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山之前叶来交代过,九层塔每登上一层均会随机掉落奖励。有时是独享,有时却需要一番争夺。小小这一次,碰到的便恰好是后一种情况。
想着上一层自己无缘无故的开挂视角,她疑惑不已。是因为现实和梦境意外交错,让塔内结界对她出现了一些规则漏洞?那么十个木门,应该也只有她看到了。毕竟她是紧跟着胡柳推门,前后一息之差,木门前却没有他的踪影。这就说明他没有遇到选择,直接就被进了其中一扇门。
如此的话,不知道这扇门之后的第四层,会给她看到什么不一样。她还真是期待。
回神时,前方的少年后脚已抬起,即将跨过门槛。小小赶紧伸手拉他的手,清楚感觉到对方在碰触到的一刻,愣怔在当地,手指僵硬。却,并没有杀意!
眯了眯眼,她笑嘻嘻解释:“不知道这个门会不会有玄机,还是携手一起过比较好,之前我和师弟就是推门的时候意外分散了。”难得一进塔就捞到这么个实力强劲的同伴,她才不会轻易放走!就凭虚灵草还在自己口袋里,她可不得赖着少年到试炼完毕!
黑衣少年没有答话,苍白的脸庞飘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木着脸继续跨步。
门的后面,依旧是一个两百平方的空荡空间,却不再是和第三层那样在四角延伸着盘旋木梯。而是在屋子正中央,静伫着一个沉黑色长梯。长梯的材料似铁非铁,在墙体四散镶嵌着的荧光石碎片的微光照耀下,泛着幽幽光泽。
长梯只有九阶,每一阶长不过一米,上下间隙却隔了约莫两三米,这才使得楼梯显得又高又长。
小小抬头撇了身侧的少年一眼,见他视线也定在中央楼梯的位置,便知道这并非只有她一个可以看到,遂瘪嘴吐槽:“吼,这楼梯,是从夸父族那偷来的吧!”
“夸父族?”
“呃……话本里看到的,每一个都是腿长三米的巨人,不知道是真是假!”
“……道友平日很闲啊!”还有时间看乱七八糟的闲书!
小小摸摸鼻子,有些尴尬!她很想说不闲,那都是她修仙之前看的。但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八岁,才刚开始识文断字的深闺小小姐,是怎么有机会看到仙侠小说的!
算了,解释就是掩饰,她还是换个正经话题吧!“呵呵,还好,一般般闲。对了,我叫木小……樨,道友怎么称呼?”
“君求。”
“君求?”小小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字,看向少年,笑得意味深长!
少年皱眉:“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挺好的!就是突然想起一句诗来。”不待少年问,她坏笑着就吟诵起来:“君问何所欲,君问何所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君亦无所欲,君亦无所求,不让寂寞女,入帐解千愁~”最后一个“愁”字,她故意将音拖得长长的,对着少年挤眉弄眼。
少年苍白得有些病态的脸色顿时羞得通红,用力甩开木小樨的手,使出轻身术笔直朝长梯掠去,丝毫也不想搭理这个小小年纪就满口诨话的家伙。好好一个承载她娘亲痴情的名字,怎么到她口里就那么不堪入耳,乱七八糟。
玩笑开过头,小小也不见多少愧疚和不好意思,叫喊着:“君师弟等等我,虚灵草还在我这儿呢!”就紧跟着掠上梯阶。
被拉入幻境之前,少年最后的念头是:等会儿一定要记得把草或者灵石要过来。
而小小的想法是: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冷,深入骨髓的冷。这是先后入境的二人唯一共同感受,也是在场每一个人的切身感受。但这种冷,并不是严冬冰雪带来的由外至内的寒,而是因为太过浓烈的肃杀之气而心悸,由内至外的冷。
