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轩点点头,一手仗剑,缓步走近门口,用剑尖挑起门帘,凝目瞧去。灯光依然是绿的!
春婆跨坐椅上,一动不动,她尸体本已僵硬,自然不会再动。
这回,皇甫轩轻轻挑起门帘,室内没有风,从春婆发鬓耳际,垂下来的两条狭长白纸,自然也没有飘动。
皇甫轩这下看清楚了,两条白纸上,还有字迹,那是:“应昔年重誓”“当身受毒劫”
这明明是有人在自己两人出去之后,故弄玄虚!那就不是“尸变”了!
皇甫轩迅快的闪身而入,口中叫道:“烟儿,咱们上了贼人的恶当。”
柳如烟站在门外,问道:
“你看清楚了?”
皇甫轩过去挑亮了油灯,道:“自然看清楚了,这是贼人在咱们出去搜索之时,把春婆尸体抱起,放在椅上,故意吓唬咱们的。”
柳如烟壮着胆子,走上屋中,一面问道:
“这会是谁呢?”
皇甫轩揭下白纸,冷冷笑道:
“只要看这两张纸条上的口气,你说还会有谁?”
柳如烟看着白纸上的字迹,凛然道:
“应昔年重誓,当身受毒劫,你说害死春婆的会是龙头?”
皇甫轩道:“我们都坐在这里,这人不动声色,把春婆毒毙,足见他不但精于用毒,而且一身武功,也高出我们很多了。”
柳如烟秀眉微蹙,低着头道:“皇甫大哥,他为什么要找你呢?”
皇甫轩道:“他就是不找我,我早晚也要去找他的。”
柳如烟道:“这人武功高,又精于用毒,但,他的心计更为可怕……”
说到这里,不觉“唉”了一声,又道:
“我师父不知到哪里去了,真急死人,她老人家要是在这里,就不会出这大的乱子了。”
皇甫轩看看窗外天色,已经快要亮了,这就说道:
“烟儿,天快亮,你回房去歇一会,我把春婆去埋了。”
柳如烟道:“不!我不要睡。”
敢情她一个人有些害怕。
皇甫轩道:“那你就在这里坐一会吧!”
柳如烟想到春婆方才说的故事,胡老八两个朋友,看了那张没字的信笺,都被毒死,心头忽然一凛,失色道:“皇甫大哥,你还是不要动她的好。”
皇甫轩自然知道她的心意,笑了笑,道:
“不要紧,龙头真要毒死我们,方才早就下手了。春婆已经死了,自然入土为安。”
柳如烟想了想,忽然流泪道:“你说的也是,从我懂事起,春婆就在庵里侍候师父,把庵当作她自己的家,院子里这些花,都是她一手种的,这样吧!我看就把她埋在这花园里好了。”
皇甫轩点点头,走出厢房,找到一把锄头,就在右厢前面一片花圃中,挖一个土坑,把春婆的尸体放人坑中,又掩上了土。
柳如烟想起从小春婆对她的好处,不由的放声大哭。
这一阵折腾,东方已透鱼肚白。
柳如烟拭着眼泪,问道:“皇甫大哥,我们现在到那里去呢?”
皇甫轩道:“咱们一晚未睡,总得休息一回再说,只不知厨下有没有吃的东西?”
柳如烟莞尔一笑道:
“对不起,我到厨下去做。”
她走了两步,回头叫道:“皇甫大哥,你也来好么?”
皇甫轩知她胆怯,笑了笑道:
“天已经亮了,你还怕什么?”
柳如烟嘟嘟嘴道:“哼!我才不怕呢!”转身朝长廊走去。
皇甫轩还是跟了过去。
厨房不大,却收捡的极为干净。
柳如烟生火洗米,煮了一锅饭,又到后园拔来两颗青菜,炒了一盘菜,和一个笋汤,两人就在厨下吃了。
桌上只有一莱一汤,但菜是柳如烟炒的,汤也是柳如烟做的。皇甫轩吃的津津有味,一连吃了四碗饭。
、他自然饿了,但是另一个原因,是他们还是第一次在同一张桌上吃饭,使他心情特别感到兴奋。
柳如烟收过碗筷,一面又问道:
“皇甫大哥,你打算到那里去?”
皇甫轩抬头道:“我要找龙头去。”
柳如烟道:“你知道他在那里?”
皇甫轩沉吟道:“他叫‘龙头’,他们结的盟,又叫‘毒龙盟’,结盟的地点,又在蛇岭,因此使我想到他可能就住在蛇岭,我想先去蛇岭看看。”
柳如烟柳眉一挑,欣然道:
“对,我也这么想,皇甫大哥,咱们这就走。”
皇甫轩微微摇头道:
“我想一个人去,你还是留在这里的好。”
柳如烟道:“为什么?”
