两银子罢了。
就这,还是杨五花私下给她补齐的。
而且,自从杨五花出嫁以后,她也就没什么借口,再光明正大的去杨家赚外块了。
卖豆腐的钱是有定数的,她没法扣下,也没打算扣下,只能偶尔趁家人不注意,忙里偷闲,躲起来打几个喜结子,做几个简单的喜荷包罢了。
所有的银钱加起来,也都没有满二两。
朱青草虽然也有亲戚朋友,甚至还有一两位好心的,愿意暂时收留她,并且还都表示可以让她从自己家里出嫁。但,大家同情归同情,借钱却是另一码事。
别说这些人家里不一定有钱,即便有,那也不敢借。这不是四十文,而是四十两,这钱一借出去,风险可就太大了。以朱青草现在的情况,除了几件破衣裳和一床旧被褥,可是一点家当都无。而那老刘家也不必说,前两年还靠跟人借钱过日子呢。就算两人再努力,那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得要多少年才能还得上?
所以,朱青草就只能咬咬牙,找杨五花求救借钱了。
“……而且,青草姐姐的娘,还不准青草姐姐再卖豆腐呢。家里不能卖,草市里不能卖,城里的集市也不能卖……五姐说,她可能是觉得青草姐姐会做豆腐,怕以后抢她们家的生意,所以还在里长那里立了字据呢……”杨小花说着又嘻嘻一笑,得意地说道:“可我五姐是谁呀!我五姐最厉害了!我五姐说,她们不让青草姐姐卖豆腐,那就我们来卖呗!”
杨五花的朋友不多,朱青草也许不是最好的那一个,却是她穿越过来认识的头一个。朋友有困难,能帮的忙怎么也会帮的。不但借了钱,还直接雇了她每个月都来自己这里做豆腐。
也是正好,杨五花本来就有一套完整的做豆腐工具,那是当初买探花小院的时候,方家老两口留给她的。如今整个儿搬了到了花园里,再腾出一间屋子,直接就是一个小小的豆腐作坊。
当然,杨五花也没想过要在村里卖豆腐、打擂台,而是直接做成熟菜放到小饭堂里卖。
豆腐不管是运输,还是炖煮,都容易碎,所以杨五花便让朱青草她们把豆腐下油锅,炸成油豆腐泡。这样不但能毫无损耗地送进城去,还能统一大小,方便打菜的时候控制数量。
油泡虽然做法简单,可不是每家人都舍得放那么油来炸的,即便是杨五花他们,也不过是每月抽那么一天两天,集中起来,统一起大油锅来炸。再加上,他们用的,可不是廉价的菜油,而是混了一点猪油的香油,普通的人家,那就更炸不起了。便会有街坊特地跑去问老刀,有没有单独的油泡卖。毕竟这玩意儿自己带油,买回家和蔬菜混在一起做,都不用再用自己家里的油了。
像这种顺带就能做的买卖,哪怕很小,杨五花也会毫不犹豫地接了。但也同样不是天天都有卖,而是每次做油泡的时候,随手多做一些,特别是价格便宜的小油泡,单独留给便利铺卖。
夏日一过,卖冰的小买卖就结束了。但这天又还没有到适合大量腌菜的季节,杨五花觉得那冰窖和冰缸闲着也闲着,依旧会让大家做上一些冰,拿来冰冻豆腐。这冻豆腐不光比普通的水豆腐保存时间长,而且冻过之后肌理更粗糙,还减了豆腥气,炖汤炖肉更容易入味,在小饭堂也同样很受欢迎。
此外,还有不少衍生的豆制品。
普通的豆腐干自不必说。用同样的手法,把那豆花浆水摊得再薄一些,也再大一些,一层一层隔着布叠浇上来,压制过后,便是薄滑如纸的豆腐皮子。
成型冷却之后,切成统一的长方型小片,卷上馅料,拦腰打上一个葱结用作固定,简单的蒸熟过后,便是一道美味的百叶包。
亦或者,索性切成小条,打成百叶结,拿来炖肉也是不错。
若是省去中间点卤的环节,直接开煮豆浆,将其表面凝结的“皮膜”,挑起晾干,就成了皱皱巴巴的腐竹。不仅同样可以用来包卷炖肉、熬汤炒菜,而且腐竹干易于保存,可以当成干货一般,直接拿去便利铺里卖。