整个空间,只有一把横躺着的剑,她和身前排队站着的几十个修士,脚下踩的是该剑的细长剑柄;前方雾气蒙蒙看不清人影之处,是两米不到,宽不及一指的窄细剑身;剑尖处,则有一个一人宽刻着法阵的圆台。剑以外的地方,皆是一片空洞虚无。每次有人踏上了法阵或是从剑身坠落,剑身与剑柄处的雾气便会散出可供一人通过的缝隙,出去有多少人,便可进多少人。
小小跟着君求排在长长的队伍里,吸引了不少探究目光。毕竟众多人中,她年纪最小,身高也最矮,队伍到她这像是空了一块,之后来的修士自然都伸头好奇看两眼。
耐心等了一刻钟,雾气中同时掉落两人,终于轮到她们上去,二人脸色此时都已是铁青。既因为四周难以用灵气阻挡的肃杀之冷,也是因为那恐怖的失败率。她前方排的五十个人,已经掉落索道的有四十五个,真是有够打击自信。
一钻进缝隙,一股比外界厚重十倍的肃杀冷意迎面压下二人。若不是君求适时扶她一把,她说不定就跪了下去。没有时间道谢,她方站稳,肃杀之气瞬间化作漫天剑光,劈头砸下。
无需思考,小小立即化蘑菇簪为小伞,抛向半空,将前方的少年一同罩在防护之内。随后指诀翻飞,春风化雨术从下而上,迎向剑光。趁着二者僵持之际,推着少年向前。可惜没跑两步,密麻如牛毛的风刃就被剑光绞碎,消弥无形。
她也不惊慌,用力旋转着蘑菇伞撞击剑光,并迅速与君求交换位置,而后右手横打蘑菇伞,遮挡身前破空而来的剑影,左手舞鞭如龙,不让一丝剑光从头顶漏下来。身后,君求早已举起类似镰刀的法器,每一刀,都粉碎大片剑光。
还算轻松地前进了一米,小小目光陡然一凌,气息微乱。她的周围,无止尽的剑光骤然消失无影,四周空荡寂静,无尽黑暗中,听不见却才剑光汹涌时的轰鸣。
她停住不动,身后还在与剑光奋战的少年不明就里,传音问道:“怎么了?”他们二人背靠着背,她将将跨过无形界线,他还在线那一头。
被传音拉回神,小小握紧冰魄和蘑菇伞,小心翼翼往前挪了两小步,让君求也可以过到线这边。
沉默了几息,还是少年先开的口:“先前都是普通剑光,看来从这里开始,就是剑气了!小樨,你和修出剑气的剑修打过吗?”
小小眼神微闪,笑着答道:“打过啊!我有一个师妹就是很厉害的剑修!”
“那你应该知道,剑气其实是一种势,需要凝聚捕捉,不似剑光那般可以随意挥出来,所以这次,我们不会再被重重包围。但剑气可以游离,轨迹不定,没有剑光那么好防,因此,我们得换策略了!”
“好吧,那就是要保持距离各自为战了!你自己小心!”说完她也不拖沓,转手她将蘑菇伞重新缩作发簪插在髻上。
方一跃起,周身就凭空现出三道红色弧形剑气,裹挟热浪飞速袭来。小小不躲不闪,扔出三张容水符,控制水柱凝成水剑模样,然后迅速抽出水中温度。剑气近身之时,三柄水剑已冻成冰,被她用力掷向三道剑气。剑气穿过冰剑来到小小跟前时,气势已大减,热气微弱,轻易便被她的风刃斩破。
但小小并没有因此露出笑意,因为这三道剑气被毁的同时,更多剑气出现在半空中。它们或白或黄,裹挟着或寒冷或萧瑟的气息,汹汹斩下!使之应接不暇。
剑气一波接着一波,虽然没有剑光那般密集,但攻击却较之凌冽数倍。不多时,就让法器符箓齐出的小小应付得左支右绌了。偷空撇了身后的少年一眼,发现他比自己轻松得多。依旧只用一开始的那把黝黑镰刀。但一劈一砍,看上去都不像在挥刀,而是砸着千斤巨石,气势磅礴,让小小有一瞬的喘不过气的厚重感。
眼见着要被修为比自己低的人给比下去,小小心气上来了。怎么说也是天之骄子的自己,好不容易抢足风头提前筑基,这还没开始炫耀嘚瑟呢,怎么可以“第一次”见面就输给他!剑气而已,无非就是气势比之前足了点,有什么?本姑娘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一往无前,什么叫“鞭气”!