皇甫轩道:“春婆去世了,老师太又出门未回,庵中总得有人照顾……”
“不!”柳如烟没待他说下去,就尖声道:
“我才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再说师父要我跟你走,你到那里去,我自然也到那里去了。”
说到这里,突然抿抿嘴笑道:
“你如果嫌我累赘,那就和以前一样,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不用你招呼就是了。”
柳如烟自然还是和皇甫轩一路,皇甫轩自然还是处处招呼着她。
蛇岭,在浙江建德(严州)、澹安之间,和茅山东西相对。山形婉蜒盘屈如蛇,长坡峻岭,起伏之间,岩谷幽深,林木荟茂,杂草丛生,又因山中多蛇,樵采绝迹,自然更没有人烟。
皇甫轩、柳如烟连袂从西天目赶来,到得石母岭,远远望去,西首山势迤逦,如走龙蛇,笼着一层神秘外衣的蛇岭,已经历历在目。
柳如烟伸手一指,说道:
“皇甫大哥,那就是蛇岭了。”
皇甫轩道:“你对这带的地理很熟。”
柳如烟婉然一笑道:
“我是这里的人,对这一带自然很熟了。”
皇甫轩道:“姑娘怎会拜在老师太门下的呢?”
柳如烟道:“我祖母长斋念佛,和师父是方外朋友,我生下来那年,我爹生了一场大病,据算命先生说,我的命太硬,和爹克的,就这样,把我送给了师父,要过了二十岁,才能回去。”
皇甫轩道:“你现在几岁了?”
柳如烟的脸忽然一红,扭扭头道:
“我才不告诉你呢!”
皇甫轩道:“你不说,我也猜得着。”
柳如烟道:“你猜猜看?”
皇甫轩回头打量着她,徐徐说道:
“看你一脸稚气,还像个小女孩来说,今年应该只有十七岁……”
柳如烟“啊”了一声道:
“我还只有这么小?”
皇甫轩笑道:
“我知道了,你今年十九岁对不对?”
柳如烟脸飞红,说道:
“你怎么猜到的?”
皇甫轩得意的笑了笑道:
“我方才说你十七岁,你的感觉上,好像十七岁已经过去了很久,那就不会是十八岁,但你还住在庵里,没有回家,那就是说你还没有满二十岁,那不是十九岁是什么?
柳如烟道:“你是套着我口气猜的,这有什么稀奇?”
皇甫轩笑道:
“但我总猜对了。”
柳如烟道:“你坏死啦!”
两人边说边走,下石母岭没走多远,就看到前面山径上,正有一个樵夫,挑着一担山柴,迎面走来。
那樵夫看到两人,忽然停下脚来,朝两人身上一阵打量,然后朝皇甫轩问道:
“这位公子,可是姓皇甫么?”
皇甫轩听的奇怪,忖道:
“这人和自己素不相识,怎会知自己姓皇甫?”心念转动,立即点点头道:“不错,在下正是姓皇甫。”
那樵夫又道:“二位是从西烧饼峰来的?”
皇甫轩道:“正是。”
那樵夫道:“那就不会错了,你们是到蛇岭去的,对不?”
皇甫轩心头微微一凛:
“要去蛇岭,只是自己和烟儿两人在庵中商量决定之事,他如何会知道的?”
想到这里,不觉目光一注,问道:
“朋友如何知道的?”
“其实从这里去,只通蛇岭一条路,那还用得着说?”
那樵夫道:“小的怎会知道?这是早晨来的时候,遇上一位老人家,他要小的留意,如果遇上二位这样年纪的男女,问问是不是从西天日来的皇甫公子?他有个口信,要我转告二位。”
皇甫轩问道:“他口信怎么说的?”
那樵夫道:“他说,蛇岭是一片死地,除了蛇,没有人迹,你们不去也罢。”
柳如烟问道:“这人可是身材矮小的白胡子老头?”
那樵夫摇头道:“不,那位老人家身材并不矮小,一把山羊胡子,有点花白。”
柳如烟低着头,思索着道:“这么说莫非不是他?”
她指的自然是“龙头”了。
皇甫轩朝那椎夫拱拱手。道:“多谢了。”
那樵夫道:“蛇岭山谷中,有很多毒蛇,就是连捕蛇的人,都不敢深入,二位确实是不去的好。”
皇甫轩道:“多谢关照,只是在下非去不可。”
那樵夫摇摇头,挑着一担柴走了。
柳如烟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停步问道:“皇甫大哥,你发现了没有,那个樵夫,是个矮小个子。”
皇甫轩一怔道:“这人个子果然不高。”
柳如烟道:“他会不会就是龙头?”
皇甫轩道:“那不可能,你没听春婆说,龙头额下有一部白髯,垂到腹部,方才这樵子并没留须。”
柳如烟笑道:“是啊,我忘记他有垂腹白髯了,这都怪大家把他说的太神秘了,使人有草木皆兵之感。”
皇甫轩道:“这人也确实非同小可,别的不说,就拿我们到蛇岭来这件事,可说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我们还没到地头,他居然要樵夫来警告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