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夕从来没有体会过穷的滋味,大学时因为钱不够没能买下心仪的哭过,那时候觉得委屈,现在再想,才觉得自己是矫情。
陈家穷,穷得要抢饭吃。
吃个饭跟打仗似的,每个人为了吃饱饭都在抢,不顾面子,也不顾陈老太的骂声和白眼。
陈夕吃了几口就没吃了,身旁的陈大壮一点不嫌弃,接过她的剩饭几嘴就吃了个干净。
陈老太给他一个爆栗,骂了声小兔崽子,然后起身到厨房蒸了碗蛋羹出来。
“没吃饱吧乖孙,你呀别跟这些饿狼计较,看奶奶给你蒸的蛋羹。”
蛋羹滑/嫩,香气扑鼻,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陈夕被灼灼的目光盯得不自在,把蛋羹往陈老太那推了推。
“奶,还是你吃吧,我不饿。”
刚才是饿狼捕食,陈老太年纪大了,手脚没年轻人利索,怕也是只吃了个半饱。
陈老太心被孙女暖得滚烫滚烫的,粗糙的手掌抚了抚她的黑发,宠声道,“夕夕乖,这是奶特意给你蒸的。”
老人的疼爱让陈夕有些想哭了,她肯定发现自己把家里的油也光了,可不仅没有一声责骂,还担心她没有吃饱。
陈夕低下头眨眨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陈娇玉抢着道,“她不吃我吃,都是陈家的孙女,我就不相信有什么不同!”
“不行!”
陈娇玉手才伸出来就被陈老太打了回去。
“凭什么,这鸡蛋羹她陈夕吃得,我为啥就吃不得了,奶!你偏心!”
陈娇玉抹了抹泪,想不通为什么陈老太的心偏得这么严重,一样是她的孙女,她哪儿点不如陈夕了!
一碗蛋羹引发的战争。
陈夕倒没有多想吃这碗蛋羹,但要让她就这么让给陈娇玉也不可能。
陈老太在一旁气得直喘气,陈夕想了想,心里有了主意。
“娇玉姐啊,既然如此,我看不如我们俩谁也不吃,把它给奶吃如何?”
陈老太偏心是事实,大庭广众之下怎么也说不过去,陈夕想着用折中点方式,免得娇玉闹个不停。
谁曾想老太太一拍桌子,中气十足地吼道,“不用!今天这蛋羹就是给夕夕吃的,我看谁敢抢夕夕的!”
一忍再忍的陈吴氏忍不住爆发了,泼妇似的掀了桌子,揪着陈福的衣领说什么都要分家。
“分家!必须分家!今天要不分家,我就死在你们陈家面前,让村里的人都知道你们陈家是如何苛刻儿媳,避着她去死的!”
大房两口子,陈夕她爹娘一个好赌,一个懒惰,他们二房成日里累死累活的养着这一大家子人,现在还得受这种偏待?
陈吴氏狠狠地盯着陈福,咬牙威胁。陈福默着脸,什么也不说。
陈老太一看自家儿子那怂样,顿时气上心头。
“不要脸的贱蹄子,谁苛刻你了!”毕竟是自己儿子,陈老太护得很,“你家里我们陈家以来,用公家的钱贴补了多少次娘家?偷偷往那里给了多少好处?老娘不说你这贱蹄子还真以为自己瞒过了所有人?老娘弄死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得了!”
陈吴氏最怕的陈老太,一听她揭了自己的短,顿时啥话也不敢说了。
陈家的收入主要靠的是陈老太替大户人家刺绣卖钱,陈老太手艺好,这是十里八方都知道的事。至于田里的收成,堪堪能喝几口稀粥。
所以要说分家,陈福是如何也不会同意的。分家后陈老太肯定跟着大哥一家,那他们二房靠那点收成不得饿死在街头?
不过陈老太近来眼睛不好使,已经接不了刺绣的活了,日后也帮衬不了啥。
陈福想着,又有些犹豫了。
他抬头张了张嘴,目光里闪过愧疚。
“娘,分家不分家儿子都听你的,不过如果要分家,得让族长来管这事。”
陈老太眼睛不行了,但别看她扣扣搜搜把陈家弄得一副穷得揭不开锅的样子,其实往年的积蓄不少,按理说这都得算是公款。
但由陈老太分家,她是如何也不会把钱拿出来的,剩下的几亩烂地还有什么分的必要。
陈夕在看小说的时候就知道这些内情,她一听族长两个字,就知道这家分不成了。
二房愿意,陈老太却绝不会同意。
于是啊,她乘人不注意拉着陈大壮的手离开了这是非之地,顺手还带走了那碗鸡蛋羹。
等两人吃了鸡蛋羹,陈大壮赶去地里插秧,陈夕转悠一圈回来时,只剩下陈娇玉还在那哭鼻子。
“我娘呢?”其他人可能是去劳作了,但陈夕很有自知之明,她那懒得出奇的娘绝对不会去。
陈娇玉抬头横了她眼,“病着呢!”
接着她好像又碎碎咒了声,陈夕听不清楚也没多管她。
百无聊赖下陈夕又想出门逛逛了,陈娇玉拦住她尖着嗓子皱眉看她,话还没出口,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陈娇玉/面色一白,一把将陈夕推了出去,颤着嗓音道,“追你爹赌债的人,你自己去对付。”
陈夕有些反应不过来,回头看了眼通一声合上的门,再转头看看面前几个五大三粗手持刀棍面目狰狞的男人,第一次有些怂。
“你爹呢?快把钱给老子拿出来!今天要拿不出钱,老子就把你抓去青/楼卖了还债!”
男子龇牙咧嘴,一脸凶相,喷出的口水有三米远,溅了陈夕一脸。
陈夕恶心得鸡皮疙瘩直立,连心里的恐惧都没刚才深了。
“我爹欠了你们多少钱?”陈夕忍着恶心问道。
收债的人一看这娇滴滴的小姑娘面对他们,还能如此镇定,一时有些惊诧,顿了顿才开口。
“前前后后算上利息一共一百五十两!”
一个馒头一文钱,一两相当于一千文,一百五十两就是十五万个馒头。
陈夕一想到陈父输掉这么多馒头,心都在滴血。
而且一百五十两,怕是把她卖了也抵不了这么多钱吧。
她深吸口气,说不害怕是假的。
“我……没钱。”一双清润的眸子直直地看着面目狰狞的催债人,陈夕诚实补充道,“家里也没钱。”
收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