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雨季里最滋润的,那便是薄荷了,简直发疯似的猛涨。
杨六花时常带着杨小花摘薄荷,然后让杨五花做薄荷膏,杨六花一直管薄荷叫做“凉凉草”,因此又把薄荷膏叫做“凉凉膏”。薄荷膏清凉止痒,可以直接涂在身上,不需要再像去年夏天那般,直接往身上抹那捣碎的薄荷汁了。
可惜杨家都不化妆,没有空的胭脂盒用,牙粉盒子又太大了,随身戴着不方便。杨五花本是做着自用的,不会乱花钱,找来芦竹杆子,再自己切割出来,细上一圈的做成长截,装薄荷膏用,粗上一圈的做成短截,刚好当盖子用。芦竹截不高,最高的也不过手指长,粗细都是精选过的,确保盖子不会随便掉,实在有差距的也不要紧,底下缠上几圈线,刚好也能盖紧。
杨五花收了摊,带着六花小花去了趟程府,给两位姐姐和福伯送去几支薄荷膏,当然她的主要目的是去看看有没有免费的碎布头拿。虽然不少布店都有零头布卖,但地摊货也不好卖的很贵,因此成本材料这种能省一点是一点。
福伯守的是偏门,平日里进进出出的不是下人就是搬东西送货的。巧不巧的,杨五花到的时候,正好赶上程府的花匠在换花。
杨六花看到有的往外搬花,有的又往里搬花,忍不住跑去问道:“伯伯,这些花花怎么了?”
被问到的那汉子方才见过她们跟福伯打招呼,一个嘴里“福伯福伯”,一个满口“小五小五”的,熟络的很,还以为是福伯的亲戚,加上也没啥不好说的,便道:“前两天雨太大,这些花都蔫了,这不不好看了,换上些新的。”
“那这些花都不要了吗?”
“是啊。”
杨六花一听就高兴,转身对杨五花道:“五姐,这些花花都不要了呢,我们能捡吗?”六花儿之前有捡东西的习惯,比如说捡人家扔掉的烂菜叶子,如今知道捡东西之前要问过姐姐。
只是,府里不要不代表人家真的会扔掉吧?虽然花都蔫了,好歹还在呢,又没死,只是不好看罢了,回头养养还能活啊。杨五花心想,怕是不会随便给吧。
杨六花见杨五花没说话,以为她不想要,又道:“这些花好漂亮呀,我们家都没有,我都没见过。”
杨小花也道:“我也没见过,好漂亮。”
对小孩子来说,尤其是没见识的穷人家小孩子,只要上面挂着花,管它好的坏的,还是歪了蔫了的,那都叫花,是花都漂亮。
汉子听她们说得可怜,便对杨六花道:“要喜欢就摘了花回去玩吧。”
六花儿一听,只是摘花吗?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杨小花就已拉着小姐姐的小手,一本正经的说道:“挖回家种。”
那汉子听了面露难色,杨五花见状心想,果然不是拿来扔的,便道:“能便宜点卖我们吗?”
“这花儿倒不值钱,拿去就拿去,反正回去也是要扔的,只是这些花盆……”
想来这些花盆都是花钱买的,价格还不便宜,杨五花又道:“那要是不要盆呢?我们乡下地方有的是泥地,不用花盆的。”
那汉子一听不要盆,那好说啊,便道:“你们要是能挖,就挖回去吧,我回去还省事儿呢,别把盆弄坏了就行。”
原来程家几位夫人小姐都喜欢花,特地在庄子里弄了好几亩地专门种花,这汉子便是程家庄子里那养花的花农。平时大部分花都种在地里,专挑卖相好的带土挖出来移到盆里,然后保养一番送到府里。对他来说,盆可比花贵多了,有的还是管家从外面特地淘回来的,弄坏了他可赔不起。而那些花呢,对他来说没啥用,别说被雨淋塌了,就算好好的,隔上几天他也是要来换一批的。
杨二花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两个妹妹蹲在墙脚挖花:“哟,这是在做什么呢?”
杨小花是负责围观的,见杨二花出来,蹬蹬蹬迎上去,对二姐说道:“挖回家种花呢,要种好多好多漂亮的花花。”
杨二花抱起杨小花笑道:“就这么几盆,哪里就能有好多好多了?”
