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你儿子,那你怎么就不替他想想呢?”大徐氏那哭哭啼啼的柔弱样,竟然让杨五花有种自己才是坏人的错觉。
骂也不是,打也不能,杨五花不禁长叹一声,无奈地说道:“算了,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就不提了。现在他都快三十岁了,好不容易给自己讨了个老婆,有了自己的孩子,眼看着没几天就要生了,你这当娘的,怎么能又带着外人,大老远的跑来家里闹事,给他添堵呢?你自己说说,这是亲娘该干的事吗?啊?”
“还是说,你心里觉得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孙子都不够亲,只有林家人最亲是不是?那既然你同林家那么亲,你咋不直接住到人家家里去呢……”
因为收尾并关门锁院而落后一步的杨六花,赶来花厅的途中,又遇到了一同前来的二妞等人,几人便结伴而来。进门的时候,恰巧就看到自己的姐姐,叉腰挺肚的在那儿教训她的婆婆。
杨六花就觉得这样不好,跑过来拉扯一把杨五花的衣裳,想暗劝几句。
“你自己带出来的烂摊子,你自己收拾!我也不管了!”
杨五花原本只是假装肚子疼,准备跑路的。只是没想到,弟弟妹妹会为了她打架的打架,受伤的受伤,一气之下,她就忍不住直接发飙骂人了。
这骂都骂了,哪里还管她谁是谁,只是本能想把受到的气,都给发泄出来。
结果,骂着骂着,这肚子却是真的疼起来了。
“放开我姐,我们自己来!”杨六花虽然不了解前因后果,但杨五花发脾气是事实,那必定是这些人惹到她了,她怎么可能把五姐交给她们。
“对!走开走开!”杨小花也跟着叫。
“小鱼儿,快,快去找大夫,二妞,你和我一起扶五姐回去……”
众姐妹在杨六花的指挥下,慌慌张张的把杨五花搀扶出了花厅。
杨小花跟在后头追了两步,迈门槛的时候就看到自己之前摆放的那把竹丝大扫帚,想了想,转头对曾阿绿说道:“你先带弟弟去园后园洗洗伤口、抹点药,我在这里拦着她们,想碰我五姐,哼!没门儿!”
园后园那里有酒甑,蒸精油、蒸酒精、蒸棉球纱布,都是在那里制作的。就连一些平日里常用的外伤药,也都摆到了那里。除了现成的药膏、膏药,还种有几株可止血消炎的新鲜草药,俨然就是个家庭小药园。不管是摔了、跌了,还是划破手指了,大家都习惯去那里找药抹。
曾阿绿虽然没学过医,但乡下孩子干活多,破皮出血都是难免的,轻伤不请大夫,一般都是各家自己处理处理,像洗伤口抹药这种事,她也是会的,当即便哄着小久儿走了。
花厅的附近,有一把摇摇椅,杨五花每日吃过早餐,都会躺在那里晒会太阳。椅子是高木匠家做的,用料普通,造型也简易,因此分量也不是特别重。杨六花见了,就索性让杨五花躺到椅子上,同张婆子、二妞还有江小鱼一起,两人一边,直接连人带椅地抬走了。
大徐氏几次想插手,都被杨六花给拦住了,只好抹着眼泪在后面追。
杨小花见杨五花脸色发白的被抬走了,心里越来越气,转头还听到小徐氏在那说“装什么装”,顿时就暴跳如雷:“我五姐这样都是你害的!你滚你滚!”
小徐氏其实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原本还有些心虚,但听到一个小孩子骂自己,她又火了:“怎么是我害的?明明是她自个儿心眼小,容不得人,同我有什么关系,我还没说她忤逆长辈呢……”
杨小花气极了,一把抓起门口的大扫帚就往小徐氏身上扫去。
竹丝扫帚是由一丝丝细竹枝扎成的,扫在衣服上能直接剌出丝,扫在脸上能起红条子。偏偏杨小花还专门往她头上扫,小徐氏又要护头,又要护脸,连连尖叫着闪躲。
沈邵暄听到动静跑来的时候,小徐氏的身上、脸上已经被扫出了好些个划痕,其中有两道还微微有些出血的迹象。
杨小花见手里的扫帚被夺了,想也没想,就直接整个人扑了上去。
沈邵暄无法,只得拦腰抱起杨小花就往院外跑。而被人抱着撤退的杨小花,还不忘疯狂地拳打脚踢,隔空乱抓,停都停不下来。这一乱扭乱动,沈邵暄抱起来就更吃力了,一放下小花儿就连连喘气:“呼呼,你这小东瓜怎么能这么重,我都快抱不住了。”
杨小花捋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愤愤道:“谁让你抱我了!男女你授受不亲你懂不懂!哼!你们都不是好人!你带来的人欺负我五姐,你现在又来欺负我!”
