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恭目送二婢走出厅外,他举步走到白玉霜面前,忽然神色凝重,说道:
“白少侠请受老朽一拜。”
说完,果然一拱到地,拜了下去。
白玉霜不防他有此一着,不觉骇然道:
“庄主这是做什么?快不可如此。”
唐老恭直起腰来,一张老脸上,已是神色凄然,目含泪光,说道:
“老朽一条老命,只有白少侠可救,三位都是侠义中人,不会见死不救吧?”
白玉霜道:“庄主有什么为难之处,但请明说。”
唐老恭道:“老朽年届花甲,老妻早故,只有一女,取名思娘,今年一十九岁……”
柳如烟望望白玉霜,心想:“这唐老头敢情看中白大哥的人品,武功,想把女儿许给他呢?”
想到这里,不觉朝皇甫轩看了一眼,脸上隐有笑容!
白玉霜问道:“令爱如何了!”
唐老恭道:“小女前天突患急症,昏迷不省人事,经老朽仔细检查的结果,发现小女竟是中了剧毒……”
四川唐门,三百年来,一向以毒药暗器驰誉江湖,他家小姐可能是误碰了什么毒药,这对唐门的人来说,也算不了什么。
白玉霜、皇甫轩、柳如烟三人,心里就是这般想法,因此谁也没有开口。
唐老恭略微一顿,接着说道:
“最使老朽感到惊异的,是小女身中之毒,老朽根本无从辩认,甚至从未见过,当下只好把寒门最好的解毒丹给她服下。但却如石投大海,毫无半点征兆,寒门这种解毒丹,可解七十二种烈性奇毒,在一般来说,已是无毒不解。老朽连续给她在一个时辰之内,服下了三颗之多,小女依然昏迷如故,而且毒势还有渐增之象,这真把老朽急得束手无策……”
他看大家坐着只听自己说话,一面拍手道:“三位请用茶。”
这是第二次请大家喝茶了,当然,他身为主人,总该略表敬意,奉茶正是敬客之道。
白玉霜还是茶盏也没动一下。他不动,皇甫轩、柳如烟自然也不会动的了。
唐老恭看在眼里,只作不知,接下去道:“老朽正在徘徨乏计,门下忽然送来了一封密柬,内附一粒绿色药丸,云可暂时抑制小女身中之毒,而且立可清醒,如要完全消除小女剧毒,必须依他条件行事……”
白玉霜含笑道:“可是杀了在下三人么?”
唐老恭老脸一红,赧辩道:“小女眼下那粒绿色药丸之后,盏茶工夫,果然清醒过来。
据老朽从脉象上诊察,她体内剧毒,并未消除。只是暂时受到药物的抑制,延缓发作而已,他药丸既已生效,不由老朽不信,何况老朽花甲之年,只此一女。”
白玉霜点头道:“舐犊情深,这也是人之常倩。”
唐老恭道:“他在密柬上指定要寒门七星,在今日申牌时光,到前面谷口埋伏,袭杀三位,老朽一时糊涂,还望三位见谅。”
白玉霜道:“事已过去,庄主不必介意。”
唐老恭一脸焦急的道:“只是小女危在旦夕,非三位不救……”
白玉霜道:“令爱身中奇毒,庄主精于用毒,尚且无法解毒,在下三人,均不谙医道,又如何能解?”
唐老恭道:“老朽刚才赶去前山之时,途中遇上峨嵋高僧天还上人,承他赐告,要救小女,非华山门下皇甫少侠不可。”
皇甫轩心中一动,暗道:“自己受天破大师重托,远上峨嵋,不想天还上人却赶在自己前面,已返峨嵋去了。”
唐老恭看他沉吟不语,急得不住的打拱作揖,说道:“皇甫少侠,你无论如何要救救小女……”他几乎要朝皇甫轩下跪。
皇甫轩问道:“庄主可曾听那峨嵋高僧说清楚了,令爱身中剧毒,要皇甫小弟如何救法?”
唐老恭忙道:“天还上人说过,皇甫少侠身边有一颗辟毒珠,可解天下奇毒,小女所中之毒自可得救。”
白玉霜回头问道:“贤弟身边,可否确有辟毒珠。”
皇甫轩道:“小弟身边确有一颗寒铁珠,可解奇毒,只不知是否能解唐姑娘身中之毒?”
