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匣子一打开,杨小花就忍不住念叨起来:“……就算去了别人家做客,也不能掉以轻心。比如说,好端端的有人故意给你泼茶,弄脏你的衣裳,你说没关系呀没关系,人家却非要带你去换衣裳,这个时候你就要注意了。有可能,她们会把你骗到一间屋子里去……”
“然后哦,注意哦!”杨小花突然故作神秘地说道:“那个屋子里哦,会藏着一个男人呢!”
“啊?”
见姐夫一脸惊讶,杨小花心里就很满意。讲故事嘛,就是要听得人一惊一乍的才讲得下去呀。
杨小花看着沈邵风想了想,又道:“如果是姐夫你的话,藏在那个屋子里说不定就是个女人。反正呀,就是要凑满一男一女。然后这个时候,就会有人带一帮子人过来找东西,我告诉你哦,其实是故意安排好的,就是来抓你们的呢。再然后呢,你们就会被当成坏人,被打板子、砍脑袋,一不小心,小命就玩完了……”
杨五花虽然爱把话本子和言情剧当作安全教育的案例,讲给妹妹们听,但到底不会说得那么直白。所以这具体抓的是什么,杨小花可不知道的,反正就不是好事呗。
沈邵风虽然没经历过,但他有脑子啊,这一男一女被关在屋内,还能抓啥?这是一个小孩子该知道的事情吗?他就有些生气地问道:“你这都是从哪听来的?”
“五姐讲故事讲的。”
刚想着要把说这些话的人抓来整治整治的沈邵风:“……”
杨小花见姐夫没搭话,只当他听得入神,就着茶壶嘴,昂着脖子,张大嘴巴,隔空往里倒了一口茶渣,豪迈地拿手背一抹嘴,又接着说道:“还有呢!如果你被人带了去池子边,那也要小心了!一定要留意身后,说不定你的好朋友就会把你推下水了呢,然后你的衣裳都湿掉了,又正好被大家看到了,那就丢脸啦……”
“这些也是你五姐说的?”
既然是小媳妇讲的,那气就生不起来,但沈邵风依然很怀疑,给小孩子讲这些,真的好吗?
“嗯呐!”杨小花可没这些顾虑,大大方方地点头说道:“五姐说了,从小多听听,长大了才不会上当受骗。要不然,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沈邵风就道:“没那么严重吧?”
“怎么没有!你瞧,我五姐早上不就肚子疼了?弟弟不就受伤了?”
“这……好像不一样吧?”
杨小花怪异地看了沈邵风一眼,突然伸手拍了拍姐夫的手臂,叹气道:“哎,我们女人的事,你们男人不懂。”
沈邵风顿时一噎,心道,他还真不懂,别说眼前这个小的了,就屋内那个,他自己的媳妇,都还没搞懂呢!
杨小花最后总结道:“反正呢,我们要努力保护好五姐和花生米就对啦。姐夫你老来得子,自己也要多留心呀!”
“老来得子?!”沈邵风惊讶道:“你说我老?”
“姐夫你都三十岁啦,还不老呀?”
“哪有三十!”沈邵风就忍不住出声纠正:“我才二十五好不好?即便是到了三十,那也才而立,哪里就老了!”
“哈?是吗?咦?好像是哦。那五姐怎么说你已经三十了呀?”杨小花一脸好奇地眨着大眼睛。
“我怎么知道。”沈邵风也很好奇。
难道自己在小媳妇心里,已经那么老了吗?
“啊!我知道啦!五姐一定是四舍五入了。”
沈邵风便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有这么算的吗?这入的也太多了吧?怎么不说我才二十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女人的年纪呀,要往小了算,像我,明明才八岁,那就绝对不能说我十岁。你们男人的年纪呢,就可以往大了说了,这样还能显得成熟,就像姐夫你,二十变三十。呐,咱们往小里舍一舍,再往大里入一入,那差不多就是三十减零,这么减一减,哇!我和你就能差三十岁呢!”这么一算,杨小花自己也吓了一跳,再看沈邵风的眼神,就充满了同情。
沈邵风就暗自决定,回头把衙门里的算手叫过来,好好教一教这个小丫头算学,有这么算的吗!
看着姐夫脸黑黑的,杨小花还不忘拍着自己白胖胖的小脸,继续补刀:“姐夫你知道吗?像我这样的,叫做小鲜肉,你这样的,那就是老腊肉了。”
腊肉?!还老腊肉?!