“剪小了就能有好多好多了。”先前扦插的茉莉花都活了,杨小花又跟着姐姐种过薄荷,不知道那叫分株,只知道剪下来就能变好多。
福伯听到杨小花的话,对那花农说道:“我说邓老三啊,不然你就多送人家一些好了,反正你家地里多的是。”
杨五花趁热打铁说道:“不然我跟买些花苗好了,就是不知道邓大叔肯不肯卖?”凤阳城倒也有卖花的,只不过都是带盆的,价格不便宜。
邓老三常年送花,跟福伯也算熟,听他帮忙讲话,想了一下便道:“我家的花只供府里,是不好拿出去卖的。你要真想要,倒是可以给你一些,只不过品相好的那些可不能给你。”
杨五花忙道:“不用不用,劣等的就行。”说罢,问邓老三要了地址,又跟他约好后日去他家挑花。
因为时间短,杨二花存的边角料并不多,原本杨五花还想着再跑趟布庄,又一想自己背着一筐带泥的花进布店也不好,干脆直接回家想方案去了。
圆头圆脑的洞洞鞋,又让杨五花想到了草编包。
说起草包,就容易想到度假,现代卖草包有很多款式,杨五花随便就能想到几款,可惜她不会画,更不会编。不过有杨三花在,这些都没关系。杨五花只需要拿面粉捏出大致的形状来,剩下的由杨三花自己看着办,能做就做,不能做也无所谓。
“嘿!这法子比画图纸强多了。”捏面粉就跟捏橡皮泥似的,杨五花小时候玩过,比她画图纸的本事强,效果也更直观更立体。
杨五花一边欣赏自己的“模型”,一边感叹道:“姐,你说,我咋不早点想到呢?”
如果当初捏辆车出来,高家也不用花那么精力去思考手推车了吧。
手推车最终还是做出来了,咋一看有些像现代婴儿床、超市手推车,以及古代囚车的结合体,仔细看又有些三不像。因为要轻,特地选了材质较轻的木头,除了最重要的那块底板很厚之外,其他都尽量薄。底板下面没有抽屉,但给杨五花装了一块薄薄的木板,可以抽出来搁在车子的最上头,摆摊的时候放货品用。
轮子也比一般的车小好多,前方还多加了两个活动小轮子,可以转动方向,就光这轮子,就花了高家好几天的时间。车子的扶手如超市手推车一般,是横着的,而不想这个年代的车把手那样是左右两根木头,这样杨五花就可以整个人扑在上面推,能省力,还可以绑在老乔头的骡车后面。
至于其他,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车子送来的时候,正是团子生意结束,草鞋生意尚未开始的尴尬阶段,杨五花没机会用。后来终于又要去摆摊了,发现草鞋不多,背着也不重,还是没用到。只要不是卖吃的,东西放地上就行了,毕竟背个篓子走比推个车方便多了。
匆匆过了两天,杨五花包了老乔头的车,带着妹妹们去程家的庄子找邓老三。
“哇~”邓老三家的花田是连在一起的,什么品种都有,远远看着就是一片花海,杨家三姐妹,连带着老乔头都看呆了。
邓老三不收钱,或者说不敢收钱,杨五花也不好意思白拿,割了几斤猪肉,买了一小坛子黄酒送给他。邓老三还挺高兴,带着他们直接来地里挑。
“要香香的。”杨六花说道。
杨五花也认不了几种花,一下也没了主意,便顺着杨六花的提议让邓老三推荐了一些有香味又好养的花。
“这栀子味道就很香,你们倒可以种。等结了果你还可以给你妹妹染个衣裳穿呢。”邓老三瞥了一眼杨家姐妹们的衣裳,心想,虽然穷,倒还挺懂事,还知道送人情呢,也不容易啊。
杨五花前日背花,自己弄了一身泥,今天要来花田,怕两小的弄脏衣裳洗起来麻烦,特地给她们穿了以前那些拿姐姐们补了又补的旧衣裳改的小衣裳。在邓老三眼里那是旧的都没颜色了。又看了一眼小娃娃头上的粉色细布带子,想来都是爱漂亮的年纪,想着自己染染色也好。
“染布?那得种多少花才行啊。”杨五花一听,倒是很有兴趣。
“这花容易种,来,我教你。”收了杨五花的东西,又可怜几个小姑娘家家年纪小小就要在外奔波,邓老三索性教给她们怎么种。
杨五花听完又道:“那能不能像这样的种法的,带香味的给我几种,我回家慢慢分?”原来这栀子除了用种子种,还能分株扦插,这速度快多了,比起一种花多要几株,还不如多要几种呢,哪怕每种只有一株。
越是好种越是普通,越是难种越是名贵。
邓老三也很爽快,挑了好些个送给她,还有几种不能分株,但是种起来不难的也一起给了。反正他家品种繁多,杨五花要的也没几种,还都是普通的花,也当然,也都是品相不好的。
不好看的花,入不得贵人们的眼。平时不是给自家孩子玩,就是拿来制肥料,如今有人要,顺手也就给了。邓老三虽是花农,却是受雇于程府拿工钱的,私下里并不能把这些花拿出去卖钱。
即便是杨五花以后要靠卖花为生,对他的影响也不大,更何况他根本没想过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