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五花剪了布,买了盐糖,想了想,又去霍记杂货铺给二妞买了一支牙梳子,随口又问了句有没熏蚊子的香之类的东西卖,没想到还真有。
那蚊香并不是现代那种盘成一圈圈的香,而是笔直的,有些像寺庙的那种大香,但又没那么结实,外面缠绕着一圈薄薄的纸,看上去跟艾灸条差不多。
不知道里面裹的是啥?杨五花下意识的就拿起蚊香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我闻闻,我闻闻,让我闻闻。”杨小花以为姐姐在闻什么香喷喷的东西,垫起小脚,高高伸起小手在杨五花面前晃。
闻香闻香,可不就是闻闻香不香嘛!
小伙计见小花儿吵闹,便好心提醒杨五花:“哎呦姑娘,这玩意儿可不能给小娃子玩儿,一个不小心吃到嘴里可是会出事的……”
小伙计没说的是,这里面加了一点点砒霜,又加了一点点雄黄。原先他也是不知道的,先前有家人家拿这蚊香逗小孩儿玩儿,一不小心那小孩儿就把蚊香塞进了嘴里……好在含量不多,又及时看了大夫,这才没事。只是那家人来铺子里闹了一场,要求掌柜的赔钱。要说这掌柜的也是冤,这东西又不是他做的,他哪知道这都是拿啥做的,再说了,这熏蚊杀虫的玩意儿能给小孩儿玩?还是吃着玩儿?打那以后,掌柜的交代了,但凡见有人买蚊香的,都要偷偷上前提醒一句。当然,他可不能说那么细,不然,谁还买他家蚊香啊。
杨五花一听,心里也明了,倒也不以为意。现代的蚊香片,杀虫剂,也都写着远离儿童,因为里面多多少少都含点儿有害物质,不然怎么杀杀杀啊。有些东西闻闻味儿其实也没啥,对人体也没什么大危害,但小孩子不一样,他们不懂,很容易一个不小心就进嘴了。
杨五花看看一脸期待的小花儿,解释道:“这个不是我们家里的香香,也不香,不是用来闻的,是杀蚊子用的,小孩子可不能碰。”
杨小花似懂非懂,不过姐姐说不香,她也就没兴趣了,姐姐说不能玩那就不玩咯,她可是听话的乖宝宝呢。
当晚,杨家就点上了蚊香,只是那味道……
蚊香外面裹了纸,纸一烧就会冒烟,一冒烟就呛眼睛,因此不能凑太近。但是远离了,似乎就显得有些鸡肋了。
杨三花怕二妞害怕,晚上还依旧点了一盏小油灯。
杨五花看着那根蚊香,又看看那盏油灯,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小想法。
过了两日,秋娃子带了两个安南村的男孩子来到杨家:“……他们都是我们学堂的,跟二妞一个村的,听说二妞现在住在这里,想来看看她……”
两男孩一个叫虎头,一个叫壮壮,都是住在二妞家附近的邻居。虎头今年也是八岁,长的虎头虎脑的,一身半旧衣裳,倒是没个补丁;壮壮年纪大些,有十岁了,身上打了好几个补丁。
看得出来,三个人关系挺好,二妞一看到他们就眯起眼笑,话也多了。
壮壮从衣裳里掏出几块糙米饼碎,最大那块也不过半个掌心大小,递给二妞:“这是我这几天给你存的,你快吃吧。”
“还有我,这是我给你的,你放着明儿吃。”虎头也同样掏出两个不到鸡蛋大的黑馒头块,上面隐隐还带着牙印,想来是自己吃剩的。
看来二妞平常就是靠这些大家嘴里省出来的一口吃食过活的。
杨三花叹了口气,走过去说道:“二妞以后不会饿肚子了,就留在我们家吃饭,你们也不用再给她存吃的了,都留着自己吃吧。”
壮壮瞪大眼睛问道:“真的吗?每天都能吃?”
虎头问道:“能吃到饱吗?”
两人都是一脸半信半疑,看看杨三花,又看看二妞。
二妞对他们认真的点头:“真的,我每天都有白粥喝呢!”