深吸了口气,她把手上一沓符箓通通收了回去,控制无数风刃在周身旋转,举起绷得笔直的冰魄!向前大跨一步。面对鹤唳而来的剑气,冰魄不再是灵变如蛇的长鞭。她将它当作一把长剑,像记忆中风雪那样挥,刺,翻,转,只要出了手,就是一往无前,绝不退缩。
起初,因为招式生疏迟钝,她身上的防护被一道道剑气攻击,震荡,不断摇晃。但随着次数多了,她收转的速度显著加快,翻腾游走,能漏网攻上蘑菇簪的防护罩的剑气越来越少。
其实在看到君求劈刀的时候,她感慨她实力强劲的同时,也悟了她之前说的“剑气是一种势”的含意。不是告诉她去用各种方法阻碍它的攻势,而是让她以势抗势!
当初和风雪对战之时,她只觉得对方每一剑都寒入骨髓,每一剑都压得人难以动弹。现在想来,寒只是因为她的灵根,寒冷所带来的滞,才是她的气势。再看这些纷至沓来的剑气,它们或凛冽或柔润,或轻巧或厚重,或迅猛或灵动……不一而足。唯一相同的,就是一往无前的勇猛和不破不立的利落。
这些,都是剑的主人,赋予它们的气势。那么她,为什么不能为手中的冰魄鞭,赋予自己的“势”呢?像君求,赋予她手中的镰刀她的“重”一样。她,要的是,“快”!
恢复了三尺长的银白长鞭起落越来越疾,很快便只剩层层虚影,在小小前后左右织就白网,将周身游离呼啸的剑气尽数粉碎。
“势”一旦形成,便如影随形,不需小小再投入全副身心站在原地摸索把握。她手上不停的同时,脚步如飞,急速向剑尖方向移动。顾不上回头,也就没有看到身后黑衣少年眼中掩饰不住的的惊愕。
距剑尖一步之遥时,她再次停住。从储物袋里取出极焰灯,握在手中,待少年也靠了上来,才腾跃而起。
剑气之后是剑意,猜得不错的话,最后一步没有眼见那么近。虽然只会是筑基期水平的剑意,但也不容易对付,还是并肩作战更保险些。
果然,脚尖方进半寸,便闻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随后,半空中乍现一只白毛暗金纹大虎,咆哮着奔向二人,威势骇人。
第一次见到眼睛如铜铃大小的巨大白虎,小小短暂地有些肝颤,傻站着被它振聋发聩的咆哮声带起的狂风吹打得脸颊生疼,却不敢后退半步。因为剑意面前,退,便是输!
将极焰灯悬在身前,小小指尖轻捻,那黄豆大小的金晶石火“蓬”地炸裂开,火星四散飘起,被银白色长鞭挟裹着甩向狂奔的巨虎,在它周身腾起熊熊火焰。
与此同时,君求长镰高举,飞跃至白虎正前方,对着它的头顶用力劈砍,卷起雷霆万钧之势。
白虎毕竟只是筑基期剑修的剑意化影,先是被天地之火烧灼,再被重如山岳的刀势砸压,灵气顿时消散大半,体型也随之缩小至寻常虎兽大小,气势虽然依旧凶猛,却不复汹汹。
他那一刀方落,小小的快鞭已紧随而来,穿过重重火影笔直刺向白虎的眉心,趁其闪躲之时,金银二网从天而降,将之罩得严严实实。
拍拍手收回火焰,小小挑眉:“哈,极焰灯和遮天网两位大臣,从未让本宫失望过!”
干净利落地给网中挣扎的白虎补了两刀,少年翻白眼:“别瞎嘚瑟了,赶紧走吧!若是独自和有剑修控制的剑意对上,可没那么容易闯过去。”
他说得在理,小小没有反驳,收起遮天网紧跟着踏上法阵。她确实不该过早嘚瑟,长梯有九阶,第一阶她们过得就不算轻松,后面还不知道要多费劲儿呢!