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妞每天都很勤快,什么活儿都抢着做,割草浇花除虫喂鸡,还经常抢着去河边洗东西,几乎把除了做饭以外的家务活给包了,要不是自己力气小,她准能每天挑水呢。就这样有空的时候还能帮杨三花打打稻草搓搓绳子,偶尔还能跟秋娃子虎头他们一起下溪沟摸鱼抓虾带回来。
二妞住在杨家的事情,很快就被传开了。
知道事情经过的人说:“二妞总算遇到个好人家了……”
不厚道的人说:“那杨家倒是聪明,捡了个丫头回来,这么大了能干的活可不少……”
也有那想不通的说:“杨家都八个女娃子了,要收也收个男娃啊,还嫌女娃子不够多么……”
更有那嘴巴毒的:“嘿呦,听说那杨家可是个邪门的,这回好了,邪门户遇到扫把星,可有好戏看咯……”
杨家依旧没搭理这些,也没空管这些,正忙着招呼人建“豪华”茅厕。
葛里长听说杨家买了砖,要起大房子,就有些不淡定了,悄没声息的来到杨柳湾,还没来及的靠近杨家小坡,就看到袁二少在附近上串下跳的,不敢惹,又灰溜溜的回去了。
安南村的老刘家也听说了这事儿,就更坐不住了,一家人凑在一起唧唧歪歪的开了个会,一家之主刘婆子,也就是二妞奶奶决定亲自出马,直奔里长家。
“哎哟,大侄子诶,你可给得俺做主啊……”刘婆子脚还没踏进里长家的院门儿,就开始嚎起来了。
屋里的里长听得那是直皱眉:“又出啥幺蛾子了?”
要说这刘婆子在他们那一里,可是出了名的,折磨儿媳虐待孙女儿,谁人不知晓哦。他作为里长跑了多少次了,可到底是人家的家务事,又比那刘婆子又矮上一辈儿,可管不了啥。每次他前脚刚走,后头刘婆子就又开始打上了,次数多了,他也懒得管了,反正管也管不,还能把自己气个半死。
“……你说那杨柳湾的杨家,这是安的什么心呐,我那么大一孙女,就被她们给掳走了,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那么大,容易吗这是……这倒好,让他们白白捡一大姑娘……”
里长一听:“这能怪谁!”
里长婆娘一听,心里叨叨:“你不都把人赶出去了么,咋又成了你孙女儿了?”不过她可懒得跟这刘婆子费口舌。
安南村与杨家不是一个里的,因此里长也不是同一个儿。这里长跟王大夫是一个村儿的,也姓王,跟王大夫还是族亲,人倒还不错,当初杨家买那屋后的地儿就是这王里长给划的。
说来也巧,杨家屋后的地儿刚好出了杨柳湾的地界儿,这也难怪,要不是那地儿属于王家村,当年不早一起打包卖给杨家了吗?既然是哄骗,哄一块也是买,哄两块也是买,反正都是没人要的荒地。比起葛里长,王里长倒是个心善的人,那荒地卖的倒是公道,也是他帮着划入了宅地里头,这样以后不用交税。
可惜心善的人往往不够狠,因此总是被刘婆子这类有理说不清的人给气到,幸亏没住一个村,眼不见为净。王里长好不容易送走了刘婆子,在家想来想去,便来杨家报信了。王里长之前来过杨家小坡测过面积,又帮杨三花办过地契,对杨家倒也认得。
送走了王里长之后,杨三花道:“听那王里长的意思,恐怕是刘家想要钱……”
杨五花心想,人搞来了,麻烦果然也跟来了。当初只想着给人一口饭吃,也没想那么远,谁知道计划不如变化快,如今倒有些像收养了,还是搞点什么手续吧,不然那老刘家该说她们拐带儿童了吧?要真给点小钱就能解决也罢了,问题是那家子可不是好人,搞不好会狮子大开口,况且有了一次就容易有第二次,可不能让人没完没了的,得找杨学文请教一下有什么律法可循,想个办法把这事彻底解决才行。
杨三花找了王里长,带着二妞回了安南村,刚好他们村里就有里老人,还算是个公正的。杨家找了里老人作证,准备收养二妞。里长和里老人看到被杨家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二妞,倒是满心支持的,带着人来老刘家谈判,结果那老刘家人可不干了。
二妞的大伯娘一脸坚决:“我不同意!我们家二妞可不能这么白白的送人。”
“就是!”她三婶也跟着起哄,还怕看的人不多,特地跑到院子里喊:“大家快来看呐,这杨家那是要抢人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都……”
她大伯娘一看,扯着四弟媳也跟着跑了出来大声哭喊,瞬时间老刘家院里院外围了好些个看热闹的。
“嚎什么嚎!”只见里老人脸色铁青的拄着拐走出来。
刘婆子一看三个儿媳妇被里老人一生吼给震住了,心里暗骂,没用的东西!又见看热闹的人也围的差不多了,一把拉过二妞就道:“大伙儿给评评理,这杨家太欺负人了,俺们老刘家养这么大一个姑娘容易吗?这么多年了,吃俺的住俺的,这说带走就带走的,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杨五花指着二妞说道:“你别说了,大家都有眼,都会自己看,这么大个女孩子养成这样,还真是不容易,不是正常人家能养的出来了。”
邻居一看,可不是,谁家姑娘能养成这副模样,便纷纷摇头,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谁不知道你们常不给二妞饭吃啊,全靠大家你塞一口,我塞一口才能活下来。
刘婆子狠狠的瞪了一眼杨五花:“呸!你个小丫头片子滚一边儿去,你是当家的吗,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又见一旁的杨三花柔柔弱弱一脸好欺负的样子,指着她道:“你,你说!”
