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闹的不可开交,另一头杨小花迈着小短腿哼哧哼哧的跑进了袁家,嘴里还不忘喊着“满哥哥抢钱啦,满哥哥抢钱啦……”不知道的,还以为袁满抢她钱呢。
这是杨五花吵吵之前偷偷交待的,就怕自己吵不过吃亏,小花人小个短,趁着吵吵闹闹的时候一溜烟就跑去搬救兵了。
袁满到杨家的时候,杨三花正不知道怎么办呢,见了袁满如同见到救星一样,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说。
袁满一听,便道:“这钱我帮你垫上。”此话一出,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小吏心说,你咋不早点来呢,你要早来了这钱早给了,这会儿我说不定都在隔壁村了。
葛里长心中暗暗懊悔,这么爽快,早知道让人多写点。
里长婆娘则把袁满从头到脚快速打量了一遍,暗自猜测此人是谁,可有婚配,不知与这杨家是什么关系,瞧这一身料子,和这长相,配她闺女是绰绰有余啊。
“垫什么垫!这根本不是我们家的!”杨五花一声大吼把大家的思绪拉了回来。
小吏第一个反应过来,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快些交了吧,我还得收下面一家呢。”
袁满见杨五花不高兴,杨三花也不同意,又道:“这样,你们先去收村里的,回头再来收,我来劝劝她们……”
葛里长怕夜长梦多事情有变,硬是不同意。
小吏不认识袁满,不知他是何人,看袁满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虽是个子比他高,但脸尚且稚嫩,一身尚好的衣料看得出大家倒是很有钱,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哪个地主家的儿子,根本不当回事。再则,谁会想到这个穷乡僻壤会有个大将军一家啊,再再则,那也是辞了官的,再再再则,就算是还在朝,他也没错啊,他不过是按法收税啊,该收就得收啊,不然难道叫他掏钱不成?
好在他总算想起来了,虽然他不是附近村子里的人,但也听说过有个大将军一家住在杨柳湾,虽然不敢确认,但想来也差不离,早几刻钟晚几刻钟差别不大,反正一会收完出村还得路过,再说了,这收税本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的事儿。
这么想着,就卖了个面子,说道:“既如此,那我们一会儿再来。”
葛里长是老大不乐意,他原以为六七百文对杨家来说不算什么,交了也就交了,哪里这两个死丫头居然连这点小钱都不肯出啊,抠门!太抠门了!真是气的他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但他也没办法啊,又不能当着袁满的面硬来,到底是京里大官家的,谁不知道这家伙老往杨家跑啊,指不定跟这两个臭丫头有点啥,他可不敢也不想得罪袁家,只好带人先去村里收税。
杨五花见人走了,对袁满道:“你傻呀,这钱怎么能交,这交了一次以后就没完了,再说我喊你来也不让你帮我们交钱的呀。”
“那怎么办?”
杨五花心想,我喊你来就是问你怎么办啊?又看了看袁满,噢,对了对了,你是纨绔小子来着,哪懂这些啊!
“你等着,我去喊我表哥,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多留了他两天。”
“你表哥懂这些啊?”
“那可不,我表哥啊……嗳!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我告诉你啊,再过几个月我表哥就要弱冠了,弱冠以后就要跟他家表妹订亲了……”
“行了行了,不问不问,你快去请吧,我保证什么都不问。”能解决问题就好,什么表哥表妹表弟的,谁稀罕问啊!杨五花赶紧推着袁满出院门。
“哎~就怕沈公子来了也没用。”杨三花叹气。
“为什么?”杨五花推走了袁满,转身问向一脸愁苦的杨三花:“姐,刚才我说我要去鸣冤击鼓上衙门去告他们,你扯我干嘛?我说的不对吗?”
“我扯你是怕你跟葛里长闹僵了,倒时候更不好收拾。”杨三花说着,又叹了口气道:“你不知道,村里的这些事衙门是不管的,一般都交给里长管,他既然能做出这种事,他能管他自己吗?”