“白粥?是香喷喷的白粥吗?”虎头年纪小,一听到白粥不由的吞了一下口水。
别看虎头衣裳好,那是她娘咬牙省出来的,家里条件并不好,平常吃的也不过是糙米糠皮罢了。她娘是个有远见的,家里又只有虎头一个儿子,知道只有念书认字才有出息,两口子拼命做工,把家里所有的钱都用来供儿子念书。又怕儿子穿的不好,在学堂会被看不起,宁可自己穿的破破烂烂,也不让儿子穿补丁。
因此,对虎头来说,白粥是过年也不一定能吃到的好东西。
“嗯,里面还有鸡蛋呢!”二妞又道。
“哇!”这下轮到壮壮惊叹了。
别看壮壮衣裳差,那是因为他是家里最小的,衣裳都是拿哥哥姐姐的旧衣裳改的,其实他家条件比虎头家好一点,哥哥已经能在外边当学徒打工了。在他们家,生病的人,也是能喝到薄薄的白粥的,但是鸡蛋,却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到,平时家里的鸡蛋都是要存着拿去卖钱的。
壮壮又问:“那你以后还回去吗?”
二妞摇摇头:“不回去了,我以后是这里的孩子。”
虎头又问:“那我们以后还能一起玩吗?”
没等二妞回答,杨三花便道:“可以呀,你们想二妞了可以过来找她玩,还可以跟秋娃子一样,一起过来做功课。”
“哇!好啊好啊……”
杨三花笑笑,让他们去外露台房,也就是农家乐那间屋子里面自己玩,还给每人舀了一碗凉汤喝,自己则回到避风堂,继续跟刘氏一起编草包。
避风堂,一点都不避风,相反的,又有顶遮阳挡雨,又有风穿堂而过,是杨家最凉快的地方。杨家如今日常起居都在内露台上,平时都席地而坐用小矮桌吃饭,原先的大桌子长条凳之类的便移到了避风堂两侧,不管是草编活计也好,布艺活计也好,还是扎堆闲聊也好,大人们基本都在避风堂里活动。
杨五花从城里带了几根蜡烛回来,这年头蜡烛可比灯油贵多了,所以穷人家一般还是点油灯的多。杨五花挑了半天,选了一种叫做桕烛的蜡烛,这个最便宜,小小的十文钱一对,卖相没普通的蜡烛好,但价格能便宜一半。
桕烛软绵绵的,加上天热,歪歪扭扭的,感觉一副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的样子,反正最后点了也会化,对于用惯油灯的杨五花来说,似乎也没啥区别。
虽然不知道桕烛具体是个啥,但既然能当蜡烛用,肯定里边儿是含有蜡的成分的。
杨五花取了个破罐子,把桕烛隔热水融化成液蜡,混入了她昨天提炼的艾草油,再重新取来棉线,将艾草液蜡小心的灌入事先准备好的芦竹杆子当中。
“姐,你看我这艾草蜡烛怎么样?你闻闻,味儿浓不浓?”
“嗯,是有一股艾草味儿,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熏蚊子呀!这可比蚊香便宜,还剩了灯油钱,一举两得,是不是很划得来?颜色也好,白的变绿的,多好看呀!”杨五花对手里的艾草蜡烛很是满意,看了又看,闻了又闻,接着道:“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杨三花道:“照你这么说,那岂不是灯油里加上艾草油也能熏蚊子?”
“呃……”杨五花愣了半天,想想,好像也是啊,那自己干嘛还这么折腾呢?
这艾草蜡烛再怎么划算,也没灯油便宜啊,而且还不用自己融了再制,省了不少功夫呢。
让杨五花郁闷的是,她光顾惦记着防蚊蜡烛,忘记了新的蚊帐已经做好了,也就是说,杨三花和二妞现在睡觉的时候已经不会再被蚊子咬了。
更加让杨五花郁闷的是,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杨三花发现二妞晚上睡的还挺安稳的,似乎已经不需要点油灯了。
可怜的绿蜡烛,在睡前被杨五花点着玩了一会儿之后,就被迫滚到一边儿去了。
转过天来,赵平安送来了一板车的野韭菜,这回倒不是连根挖的,而是一把一把割好的。杨家赶紧又买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罐子,及时的腌野韭菜花,这回还特地多腌制了一种混了烧酒的。
韭菜开了花,下面的韭菜就老了,杨家自己也种了不少韭菜,平日里没少吃,杨三花干脆把下面的韭菜剪下来晒干,说是要留着过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