沈邵风想到小厨院檐下挂着的两竹竿熏腊,脸色又是一沉。
“我说姐夫呀,你都老啦,现在已经离小鲜肉很远啦。”杨小花深深地叹了口气,又语重心长地说道:“不过你也别担心,现在补救还来得及。每次洗完脸之后,要多拍拍爽肤水,多涂涂香香,闲着的时候就多敷敷脸,哎可惜呀,现在已经没有黄瓜了,要不然,你还能贴贴黄瓜片……”
觉得自己被深深嫌弃的沈邵风,已经不想再听杨小花说话了,转身就想走。
可杨小花却还不依不饶地追上去说道:“还有呢还有呢!一白遮三丑,这话你听说过没有?你现在这么黑,那就要努力给自己美白。不能长时间呆在太阳底下晒,特别是夏天,出门最好能撑把伞。还有啊,你的衣裳也要换一换,不能老穿这么深的颜色。你和我不一样,我皮肤白,穿什么都好看,可你不行呀,你都这么黑了,再穿这么深的颜色,看起来就就更黑了,黑了就更显老了……”
“又黑又老”,甚至还隐隐有些变“丑”的沈邵风,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伸出手指,往杨小花脑门上一弹,然后把她撵跑了。
憋着一股闷气踏进堂屋,想了想,又拐去了西侧间。那里有面可以照到全身的大铜镜,此时屋里还没有旁人。沈邵风摸着下巴,左左右右仔细照了一番,发现自己好似确实比以前黑了许多,皮肤也粗糙了许多。
可这能怪他吗?这一年来,军营操练,战场厮杀,成日风吹日晒又雨淋的,不黑不糙那才怪。
沈邵风一边想,一边卷起袖子,开始洗脸。
洗完脸,他又想到方才小花儿的话,以及小媳妇以前常念叨的“男人也需要保养”,就从一旁的小案几上,拿过一个小瓷瓶。里头装着的,是杨家姐妹自己蒸制的精油水。前段时间刚收了花园里的桂花,所以最近的精油水,都是桂花味儿的。
沈邵风拔出小木塞,往手心里倒了点桂花水,回忆着小媳妇的动作,往自己脸上拍拍打打了一番。又顺手取来一个白瓷盒,里头装着的,是外头买来的普通面脂,因为挑的是最便宜的,杨五花一般直接都用来抹身子。
沈邵风打开面脂的盒盖,挖了一大坨,往自己脸上抹了几把。又从衣柜里翻了小一刻钟,找出一件银粉色的直身换上。
穿深的显老?这件够浅了吧?
沈邵风换了衣裳,又拆了发髻,重新梳过一遍,这才回了卧房。
原本正心不在焉看书的杨五花,瞄到突然闪进屋内的高大身影,当即就把书一扔,噼里啪啦地说开了。
“买到了吗?怎么去了这么久,现在才回来呀?好慢哦!我都吃过两顿了……”
一套全时辰的刻漏极大,是很占地方的,屋里就没有摆,只有一个小漏壶。加满水,任其滴完,刚好一个时辰,算是个临时计时器。杨五花需要在卧室计时的时候不多,所以平时也很少用。没有实时的报时器,又闲闲地没事做,等待的时间就会觉得比实际更久。
殊不知,沈邵风已经是一路疾驰狂奔了。此时听到小媳妇嘀嘀咕咕地抱怨,觉得自己再次被嫌弃了,耷拉着头,也没说话,只胡乱地“嗯”了一声。
没有互动,杨五花一个人碎碎念了几句,就觉得有些没意思。见沈邵风不但换了衣裳,额角的头发还带着湿气,转而问道:“你洗过澡了?”
“没,就洗了把脸。”沈邵风倒是想直接洗个澡,可屋里没足够的水。以前他还能自己上澡房去洗,现在家里来了外人,就不方便了。
“你怎么把这衣裳给翻出来了?不是不爱穿嘛。”
“哦,就是正好看到。”沈邵风有些不自在地掸了一下衣裳。
“是吗?”杨五花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沈邵风出门办事,回家换身衣服本也是常见的事,更何况还去百里外的凤阳城打了个来回,身上难免落灰,重新梳洗并不奇怪,但怪就怪在那衣服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