杨三花淡淡的问道:“那你想怎样?”
倒是个识相的!刘婆子很满意,道:“你们想要俺家二妞,也不是不行,好好商量,兴许俺还能卖你。”
边上有邻居插嘴:“喂,刘婆子,你们不是分家了吗?”
“就是,前阵子还说断了亲的呢。”
“谁断亲了?谁分家了?告诉你,又没立字据,那都不算数,现在老婆子俺说了,俺们老刘家不分家,也不断亲,这二妞还是俺们老刘家的种!想要?行!”刘婆子把手一摊:“拿钱来!”
原来这当初说分家,只不过是当时里老人上门找他们调节的时候口头说的,当着里老人的面,单独把二妞分了出去。里老人不过是用来做公证或调解邻里矛盾的,至于具体的户籍文书事宜,得需要里长办理。当时老刘家太过分,分家分的不合理,说话又不客气把里老人给气倒了,回家躺了好几天,王里长又不住在这村里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啥事,老刘家的人也没去找他,因此没人给二妞办过户籍。
本朝的户籍制度很严,谁家添人去人都得申报登记,不光自家的户贴上得写清楚,衙门里还得存一份,就这样还不算,户部库房还得存一份底。
二妞实际上只是单纯的被老刘家赶了出来,户贴上并没有除名,更没有单独开户,从律法上讲,依旧是老刘家的人没错。
杨五花一听,脾气上来了:“行!那你好好养!”谁稀罕你们老刘家的人了!本姑娘还不要了呢!
啥意思?这是不要了?
在一旁的刘家老四,也就是二妞的小叔叔,听了就有些着急了,这说半天也没谈上钱,暗怪自己的老娘不会说话,他还等着那钱去城里的学堂念书呢!想到此,便过来扯了扯刘婆子,悄悄说道:“钱,快谈钱!”
刘婆子立马领悟:“慢着!也是俺家二妞跟你们有缘,既然你们这么想要她,那就出钱买走吧!”
杨三花道:“你想要多少?”
“怎么着也得十两银子吧?不,十五两!”
边上的人又看不过去了,帮忙说道:“刘婆子你可别太贪心了,就你这孙女还能值十五两银子?你可别忘了,上回你找了人牙子来,人家可是没肯收。”
刘婆子一听,又炸了:“咋了?谁说不肯收!那是俺舍不得卖。养头猪还能称斤卖哩,养这么大孙女,不得要钱啊!”
“行!你说的对!养头猪也的确能称斤卖!”杨五花忍不住回头说道:“那我们就来谈谈钱!”
刘婆子一听到杨五花愿意跟她谈钱,大人有大量,也不计较这个做不得主的小丫头片子了,示意她继续说。
杨五花清了清嗓子,大声的说道:“你方才说到养猪,那么我就跟你算算,大家都知道,这二妞是住在猪圈的,还吃过猪食,可见这老刘家是把二妞当猪来养的……那么我们就来说说这猪肉是怎么卖的。买过猪肉的人都知道,这猪肉越肥价钱也就越贵,这猪骨头啊比起肉来那是最不值钱的……”
杨五花见众人点头,又拉过二妞说道:“大家伙再来瞧瞧二妞这一身骨头,那是半点油水都没有,肉也没几两,就剩一层皮了,这皮还不是好皮,浑身都是伤,大家不信可以找人验验,看我有没有说错……”说着还把二妞的袖子往上撩了一截,露出几条之前被抽过的旧伤痕。
“这样,我们杨家吃点亏,也不计较这点坏皮子了,唔……就算十文一斤好了,大家可以掂掂二妞这分量,也不过三十斤吧?算下来最多也就三百文,大家觉得我公道不公道?”
“不公道!”
呃……杨五花吓了一跳,心说居然还有人帮贱人们的。
老刘家的人听了可就个个乐歪了嘴,呵呵,公道自在人心啊!
只听得那人又继续说道:“卖贵了,顶多二百文了不得了。”
杨五花松了一口气,心说,这话你能一次说完吗?
这时候里老人站出来了:”我说句公道话,到底也是老刘家的血脉,要卖,就算三百文吧,不能再多了。”
“行!”杨五花也很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