早在去年秋冬的时候,杨五花便已经开始让庄上的老老少少们,抽时间做腐竹了。这玩意儿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对于煮惯牛奶、豆浆的人来说,那是很常见的东西,只是看其没有把两者结合起来罢了。
当然,简单归简单,如果没点提醒,一般也想不到就是了。杨五花之前就一直没想起来。直到开了小饭堂之后,为了打菜方便,经常琢磨一些包啊卷啊的菜式,才突然想起来试一试的。
也许做得没有其他铺子里卖的那些好,价格也卖不了那么贵,但豆子是自己种的,皮子也是自己晾的,就连销售都是自己做的,成本低了,就还是有赚头的。对于自家的平价小饭堂而言,但凡能自己出产的食材,自己直接解决了,就会比单纯的从外面采买省钱。
天天吃豆制品,也容易腻,所以一般情况下,朱青草每隔六、七天才过来做一次,而且还是豆干、豆皮、油泡等等,切换着来做。
今天的确不是做油泡的日子,不过冰窖里冻豆腐,拿出来解冻了,切成小块,入油锅炸一炸,一样很好吃。
沈邵风许久没吃过热腾腾的家常菜了,这顿晚饭就吃得很满足。此刻正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握了个茶盏,站在廊下,一边打量着新院子,一边缓缓地饮着茶。
“姐夫姐夫,我们要出去散步啦。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杨小花丢下饭碗跑了出来,热情地邀请姐夫。
“喔?散步?”沈邵风愣了愣神,便问道:“你们要去哪儿散步?”
要知道,在他的认知里,杨家这三姐妹,可都是吃饱了就喜欢躺着,不爱动弹的人。就连看似最勤快的杨六花,一般也只是懒洋洋地坐着罢了。
“我们家晚饭吃得比较早,吃完了正好去杨柳湾,找桃子姐夫上晚课。”
“散步去杨柳湾?是不是散得有点远?也有几里路呢。”沈邵风脱口而道。
“是有点远,每天这么走,还挺累的。”杨小花非常认同地点点头,但又接着说道:“不过,桃子姐夫除了休沐日,平时就只有晚上才有时间给我们上课。”
“上课?上什么课?”沈邵风这才反应过来,小花儿方才好像也提过这么一句。
“最近我们在学《论语》,桃子姐夫讲课像讲故事一样,很好听。五姐也要听,肚子里的宝宝也要听,这个叫做胎教,很重要的。”
古人也有胎教一说。既然是胎教,沈邵风也不好说什么。虽然他儿时也有念过书,但到底不如正经的读书人有学问,更何况还是个举人。便又问道:“那要讲多久?晚了就天黑了。”
“唔……”杨小花回忆了一下,答道:“好像也没有很久,主要要看天色。有时候就两三刻钟,有时候也有小半个时辰,反正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桃子姐姐和桃子姐夫都会送我们回来的。”
沈邵风微微皱了皱眉,说道:“这慢慢走过去,差不多也要这么久吧?他们既然都要过来一趟,那为何不直接来这里讲?”
这倒不是他开明,丝毫不在意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有外男每天往家里跑。主要还是因为杨五花有孕在身,本来杨家小坡距离花园里的入口就有些距离,而他们的院子还在花园里的北部,且中途还要穿过小树林,路上有些什么差池可就不好了。
比起来,自然还是柳东升自己跑一趟比较好。而且虽然家里没个男主人,但既然是柳家夫妇一起,那即便是被外人知道了,倒也不要紧。
杨小花可不知道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姐夫就能想到这么多,只随口解释道:“因为五姐她又想要听,还想要减肥,就只好自己走过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