白玉霜笑道:“既有辟毒珠,那就不妨一试,庄主但请宽心。”
唐老恭喜形于色,连声称谢:“多谢白少侠,多谢皇甫少侠。”
白玉霜问道:“不知令爱现在何处?”
唐老恭道:“小女就在内宅,如果皇甫少侠信不过老朽,就请和老朽一同进去。”
他说出“内宅”自然包含着外人不能进去的意思。
白玉霜道:“贤弟,咱们一同进去瞧瞧好了。”
皇甫轩道:“大哥说的极是。”
唐老恭勉强的笑道:“那就有劳二位少侠玉趾,老朽带路。”
说完,起身往厅后走去。
白玉霜、皇甫轩、柳如烟三人随着站起,跟着他身后走去。
长廊曲折,复道行空,不多一会,穿行了几重屋宇。
唐老恭忽然折入后堂,引着三人登楼,跨入一间布置精雅的起居室,才脚下一停,回身说道:
“三位稍等。”
他走近右壁一道门户,伸手轻轻叩了两下。
但见绣帘掀处,走出一名青衣使女朝唐老恭躬身一礼,说道:“小婢见过庄主。”
唐老恭一摆手,悄声问道:
“小姐可曾清醒过来了?”
那青衣使女面有愁容,欠身道:“回庄主,小姐只有昨晚清醒过一次,从早晨到现在,又昏睡如故,一直没有清醒过。”
唐老恭点点头道,回过身,歉然道:
“小女尚未清醒,只好请白少侠、柳姑娘二位,暂时留在外间了”这是实情如此,白玉霜、柳如烟自无话说。
白玉霜道:“贤弟,你随唐庄主进去好了。”
皇甫轩答应一声。
唐老恭抬手道:“皇甫少侠请进。”
青衣使女立即退后了一步,举手掀起门帘。
白玉霜目光迅速一瞥,看到里面果然是一间陈设极为华丽的闺阁。
皇甫轩谦逊的道:
“庄主请先。”
这是他女儿的闺房,自该由他先进去。
唐老恭不再和皇甫轩客气,当先举步跨入房去。皇甫轩随着他身后而人,青衣使女等两人走入,立即放下了绣帘。
皇甫轩举目略一打量,只见室中妆具镜台,绣墩琴案,莫不是经过精心布置,收拾得纤尘不染。
中间一张重轩牙床,绣帐低垂,床前踏脚处上,整齐的放着一双三寸弓鞋,纤巧玲珑,绣工更见精细!
皇甫轩长得这么大了,可从没踏进过女孩儿家的闺房一步。
尤其是这样布置精美,香喷喷的闺房!尤其那双纤巧玲珑的三寸弓鞋,就够令人夺目销魂!他不自觉的一阵脸红,一阵心跳。
唐老恭走在前面,自然没有看到,悄然走近绣榻,一手掀起罗帐,轻声叫道:
“思儿。”
躺在床上的姑娘,身上覆着绵被,脸色憔悴,双目紧闭,鸳枕上散乱着一头乌黑的青丝,正在昏迷之中,自然没有作声!
唐老恭轻轻叹息一声:“可怜的孩子。”
他回过身,朝皇甫轩问道:
“皇甫少侠,小女至今昏迷不醒,少侠,能否把辟毒珠交给老朽,为小女祛毒?”
皇甫轩眼看床上那个姑娘中毒昏迷,心下好生为难,但他相信白大哥说的不会有错,终于伸手入怀,取出用布巾包着的一颗寒铁念珠,递了过去。
唐老恭面上飞过一丝喜色,迅快接过布包,口中感激的道:
“多谢皇甫少侠,老朽这就替小女解毒,少侠请在房中随便坐……”
口中说着,人已很快转过身去。他居然没问皇甫轩辟毒珠要如何使用?
这也难怪,四川唐门的老当家,用毒如神,见多识广,
岂会不知用法?
皇甫轩听他说马上要替姑娘疗毒,几乎要大声叫出“不”来但他这个“不”字,到了喉头,还是硬叫忍了下去。
唐老恭转身踏上踏床,一手掀起罗帐,皇甫轩虽然背负者双手,心头还有些忐忑不安,只是飞车般转着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