“我怎么欺负你了,你一个小丫头跟个大人打架,怎么打得过?我这是好心帮你。”沈邵暄觉得自己好冤。
杨小花捋起袖子,叉起小腰,哼哼道:“这算什么帮?你真帮我就去揍她!”
“行了行了,你就消停点儿吧,别捣乱了。那是你姐夫的姨母,这是我能揍的吗?”沈邵暄无语。
杨小花原地跺脚:“姐夫的姨母怎么啦,那也是欺负我五姐、我弟弟,还有我的坏人!敢欺负我们家的,都该揍!要被我姐夫知道,一准他也会揍!哼哼!你不帮我,我去找我姐夫,对!我现在就去找姐夫!让我姐夫去揍她!”
杨小花也不管自己被扯歪的衣裳,和满头乱糟糟的头发,转身就跑。
后头的顺伯以为她也是去请大夫的,忙拄着拐杖追了两步,在后头大声喊道:“七小姐,小福子已经去请大夫了,你甭去了,你跑得没他快……”
已经蹬蹬蹬跑出了院门的杨小花,又蹬蹬蹬跑了回来,一溜烟儿蹿进了门房间,熟门熟路的提上自己的滑板车,就一蹬一蹬的踩远了。
所衙大门口,除了守卫,另有一大少年,和一小少女在那蹲点。当然,他们并不与守卫在同一处,而是呆在门房边上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大少年是沈邵风的随从,小少女则是杨小花的跟班。
“小碗,小碗……”杨小花滑着飞火轮,大老远的就冲缩在角落的小少女喊道:“你上我家找阿绿,就说是我说的,让你过去保护我五姐。”
这位小碗是之前帮杨小花卖冰卖糖的养济院孩子之一。自从跟了杨小花,那几个孩子口袋里总是会有糖,隔三差五地,还能领到几个鸡蛋或者肉包子。也不知道是为了那一口吃的,还是为了傍住杨小花这个小大款,她们就认定了沈家,有事没事就来衙门对面的街头墙角蹲着,等候差遣。
人本就是沈邵风挑选出来的,又经过杨家姐妹断断续续一年的接触观察,小碗等人现已成了沈家的兼职小工。除了帮小花儿跑腿卖零嘴以外,也常会被派到一些临时的小活计。像出门帮忙拎东西啦,跑腿打个酱油啦,上饭店酒楼点外卖啦,等等。
偶尔在二妞她们忙不过来的时候,也会被喊到去里头干活。虽然工钱不是次次都有,但她们只要一进到沈家,必定会留饭,而每次一留饭,又必定能见到荤腥。若赶巧碰上换季的时候,还能领到一身衣裳鞋袜。也许那衣裳会是旧的,但那鞋袜必定是新的。
也是因为如此,这几个女孩子做事更卖力了,来往所衙也更勤快了,几乎可以说是风雨无阻。有一回,便是下着大雨,沈邵风见她们抖抖索索地贴着墙壁,靠着沿街外墙那一点点檐头躲雨,觉得有些可怜,就给指了一个角落,允许她们出一人,可以进到衙内。
这位叫小碗的,便是大家选举出来的接活小队长。别看她年纪比杨小花大,但是很听杨小花的话,得了小领导的指令,飞也似的就往沈家跑去。
“阿海哥哥,你带我去找我姐夫,我有急事!”
杨小花的门禁已经松了许多,只要有熟悉,或者指定的人带着,她也能自己出门了。
沈邵风回家的日子有限,所以杨五花的孕期很好算,虽然目前才九个月,但早产也是常有的。为了确保家里能随时找到自己,他现在只要出门办事,每次只去一个点,然后赶回家看一眼,再从家出发,去到另一个点。不光是两点一线的放射状出行,他还必定会交待自己的去向,并留下专人跑腿传信。
张宗海便是沈邵风安排给杨家姐妹跑腿的,与李小福不同,他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随时去找沈邵风。所以,当他一听说杨小花要找人的时候,二话不说就带着她跑了。
“让让,让让!开水,小心烫!让一让……”
杨小花卖力地踩着飞火轮,一路高喊着,跟着张宗海滑到了某条小巷的某户人家。
一找到沈邵风,她就急吼吼地拉着沈邵风往外走:“姐夫你快跟跟我回家捉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