“啊?!还有这种事?!可是这里长不是个好人啊!要是他欺压村民怎么办,衙门也不管?那不是无法无天,没人管了?咱们小老百姓就是这么被欺负的吗?那他要是杀人放火呢?也没人管?”
“杀人放火这种大事当然是归衙门管了,但平常争产打斗这种事,都得村里管。况且,就算你要去衙门,得先经里甲老人这一关,不经过里老人的,不管你告的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进了衙门得先打你六十大板,打完了还得让你回来里老去评理……”
“啊!”杨五花听到六十大板,顿时吓了一身冷汗,不由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屁股,心想,还好还好,比起六十大板,几百块钱还真算不得什么。
“那这里甲老人跟里长比,谁大呀?”
“这具体谁大,我倒也不清楚,只知道平常买田租田立契办户贴什么的,有事都得找里长,至于里老人,都是些年纪大的,一般都是找他们评个理做个证啥的,我也没找过。”
“那我们去找里老人呗?让他管管评评理,这当里长的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这葛村长的老丈人也是位里老人……”
这,这,这算是搞村民自治吗?不觉得有很大漏洞吗?
怪不得杨三花要拦着她呢,难不成还指望人家大义灭亲?虽说也不是没可能,但灭了之后呢,她又不能自己上衙门去改那税单,还不得交给里长去办……那不是陷入死胡同了吗?杨五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得,乖乖数钱吧。
杨五花基本已经死心了,谁让她是平民呢?!要不咋说小民如蝼蚁呢,平民就是欺负起来没商量啊!怪不得这么多男人挤破了脑袋要去当官呢,也怪不得那么多女人想要飞上枝头当凤凰呢……
现代有宁可坐在宝马里哭,也不要坐在自行车后头笑的说法,想来这古代也有宁可在豪门大宅斗得你死我活,也不愿在乡间泥地里吃苦受累还要被压榨的吧?
好在姐有钱啊!暂时还能压榨的起。
幸亏她们现在卖力,什么小钱都赚,拼拼凑凑加起来也有不少。要是去年这时候来收,恐怕她们家就没发过了吧?那会子草鞋生意并不是很好,家里也没别的收入,米缸时不时就要见下底。那会子杨二花又在存钱,只给了她们二十文的生活费。要不是后来被人拿银子砸了一下,指不定她们一家四口又得挨饿了呢。
这么闷头胡思乱想着,眼前就出现了那粒银子的主人。
沈公子来的时候,杨五花正处于消极颓废的状态,头也懒得抬,更没力气搭理人家。倒是原本想要放弃的杨三花好像突然有了一丝希望,从头至尾的跟他说了一遍,并且拿出家里的户贴给他看。
“这事儿说难也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杨五花虽然处在胡思乱想的游离状态,但沈公子的话多多少少还听的进去了一点儿,心说,这不是废话嘛!也是,都是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们,能指望他们什么!
“……若衙门里有人,翻出赋役黄册核对一下便能解决,只是这凤阳府……”
凤阳城可不是袁家的地盘,袁大将军不过是辞官丁忧才住在这里罢了。就算袁将军肯出面帮忙,也得看人家给不给他这个面子去查这件事,再说杨五花并不觉得人家肯为了这区区几百文去给她们这种小农民刷一下脸。
待到那波收税的人再来的时候,沈公子把那葛里长和那带头小吏拉至一边说了些什么,只见葛里长瞪了她们一眼,生气的走掉了。
“你跟他们说了什么?就这么走了?还会来吗?”杨五花又突然来劲了,窜到沈公子面前。
沈公子笑了笑,说道:“也没什么,就是说你们一家子是袁家照看的,将军听说这事儿蹊跷,让我过来瞧瞧,看看这钱是袁家给呢,还是里长帮忙担着?”
“然后他心虚走了?”
沈公子点头,又道:“至于他们还来不来,我就不知道了,夏税不过八,你且等几日看看吧,若是到了八月他们还不来收钱……”
“那就不会来了对不对?嘿!你这招狐假虎威真厉害啊!”杨五花一时激动,高兴的拍了他一下。
“……”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